范宇是被一阵嘈杂声吵醒的。
拉着窗帘的卧室，视野灰蒙蒙的一片。他挣扎着扭过头，望向床头的闹钟，时间显示七点。
这么早，外面在吵什么？
范宇一阵烦躁，推了推躺在身边的人，“出去看看他们在干什么，让他们不要再吵了。”
那是个长相乖巧的少年，也早就被吵醒，只是不敢出声。听到范宇的吩咐，急忙翻身坐起，三下两下穿好衣服出了门。
范宇呼出一口气，用被子蒙住脸，打算睡个回笼觉。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门外的噪音不仅没有偃旗息鼓，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他的耐心被耗尽之前，卧室的房门被人用力敲响，“统领，出事了！”
看来今天这觉是睡不成了。
范宇冷着脸起了身，披衣坐起，“进来。”
进门的是王翔，他的得力下属之一，从末世开始前就跟着他做事。
王翔跑得气喘吁吁，头发凌乱，脑门上全是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流。相识这么多年，他从没见过王翔如此慌张。
范宇脸色变了变，沉声问：“到底发生什么了？一大早手忙脚乱的。”
王翔伸手抹了一把汗，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纸张，“统、统领，您看……”
范宇接过，看清纸上的内容之后，眼神骤然凝固住。
那是几张打印出来的黑白照片，虽然画面不太清晰，但依然能分辨出上面的内容和人像。
第一张是他的客厅，地上到处都是垃圾，啤酒瓶子东倒西歪。他的周围环绕着几个衣不遮体的漂亮少年，他搂着其中一个，正拿着杯子给他喂酒。
第二张是他的卧室，床铺一片狼藉，依稀能看清交叠的几个身影，他靠在最中间的位置，脸上的表□□仙欲死。
第三张是在地下会客室，他和几个男性官员推杯换盏，吞烟吐雾。而桌子上最显眼的位置摆放着的，是一系列早已被国家明令禁止的致幻剂。
范宇的心脏猛地收缩，只觉得呼吸都困难。他抬起头，艰难开口，“这些……是从哪里弄来的？”
王翔大气不敢喘，“是、是您住所里的机器人。您先冷静一下，我现在就为您说明事情经过。”
今天他像往常那样，一大早就带着人在基地巡逻。一出门众人就发现了不对，因为众人都知道他是范宇的得力助手，所以平时都会客气地跟他打个招呼。但是今天，所有的行人看向他们的眼神的都怪怪的，避之不及，甚至绕开他们走。
王翔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基地的地上散落着很多打印在纸上的黑白照片，墙壁上也贴了不少。他和其他人凑近去看，上面竟然充斥着各种□□的画面，主角则都是范宇。
他吓得魂飞魄散，赶紧安排下属们分头行动，将那些纸张统统回收。在回收的过程中，他碰见了好几个正在认真分发照片的机器人，甚至还给他们每人递了一张，画面不堪入目。
这下王翔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联系控制中心停止了所有机器人的使用，之后他继续调查，来回奔波，想要将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
范宇听完事情经过，三下两下将那些纸张揉做一团，恶狠狠地冲着王翔砸了过去，“废物！”
他喘着粗气，眼珠来回转动，“机器人？机器人怎么会自己发这种东西？”
王翔小心回答：“统领您忘了，机器人有记录仪，能保留十四天的视频数据。我们核对过了，照片上都是您的住所里的机器人记录仪上保留的画面。我们推测，应该是咱们的总控制系统被人入侵了，遥控着您的机器人将数据传输给了所有的机器人，然后留在总控制中心工作的机器人趁着夜晚的时间将这些画面打印了出来，在基地大肆分发。”
王翔的话就像一连串惊雷，每一个字都炸得范宇脑袋嗡嗡作响。记录仪他倒是知道，当初还特意伪造视频数据诬陷孟蔷，没想到这么快反噬到了自己身上。
他强行压住内心的暴躁和火气，“机器人这么大动作，就没一个人发现？我安排的守卫呢，改造人战士呢？都是干什么吃的？”
“统领，是您昨天说最近大家都辛苦了，聚个餐好好庆祝一下。战士们都喝了不少，所以……”
王翔内心悔恨，想必做出这种事情的人也是提前打探到了他们这场聚会，特意挑了这个时间下手。
“好，很好。”
范宇抓了抓头发，跳下床，像一只暴躁的野兽一般，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他喃喃道：“是孟蔷干的，一定是孟蔷！找人来，不管用什么手段，把孟蔷给我带过来！我要亲自问话！”
“统领，您听我一句劝，现在就别管什么孟蔷了。”
王翔鼓起勇气，小声开口，“现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我们停止了所有机器人的使用，但民众手里肯定还留存了不少照片。而且，那些机器人还把这些画面传给了54号辖区那边，也用同样的手段在到处分发。辖区和基地都已经炸锅了，大部分改造人战士和工人们都选择罢工，想要一个说法。咱们得抓紧时间想出对策来才行。”
范宇用力咬紧牙关，虽然他非常不甘心，但他知道王翔说的都是事实。
有如此劲爆的新闻，谁还会关心孟蔷的事。人们甚至会觉得，有这样一个昏庸奢靡的统领，机器人发生故障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算找到爆出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最后也会被冠上正义之名。
身为统领，婚内出轨、聚众□□、吸食违禁药品……每一项罪名，都能把他压死。照这样下去，他的余生就要在监狱中渡过了。
王翔见他不说话，着急地催促：“统领，统领咱们现在该怎么办？”
其实他对范宇并没有如此忠心，到了对方一败涂地还要尽忠的地步。只是他跟范宇走得太近，机器人分发的那些照片，有很多上面都出现了他的身影。
他迫不得已地与范宇捆绑到了一起，现在两个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
范宇的眼神阴沉沉的，脸上的肉因为愤怒而一直在颤抖。
他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把钟挽风给我叫过来。”
***
“我说，你也太厉害了吧！”
夏扶风压低了声音，眼眸发亮，“这么点时间，就能入侵B区的主控制系统和54号辖区的网络中心，而且还能不被人发现！”
与乱成一锅粥的54号辖区相比，53号辖区就显得一派平和。异形好几天没有出现了，矿区所有的工作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让她们在值班的时候，都有了八卦的心情。
097靠着金属护栏，向四周张望一番。确认附近没有其他人存在，能够听到她们的对话后，才轻声开口，“没什么难的。”
她是顶尖的AI，是孟蔷最出色的作品，普通的防御手段在她的面前根本不堪一击，螳臂当车而已。
最近几天，机器人的相关事务完全交给了关琴她们。她每天的任务就是跟谢芷恬她们一起，谋划着对范宇进行反击。今天在几个人值班的时候特意过来，是为了跟她们汇报情况进展。
“不用谦虚，消息传得很快，我们这一路上都听说了不少。”
洛央冲着她笑了笑，“现在54号辖区已经炸了锅，人人都喊着要范宇下台，压都压不住。能有这么好的效果，多亏了有你在。”
097回答：“是他咎由自取。”
她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也不习惯面对众人的夸奖。所以虽然她能感知到自己内心因此而产生的喜悦，但还是选择一板一眼地回答，不表露任何。
谢芷恬看出她的局促，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别紧张，还有最后三天了。”
再过三天，就会有其他完成了项目的科研人员赶过来，接手矿区的事务。按照原有的计划，孟蔷会以身体不适退居幕后，不再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
097应了一声，表情缓和了不少，但随即立刻又变得紧绷起来。
“有人来了。”
其他人也听到了响动，纷纷直起身来。此时她们位于B区和A区的交界处，B区刚出了那么大的事，所以一有风吹草动，众人就都警惕了起来。
不远处出现一道低矮的身影，是个出了故障的机器人，跌跌撞撞地到处乱跑，眼看着就要冲向A区和B区之间的金属栅栏。这时，几道微不可察的银色光线闪过，迅速将机器人结结实实地绑起来，向后拖去。
钟挽风将机器人拽到自己脚边，抬头看过来。
片刻的安静后，她开口道，“手下的人笨手笨脚，回收机器人的时候弄坏了不少，所以它们才到处乱跑，没有要越界的意思。”
谢芷恬注视着她，钟挽风的眼神和语气都很平静，似乎只是例行公事，完全没有受到那些爆炸性新闻的影响。
但以她所在的位置，必然是听说了的。
谢芷恬顿了顿，回答：“辛苦钟小姐。”
“奶糕你干嘛呀，不能去。”
夏扶风按住在她怀里扭动的小狐狸，神情有些迷茫。奶糕刚才一见到钟挽风，就变得兴高采烈，撒着欢儿地想要往对方身上扑。在被主人禁止之后，乖乖地留了下来，但还是一直冲着钟挽风的方向摇尾巴。
夏扶风匪夷所思地看看钟挽风，又低头拍拍小狐狸，“你俩认识？”
旁边的唐灼然笑了声，“看样子是挺熟的。”
之前她们就一直觉得奇怪，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奶糕两次都送来了关键的情报，而且这些情报还不是一般人能弄到手的。对方一定有能力也有势力，才会对她们的情况了如指掌，并且送上恰到好处的帮助。
看着奶糕对钟挽风亲热的样子，她的心里突然就有了底。
钟挽风没有继续交流的意思，拎起毫无行动能力的机器人就要往回走。
“钟小姐。”
洛央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钟挽风脚步一顿，转过头来，“有事？”
日光勾勒出她轮廓分明的侧脸，横贯脸颊的伤疤清晰可见。
洛央上前一步，隔着金属栅栏与她对视。她的神情有些复杂，“像你这么优秀的人，为什么要为指挥官做事？”
“不必这么说，你我相差的只是时间。”
钟挽风淡淡开口，“我有我的选择，仅此而已。”
洛央的呼吸微微一顿，钟挽风的意思是，假以时日，她也会成为跟她一样优秀的战士。可对方既然这么说了，难道是已经知晓了她的身份？
她还想再说点什么，钟挽风却没有再停留，只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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