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杉野屋,风日水滨。采采流水,流莺比邻。

  在青帝神宫中永远都会有一个灿烂的春,也会有一个不知孤独的在林木藤蔓间如翩翩蝶飞的人。

  可是在某一天,那孤寂了千万年的神宫中响起了一道很轻很轻的声音,祂带着初醒时的茫然的,带着对未知世界的憧憬,带着对触摸世间的渴望,从扶桑树下轻轻地飘落了。

  天地生灵,谓之为神。五方上帝,各据一宫,虽称对方为同道,可平日里甚少往来,都在神宫中清修。乍然听见那样轻柔的声音,她像是见到了一场淅淅沥沥的喜雨,又像是亲眼窥见了枝头的第一朵花开。

  她满怀欣喜地走向了那道被歌谣惊醒的声音。

  只是眼前的景致倏地变得模糊,仿佛一团焰火在前方炸开。眉心一凉,在那洇开的血色中,她听到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叹息。

  镜知伸手揽住了丹蘅的腰身,左手接住了那柄坠落的染血的枯荣刀。她回眸平静地望了那些聚拢来的佛陀一眼,便见刀光剑影如洪流向前冲去,那一重重金光化成的障碍在凛凛的剑影中破碎。她抱着丹蘅一步一步踏过了火海,向着山门外走去。

  偌大的宗门被这样闹了一通,传出去都是笑话。不管是佛门的主座还是长老,都觉得无法忍下这一口气,将法器一祭,作势要追上去!他们修行的时日这般长久,怎么会抵不上一个入道数十年的人?!

  “不必追了。”低沉的声音自耸立的宝塔中传出,那一尊最是巍峨伟岸的佛陀法相消融,渐渐地现出了一个白眉老僧的身影,此人正是佛尊。他凝望着镜知离去的身影,手中的念珠拨转的速度极快,他沉声道,“以她的剑遁速度,我等追不上。”

  厄金刚望向了佛尊,压抑着怒气:“可她如今受伤了。”那是枯荣刀带来的刀痕,一点点死气纠缠在伤口,若是不及时将死气驱逐,她身上的生机与灵机会以极快的速度消退。

  “她一直来无影去无踪,就像是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佛尊沉默了片刻,眼神中泛起了一抹奇异的光芒,“你觉得她会是谁呢?”

  厄金刚闻言一怔,他很快地藏住了眉眼间的那抹震愕,道:“那边来信了?”

  佛尊双掌合十,唱了一声“阿弥陀佛 ”,便缄默不言。

  -

  荒僻小城。

  屋檐下的铜铃被风一吹,就发出了一连串叮叮当当的响声。

  病佛正提笔写着药方,听到了小童惊讶的喊声后,起身撩开了青帘向着外头走去。

  来拜访的是两个老朋友。

  她的视线落在了镜知的伤口上片刻,才落在了昏睡的丹蘅身上。奔涌的业障显形,她的身上好似结了一层墨色的冰,诡异而又凄艳。

  “压制不住。”病佛摇头。

  “无妨。”镜知的声音很是平静,她瞥了眼病佛,轻轻道,“我来取几味药。”

  “嗯。”病佛点点头,道,“你的伤口纠缠着一股死气,不要再拖延。”

  “我知道。”镜知应了一声,没将病佛的话语放在心上。

  病佛见她这样子也不多言,只是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她在这座小城里见多了人世困苦,见多了生离死别,不管是多么有为的人一生中都会有很多无力的事。她不知道前路在哪里,她只能顺应自己的心。

  “昔日丹蘅道友在此处留下了几道术法……他们如今对佛的尊崇没有往日那般狂热了。”顿了顿,病佛又问,“元州、生州的战事如何了?”

  镜知轻呵了一声道:“若是清州无暇支援,就不怕元州兵马能入关。”她的神情漠然,既不见对仙盟、帝朝的恼恨,也不见对千万生民的怜悯。那几乎化为实质的业障沿着她的手臂慢慢攀爬,仿佛也将要她拽入了只余下万千阴翳和憎恶的世界里。

  大概只有在垂眸凝望丹蘅的时候,她的眼中才会掠过那点儿柔情。

  病佛不说话,镜知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买了药物说了一声“谢”后便扭头离开。

  院落与医馆比邻,四时的花儿常开不谢,池中一尾尾游鱼在亭亭的荷叶间穿梭嬉戏。

  镜知抱着昏睡的丹蘅,丝毫不在意自己被枯荣刀洞穿的伤口。她每往前走一步,眼前便有一道光影掠过,明月清风秋千藤,那时的神君不知忧虑不懂爱恨,在温柔的清风中,宽大的衣袖飘飘扬扬。

  她那时候无数次想触碰眼前的人,可是虚幻的手指总是从她的面颊上穿过。

  她开始有了强烈的渴求,她不想再做那无形无相的冥冥之灵了。

  镜知抱着丹蘅穿过了垂花门,沿着藤萝悬挂的游廊一直走到了窗明几净的洞房中。她小心翼翼地将丹蘅放在了榻上,伸手轻轻地抚摸着她苍白的面颊,微微发凉的指尖最后定定地点在了丹蘅的眉心。轻叹了一口气后,她指尖的灵力奔涌,缓慢而又坚定地在丹蘅的眉心刻画了一道道玄异的阵纹。

  那些令人恐惧的、痛苦的一切就该埋藏在深深处。

  那些需要背负的、了结的就由她来承担。

  银灰色的眼中映照出了璀璨的金光,宛如星河流转。那些属于天道的功德和气运化作了一条条长河,尽数地落在了丹蘅的身上,与那无穷无尽的业障与死气相纠缠。

  她当年在人间寻找青帝逸散的神魂,只想着将她从幽冥与深渊之中唤醒,却不想这给她带来了新的痛苦,让她活在了恨意与痛楚中。

  新生的气机会洗去所有的前尘与恨意,融化所有的冰霜与寒冷,这个天下会留下一个烂漫的春,就像昔日的青帝神宫。

  金光化作了一道道锁链束缚着业障,镜知抬起手轻轻地点在了那诡异的墨中。

  原本在锁链中左右冲撞的业障好似找到了一个新的寄体,迫不及待地甩开了让它厌恶的金芒涌入了镜知的体内。镜知闷哼了一声,她弓着身子趴在了榻上,好似被厚厚霜雪压塌的老松。镜知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丹蘅,低低地笑了一声。

  “当有了渴求之后就会自私,自私了一次就会自私第二次。

  “你不愿意活着,我却还要拖你进入这对你而言犹如炼狱的人间。

  “实在是抱歉。”

  自窗畔照入的日光落下了满片的摇晃的斑驳花影落在了榻上。

  在那斜照的阳光下,镜知的身形有些虚幻,像是随时都要崩散。她低垂着眼睫,定了定神,垂头看着胸口的那道刀伤,背抵着床榻,缓缓地滑坐在了地上。

  她终于记起在神魔战场看到什么了。

  九重天神宫被打碎后,云阶崩塌。无数碎尸与神血坠入大荒西海,化作了一片充斥着扭曲恨意和罪业的血海,催生了无穷无尽的神魔。过往她领了昆仑的谕令做那一柄没有心的道兵,可偏偏在神魔战场,她看到了那张永远不能忘怀的面具,她重新想起了那段沉重却又无法彻底挣脱的过往。

  愚昧无知的十二州之民不知天高地厚,她怎么能不恨?可她要是恨了,这片天地如何再现清明世呢?

  苍生让她成囚,也唯有苍生能够让她解脱。

  旧事种种,倏然间浮上心头。

  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只是她不想去拔除那道死气。

  同样的痛楚,有的人已经历了千千万万遍。

  -

  丹蘅醒时,花影在侧。

  灵脉与丹田间有一阵又一阵地灼痛,连带着记忆也跟着模糊起来。

  她明明在须弥佛宗,怎么会回到这座小城里?她抚了抚额坐起,视线瞥见了床榻边的镜知,眉头倏地一蹙。

  “醒了?”镜知的声音很轻,好似即将被风吹散的游烟。

  “是你带我回来的?”丹蘅抬手搭在了镜知的肩膀,手指撩着一缕发丝一圈又一圈地打转。

  镜知背对着丹蘅,她瞧不见丹蘅的神情,仍旧是露出了一抹浅笑,柔声道:“嗯。”

  “你受了伤,是枯荣刀意。你在须弥佛宗的时候拦了我,你这是何必呢?自讨苦吃,不是吗?”丹蘅窸窸窣窣地坐起身,她的语调中惯常的讥讽与轻蔑,仿佛万事万物都博不来分毫的在意。

  镜知自以为习惯了丹蘅的态度,可心中仍旧是闷闷的,情绪也跟着低落了很多。

  她变了。

  从在九重天出刀的刹那开始,她就没法再变回那个快乐的帝君了。

  笼在了袖中的指尖轻轻地蜷缩起,她抿着唇藏住了那点儿失落,想要从冰冷的地上站起。只是不等她动弹,肩膀便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按住了。一阵香风拂过了面庞,丹蘅便已经从床榻上滑下,旋身跪在了她的跟前。

  她姿容秾丽,烧着一抹如火云的绯色。明眸流转间,更是风情万千。

  过去无数次在想象中勾勒的人就这样跪坐在了眼前,光影交叠,那先前摸不清的心绪骤然间变得明晰了起来。

  “疼吗?”

  镜知听到了丹蘅轻轻地问。

  她的情绪惯来内敛,可这一刻沸腾得好似火山爆发、岩浆喷涌。

  她抬头对上了丹蘅那双漂亮的眼眸,眼泪忽地落下。

  从枯荣刀砸破了天阶,她所珍爱的人在幽冥中长眠时,她的心便开始疼,疼了近千年。

  丹蘅的右掌轻轻地压在了镜知的心口。

  她修四时枯荣,可心如枯槁,刀气之中只留下了那剥蚀生机的死气。她小心翼翼地地将残余在镜知心口的刀意拔除,有些怔然望着镜知的眼睛。好似风吹过了银湖,弥漫起了一片潮湿的浓雾。情绪外显之后,她是那样的委屈和伤心,跟过往的冷静自持截然不同。丹蘅抬起左手,轻轻地拂过了镜知的眼角,垂着眼睫,两指并在一起轻轻地捻了捻。她眉头拧得更紧,眼中掠过了一丝丝的苦恼,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对不起”三个字。

  镜知圈住了丹蘅的手腕,沸腾的情绪转瞬之间归于虚无,她的声音很轻,是独属于丹蘅的一份温柔。她说道:“你不要跟我道歉。”

  “不成。”丹蘅眉一挑,神态飞扬肆意,如朝日初升,“是我弄伤了你,我该道歉。”

  镜知抿了抿唇,到底没有继续辩驳。

  丹蘅又笑道:“不过你要是不拦我,可能须弥佛宗已经从世间消失了呢。”

  “不可能的。”镜知摇头,她凝视着丹蘅,认真道,“佛门其他主座以及佛尊都不曾出手,我们能从佛宗离开,不代表我们能踏破佛宗的山门。”

  丹蘅偏着头,笑容嫣然道:“真的不可能吗?”她眼中一抹暗沉的光芒一闪而逝。

  镜知哪会听不出丹蘅话中的深意?她忽地想起在佛宗时那十二道金光汇聚的四时□□,四时生死枯荣,俱在手掌翻覆间!可这样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若是连神魂都燃尽,她还能从哪个地方再去寻回她的帝君?她手腕忽地用了劲,一把将丹蘅拽入了怀中,右手勒住了她纤细的腰身,仿佛要将她压入骨血之中。

  丹蘅未曾防备镜知,就这样扑跌在了她的怀中。熟悉的冷香沁人心脾,紧绷的身躯骤然松懈了下来,她没有做任何挣扎,而是凑到了镜知的耳边呵气,调笑道:“元镜知,你是不是疯啦?”

  温热香软的风在耳垂打转,混沌的神思骤然间清醒。镜知面色微红,近乎仓皇地松开了丹蘅,偏过头想要避开那双含笑的眼睛。可丹蘅并没有在身上的禁锢消失后松手,她跪坐在了镜知的跟前,抬起手指轻轻地点在了镜知的肩头。她的力道很轻,然而在镜知的感知中仿佛重如山岳,她向后一倾,只是身后是一张实木床榻,她避无可避。

  “从醉生梦死楼相逢后,你就一直跟着我。”丹蘅心情大好,她觑着镜知问,“你有什么目的吗?不要告诉我是因为责任,你连昆仑都不认,难不成还会认昆仑强加给你的婚约吗?”

  “我——”镜知才开口,话语又被丹蘅截断了。

  丹蘅本就没想从镜知口中得到一个答案,她笑了笑又继续道:“就算你认那也没有用,因为那事儿我是不愿意承认的。”

  千言万语在丹蘅轻飘飘的话语中散去了,镜知抬头看了她一眼,轻轻地回答:“嗯。”

  “真是无趣。”丹蘅瞪着她,不知怎地就不高兴了。镜知也不知如何去劝解,只是眸光一瞬不移地落在了丹蘅的身上,专注而又温柔。

  在搅乱了一池水后,两人躲避在了小城中,得了几分难得的清静。可这时局却始终像是一团火,仿佛不将生灵都灼烧成一把灰,就不会平静下来。那日莫名的天崩像是一种预兆,在短暂的惶恐后是进一步地疯狂。

  风卷旗帜,纷纷扬扬的雪扑面而来,年轻的巡守弟子跺了跺脚,找了个背风处去避开风雪。近些日子为了对付帝朝,山中的弟子离开了不少,就连原本十分热闹嘈杂的练剑坪,放眼望去都觑不见人影。

  “他们这一去,怕是回不来了吧?”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轮到咱们,我可没有太多的灵石来贿赂执事了。”

  “哈,花钱买命,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终结。”

  “我是不明白,他们怎么不直接动手?将那些人都杀了,不就什么事情都没了?”

  “你说得还真是轻巧呢,帝朝封山坛开启,怕是难走昔日的‘仙人道’了。”

  “难道畏死的只有我们吗?到了的那般境界,更不愿意以身涉险吧?”

  夹带着怨气和不满的声音被凛冽的山风吹散。

  而不远处的昆仑天墉城大殿中,铜案陈列,而后方则是一道道模糊如雾气的化影。

  昆仑的一位长老将拂尘一摆,沉声道:“帝朝那边尚未动用玄兵,如今大体是凡人的厮杀,若是如此能见结果,便是好事。”

  “这样的好事情不会有的。”羽扇纶巾的青年儒者低低一笑,“想来昙道友深有体会。”

  佛门主座昙法华的面容隐在了一道道灼目的金轮光焰中,他想到了丹蘅上佛宗的事情,几乎守不住平和的心境。“这两人是个祸害!”话语掷地有声,不待众人应答,他又道,“不管是在昆仑还是佛宗都如入无人之境,那么,蓬莱和儒宗能阻拦得住吗?长久以往,我等的脸面往哪儿放?”

  “我看蓬莱根本就不会阻拦她。”一道讥笑声响起。

  蓬莱道宗席上是一位长老,姬赢此番并没有出面参与这场仙盟的集会。那长老抖了抖眉毛,他避过了丹蘅之事,而是道:“我蓬莱如今拿下了大半个昆州,诸位道友成果如何呢?”话音落下,殿中寂静了片刻,才有人呵呵笑道:“若是昆州能落入我辈的执掌,再一鼓作气拿下生州,那玄州就彻底变成一座孤岛了。至于东北境的汴州、长州,我辈无需在意。”

  昙法华忽地转向了昆仑的剑者,问道:“清州为何无暇支援生州?”

  “清州乱自内部生发。”昆仑长老面无表情地开口道,“清州修士多有承醉生梦死楼之恩的,如今琴圣一脉倒向了见秋山,有不少修士已经被他们说动。儒门怎么就不能一条心?”昆仑长老语调陡然间严厉起来,千错万错,都是见秋山的错!儒门弟子读圣贤书,明天下大道,怎么会出现这样一个异类?没有见秋山,就不会有大争!

  “我等聚集在此处难不成是为了互相抱怨的吗?若是如此,就恕某不奉陪了!”儒门的修士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听了昆仑长老的抱怨,面色骤然间沉凝如铁。在仙盟决定设下仪轨时,哪个宗派没有反叛者?再来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

  昙法华唱了一声佛号,淡声道:“我们的如今要议论的是如何更快地拿下生州与昆州。连关外关都无法跨越,更别提打破封山坛了。”

  一位道人忽然询问:“那日山川移位,地陷天塌,难不成封山坛没有受到影响?”

  “没有。”昙法华摇头,他望向了蓬莱的长老,“道友可曾听到什么消息?”

  蓬莱长老叹了一口气,答道:“有!”一时间,殿中的化影纷纷凝眸注视着他。天无端崩裂的,地无端下沉,这是连修道者都要忌惮的事情。

  “你们知道见秋山一直在研读古史吧?”蓬莱长老对着儒门修士询问。

  “知道。”那儒门修士语气中是不尽的讥讽,他也是十二贤之一,过去与见秋山往来次数不少,知她一门心思在旧史上。他觉得这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连灵山十巫都不再写古史了,他们何必在此事上费功夫?

  “她说从白玉圭残片上找到了真相。”蓬莱长老的语调忽地低沉了下来,“千载之前,十日并出,是因为‘群仙狩天’一劫。在劫火中,九重天神宫崩塌,神君们无一幸存!”

  “荒谬!”昆仑长老蓦地起身高喝道,“若是诸神陨落,那沟通上下两界的白玉圭早就崩散了,如今只是灵光暗淡而已。”见众人沉声不语,他又冷冷道,“别忘了,我等供奉的宝材中的灵性全部被吸收了,若是上界已空,那么灵性是被谁取走的?就算真有那一劫难,顶多就是受挫而已,我辈只要 继续供奉,迟早会恢复如常。”

  “确实,见秋山的话岂能轻信?道友不会因她是前宗主夫人,而心生迟疑吧?”

  “总要做最坏的可能,不是吗?”蓬莱长老声音冷峻,将“群仙狩天”之事娓娓道来,末了,他望向了众人,拔高了声音,“要是天道真的存在呢?!”

  殿中一片死寂。

  飞雪入了殿中,旋即便被鼓荡的气劲撕裂。

  “那就——再狩一次天!”

  杀气腾腾的语调骤然间在殿中响起,昆仑长老那模糊的化影倏地清晰了起来,好似一柄千锤百炼的宝剑。

  “天不顺我意,那就换一个新天!”

  这一场谋划从白日谈到了黑夜。

  -

  夜色深深,灯笼在微风中微微摇晃,四面寂静无声。

  见秋山伫立在了屋檐下,凝眸望着那如水中荇的斑驳竹影,轻轻地笑了一声。

  就算知道了“狩天”的真相,他们恐怕也只想再狂妄一次。

  轻轻的脚步声打破了见秋山的沉思,她抬眸便瞥见了提灯而来的师长琴。

  见秋山道:“为师要去昆州一趟。”

  师长琴闻言瞪大了眼睛,她手一松灯笼坠地,她毫不犹豫地朝着见秋山拜倒:“弟子愿追随恩师!”

  见秋山温声道:“不,你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