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许禾开口之前，房间的门被轻轻敲响，是聂可可折返了回来。
她将房门关好，目光凝重，“公寓确实有问题。按照常理来说，墙壁的涂料中的成分不会跟我带来的试纸起反应，但这里的涂料混在水中之后，却能使多种试纸变色。”
许禾问：“能确定其中的具体成分么？”
聂可可摇头，“虽然不能完全确定里面混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一般的涂料，应该掺了不止一种药剂。我能确定其中有一种，是能够加剧人脑情绪波动的药物，改造人的异变主要由生理损伤和情绪波动造成，这跟诱导改造人异变的方向也能对得上。”
洛央背后一阵恶寒，她喃喃道：“可是，我完全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
聂可可道：“这个跟体质和机体的整体状态有关。33号辖区不是把进出辖区的时间卡得很死么，有几个改造人路上遇到异形结果迟到了，在外面呆了一夜，晚上还跟着其他人一起战斗。长途跋涉没休息直接上战场，这两天就一直不太舒服，还找我拿了药。不过我当时只觉得她们是太累了，没有多想。现在想来，这条规定应该也是尽可能地在消耗这些战士的体力，让她们更容易异变。”
她看了一眼唐灼然，“唐队长的体质是真的很敏锐，这些天我们断断续续地进来了二十多个人，分散到了不同的公寓，其中也有刻意去检查房间内部的人，但没有一个人说感觉有异变的倾向，包括那几个不舒服的人。”
说完之后她又回想起唐灼然之前的经历，表情顿了下，感觉自己似乎是说错了话，正要道歉，却见唐灼然不以为意地笑笑，“也没什么，我比其他人经验丰富么。”
又问：“有没有什么方法，可以限制这些药剂的作用？”
一段沉痛的过往，就这么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聂可可心中愧疚，“有的，来之前我担心这里会有人投毒，带了很多最新研发的阻隔剂，效果很好。”
她从背包里取出几只喷雾，分给在场的人，“这种阻隔剂附着在墙壁和地板表面，能形成一道看不见的薄膜。晚上我和许禾留一下，等其他人都走了，把每个房间都喷一喷。等会儿我给其他公寓的人也都送些过去。”
夏扶风由衷地松了口气，“那真是太好了。”
她刚才就在担心她们的办法太过简略，起不到阻断的效果。有了聂可可带来的阻隔剂，一下子让她安心了许多。
许禾道：“来之前我们猜到异形的频繁出没可能与磁场的变动有关，不过直接以这个名义光明正大的调查，33号辖区一定会立刻将那些改变磁场的设施摧毁，将时空裂隙的开放归咎于意外，所以才选择了暗中进行。”
“我们现在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几处设施的位置，但那些设施位于地下，而且安装了自爆装置，靠武力直接破坏会造成惨重的伤亡。唯一的方法，是进入这些设备的总控制室，关闭时空裂隙，然后将设备关停。这样既保留了证据，也防止他们狗急跳墙，想要把裂隙都打开毁灭辖区之类的。”
洛央问：“总控制室位于哪里？”
许禾道：“在辖区的中心区域，那里的戒备非常森严，想进去不容易，目前还在调查讨论，争取找到最稳妥的方法。”
聂可可补充，“女王安排了一支精锐部队在隔壁的32号辖区待命，还有一支小队以普通人的身份混进了辖区，就在附近，以防万一。今晚会有两名战士趁着清除异形的时候离开辖区，去32号辖区汇报情况。等咱们关停设备之后，李常晖和他的下属们一定会调动军事力量，到时候那支部队就会抵达这里，把他们一网打尽。”
“当然了，这个过程肯定还会需要土著守卫军的协助，不过时空裂隙的事不方便扩散，所以我们打算对外说，那些设备可以通过发送超声波的方式吸引异形，所以需要关停。”
谢芷恬觉得这个计划不错：“辖区的主要力量是守卫军，到时候真相大白，应该也没有女人会听李常晖的指挥了，至于男性守卫军的力量，不值一提。”
许禾说：“是，但还是要小心一点。我听说李常晖背地里搜集了一批枪/支，分给了辖区里的男性守卫军，还有一些不满现状的青年男人。女王的部队有防弹设备，可以抵御枪支的作用。到时候为了减少伤亡，也会给辖区里协助计划的守卫军分发防弹衣等。”
洛央皱眉道：“现在整个国家都没有多少军火，李常晖从哪里收集到了这么多枪/支？”
许禾道：“这批枪/支是女王阵营花了大价钱研制的，结果半途被指挥官的人截了胡，落到了他们手里。”
她叹口气，“这是一个重大的失误，我们当时追查过，但现在技术尚未成熟，枪/支上没有任何标记，就算查到了在这里，也没有证据取回。”
谢芷恬安慰她，“没关系，有防弹衣就够了，我们不会输给男性改造人，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接下来的问题就是如何进入总控制室了，她正想问一下许禾目前掌握的资料，房门却在这时被敲响。
门外站着一名改造人，这几天谢芷恬跟她偶有交集，对她有印象，记得她名叫周露，是个热心肠的活泼姑娘。
周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明来意，“没打扰到你们吧，我来是想问问，你们这还有水果吗，能不能卖给我一点。”
谢芷恬说：“有，需要多少？”
周露想了想，“嗯，至少两三斤吧，好几天的量呢。”
洛央心中一动，“什么叫好几天的量？”
周露解释道：“是这样的，昨天晚上咱们公寓就有几个改造人不太舒服，根据经验应该是发生了轻微的异变，大家就商量着去疗养院休养几天，这不是听说这边的疗养院条件不好，怕营养跟不上，就想着自己带点。”
一瞬间房间里的气氛骤变，每个人的眼神都变得严肃，就连一向淡然的唐灼然，都控制不住地表现出了动摇。
洛央心都凉了半截，“几个人？这些人现在在哪？已经出发了吗？”
“怎么了啊，轻微异变而已，大家不用担心。”
周露不明所以，反过来安慰其他人，“有两个人，都是最早一批来的，忙活了一个月，过度疲劳身体撑不住也是正常的，休息几天吃吃药就恢复了。疗养院的车已经到楼下了，她们现在正在收拾东西呢。”
谢芷恬默默地找了个袋子，动作机械地往里面装着水果。尽管此刻她心如乱麻，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对策。
她听到身后唐灼然与周露的交谈，“我这里有一些控制异变的药物，你给她们也带上吧。”
“不用啊，你自己留着吧，疗养院总不会连药物也没有。”
周露不以为意，“你们看起来怎么都这么紧张啊，我知道这个辖区对异变的改造人不太友好，但这种事情不能拖，越拖越严重，必须要赶紧治疗，好好休息……”
既然疗养院的车已经来了，强行把这几人留下只会引起怀疑。
谢芷恬将水果递给周露，笑了笑，“也是，我们最近绷得太紧了，脑子都转不过来。”
周露接过，“可不是嘛，多久没这样天天打架了，累死了。”
说着她就要从口袋里掏钱，被谢芷恬制止了，“不用客气，我们带多了，吃不完也会坏掉。”
周露离开之后，许禾第一个开口，“是时间差。”
之前李常晖说的“下个月”，应该是指改造人们大规模发生异变的时候，而刚才周露提到的那几个人都是第一批赶来支援的人。战斗时间最长，在公寓里住的时间也最长，所以率先发生了异变。
其他人也迅速理解了她的意思，谢芷恬说：“其他公寓应该也有类似的情况，我们要想办法保证这些人的安全。”
这批异变的人数量多，跟之前的王琼可不一样。王琼是时间赶得巧，异变的时间太早，没有被算进计划内，逃过一劫。而后面发生异变的这些战士去了疗养院之后，别说治疗了，肯定会被想方设法地继续诱导突变。
洛央神情焦灼，“怎么保证？我们又进不去，刚才让她们带药物也被拒绝了，如果想要帮忙，只能强行闯入把人带走然后藏起来……”
说完她又立刻否决了这个想法，“不行，动作这么大，会引起对方的警惕，增加进入主控制室的难度。”
这时，唐灼然开口了，“我来吧。”
夏扶风一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唐灼然笑了下，语气很平静，“我一直在服用镇定剂，可以停一天药，再加上涂料的作用，诱导轻微异变，进入疗养院。”
夏扶风立刻反驳，“不行，你……”
“小夏，听我说，这是唯一的办法。”唐灼然打断了她的话，“我打算把水果掏空，里面藏一些药物和阻隔剂带进去。到时候分给其他人，大家也能撑几天。”
“这几栋公寓今晚就会喷上阻隔剂，近期应该不会有新增了。假设第一批发生异变的有20人，这个数字还不足以让李常晖昭告天下，肯定要等后面发生异变的战士们一起，所以我们还有时间。”
谢芷恬听得心跳加速，这个计划听起来很疯狂，但她知道唐灼然的判断是对的。严重异变会产生不可逆的机体损伤，要想保全疗养院中的同伴们，必须有知情的人潜入才行，“有机会的话我送你进房间吧，可以帮你多带点东西……要不然我跟你一起去怎么样？”
唐灼然摇头，“进去之后肯定会不停地体检，如果没有发生异变或者根本不是改造人，瞒不住的。”
她看了眼跃跃欲试的洛央，“你应该没有异变经历吧，强行诱导后果不可控，不要轻易尝试。”
聂可可一脸担忧，“你真的要这么做吗？从医学的角度讲，这是非常危险的事情，我觉得还是再考虑一下，想想有没有其他办法吧。”
“不行，没时间考虑了。从她们进入疗养院的那一刻起，诱导就开始了。”
唐灼然很坚决，她看着一屋子忧心忡忡的人，轻轻笑了笑，“别担心，都说了我经验丰富，不会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