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迎天面上的神情,在莫青溪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仿若寒冬的冰雕,彻底凝固住了。

  她微微垂头,掌中攥着的莫青溪的手腕不自觉收紧。很快,觉察到这样可能会伤害到她脆弱的身体,又忙不迭松开了力道。

  “我......”

  她开口说了这么一个字,后面的话尽皆卡死在喉咙里。明明胸中藏了千言万语,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是梦?不是梦?

  秦迎天再清楚不过,如果梦中的一切,只单单是一场荒诞的毫无逻辑的经历,她为何始终耿耿于怀,拼了命地,也想要找回这段遗失的噩梦。

  秦迎天的脑袋昏昏沉沉,头痛欲裂。茫茫然中,她似乎陡然摸到了一点与噩梦中相同的心境。

  同样的犹豫纠结,她的手抚上面前人的发丝,想阻拦却无法阻拦。指节控制不住微微蜷缩,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发丝从自己指缝间穿过。

  她的指尖触到她冰凉的侧脸,沁凉的寒意贴着肌肤流入心底。而她稍微侧首,冲秦迎天轻轻一笑。

  这个笑容模糊不清,更分辨不清笑容下隐藏的意味。对面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虚幻的黑暗里,沉在秦迎天记忆中的容颜,却逐渐与眼前莫青溪的一颦一笑开始重合。

  “是你吗?”秦迎天的神情破碎,手掌本能抬起,撩起莫青溪的一缕发丝。

  几乎相同的动作,相似的感觉,以及面前这个,与记忆中的感觉毫无二致的人。

  这次,莫青溪的发丝没有从她掌心流过,宛如一条怎么握都握不住的溪流。她紧紧合掌,将莫青溪柔顺的发丝,完完全全握进自己掌心。

  隔着时间空间的屏障,她终于抓住了自己朝思暮想、始终耿耿于怀的遗憾。

  莫青溪以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声音听不出喜怒,淡淡问:“姐姐,你梦到的人是我吗?”

  她还记得秦迎天对那场梦的形容,醒来后,强烈的不甘怨恨,以及数不尽的空空落落。诸多激烈的情绪冲撞,令她再难忘怀。

  这个梦,居然与她有关吗?

  可前世,她们二人分明没有更多交集。

  秦迎天温顺蹭着她的手指,神情茫然,无措道:“我记不清了。”

  有关邵光宇的事情,被这么一岔,两人的情绪都得到了片刻缓解。

  既然秦迎天的梦境如此真实,她清楚意识到这不只是一场滑稽荒诞的噩梦,而是她曾经遗忘的某一段回忆。有自己亲身感受的经历在前,此时对于莫青溪口中描述的,有关邵光宇和自己的梦境内容,自然警醒万分。

  秦迎天眉头微皱,轻声解释道:“但是,妹妹,你的这个梦境有个本质的谬误。我和邵光宇,不可能结为道侣。”

  她的语气虽然踟蹰,显然提到这件事情,发自内心的抗拒根本遮掩不住,但话中的意思异常笃定。

  莫青溪从她说话的语气中察觉到一丝异样,不由问道:“邵光宇身上有什么问题吗?”

  秦迎天从自己的空间法器中掏出一块灵玉,放到她的手中:“之前咱们在东星城时,从那里的凌霄剑派外门长老手中,缴获了一块能跟邵光宇联系的传讯灵玉。上一次你跟我提及他时,我便通过传讯灵玉,联系过他一次。”

  说到这儿,秦迎天虽然自认自己坦坦荡荡,行事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可不知是否因为莫青溪刚才陈述的梦境内容,令她头皮发麻。背着莫青溪联系邵光宇、且还没有告知她的这个事实,更是使她莫名生出几分如坐针毡的心虚感。

  莫青溪漫不经心把玩手中的灵玉,顺着她的话,想起了这遭险些被自己遗忘的事情。

  秦迎天喉间发痒,顶着她意味不明的视线,忍不住轻咳两声,不自然道:“妹妹,你想杀他,但我当时顾念他的身份,以及父王和正道的盟约,所以暂时没能让你动他。”

  “只是他既然来了魔界,来都来了,就干脆别想走了。”

  这群正道耗子们,既然到了她们魔族的地盘,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卧着。区区一个正道年轻一辈魁首,以他的实力,还真不足以进入秦迎天的眼中。

  可邵光宇自投罗网,不管是杀是放,她自然要先将这个人稳稳捏在手心。

  秦迎天终于道:“邵光宇的身份,明面上没什么问题。但他的母亲其实是一名魔族。按身份来讲,他的母亲,是我母亲的一位族妹。真要论起来的话,他甚至得喊我一声姐姐。”

  莫青溪把玩灵玉的手指骤然收紧,天命之子,天生剑骨,如此天赋,合该是实打实的正道之光。但邵光宇居然是一名人魔混血?

  还是和秦迎天有部分血缘关系的族弟?

  莫说正道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心里该是如何崩溃,就连莫青溪这个魔族,此刻听到这个出人意料的消息,也不由产生一点恍惚。

  就算暂且不深究,秦迎天和他前世如何结为道侣的混乱关系。邵光宇身为人魔混血,在两界的日子都很难捱。特别是在灵界,混血的身份一经暴露,几乎逃不开一个必死的下场。

  邵光宇体内有一半魔族的血脉,在人族眼中,自然被划出他们的族群之外。他的天赋越好,未来一旦成了他们的敌人,对人族造成的威胁就越大。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通常情况下,越是天赋好的人魔混血,人族那边就越是会杀之而后快。趁他们还未成长起来,将这些危险永远扼杀在摇篮里,才是最好的选择。

  莫青溪微微垂眸,低声道:“如果没有那个预言......”

  秦迎天轻轻一笑:“那邵光宇一定死得很快。”

  所以她才会说,天时地利人和,三者合一,才导致了邵光宇这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他虽为人魔混血,却继承了父亲的人族相貌和血脉。没有像齐青一样倒霉,继承了父亲的人族相貌,却继承了母亲的魔族血脉,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了自己的混血身份。

  由此,他才能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没有暴露出自己人魔混血的身份。

  秦迎天一边组织措辞,一边仔细打量莫青溪的神情,跟着道:“所以,那日在与他的对话中,我问他,邵光宇,你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那日的风如同今日这般凌冽,或者说,只要身在魔界,这里的风永远都是狂躁地、暴烈地,时刻撕扯着人的躯体,仿佛要将人活生生撕成两半。

  怀中传讯灵玉亮起的时候,邵光宇心神一震,瞬间反应过来对面之人是谁。

  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他曾无数次在长老们的口中,听到他们对这个名字的羞辱和痛骂。听过她的斑斑劣迹,累累恶行,那双纤纤玉手,浸满了他同胞的鲜血。

  邵光宇应该恨她的,可不知为何,明明身为正道,自小经受耳濡目染、深恨魔族的他,无论如何,就是对这位“恶名远扬”的魔族太女,提不起厌恶之类的情绪。

  东星城那次,秦迎天缴获了王长老的传讯灵玉,那是邵光宇在听过秦迎天的无数凶残事迹后,头一次真正与她进行对话。

  秦迎天仅仅根据他的声音,就能在转瞬间认出他的身份这个事实,哪怕时隔多日,邵光宇再回想起此事,仍觉后颈发凉。

  两人的对话过程只有简短几句话功夫,他心中已然勾勒出一位实力强大,胸有沟壑,习惯了未雨绸缪,将一切事情掌握在手中,拥有强烈掌控欲的至尊强者。

  敌人对他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他甚至只能通过不断回想那天的对话,才能从中努力揣摩出一点对方的性情。这场无形的交锋,邵光宇早已丧失主动权。

  对方根本没将他看在眼里,她对他只有宛若猫捉老鼠般的戏谑。

  转瞬间,邵光宇脑海中就已掠过无数思绪。

  他知道这种时候,自己应该及时摔碎灵玉,彻底断绝了秦迎天联系他的心思。也避免魔族有其他手段,或许能够借此东西追查到他的踪迹。

  最佳的选择,便是将这枚灵玉交给长老们。长老们智谋双全,说不定还能利用秦迎天,反将魔族一军。

  狂风呼啸,隔着重重阵法,也像是一条狰狞的毒蛇,往人身上扑咬。魔界晦暗的天空,狂暴的魔气,身边的一切都在无比清楚地提醒着邵光宇,这里是紧张危险的魔族。

  他的神智十分清醒,缓缓吐出一口气,冷静自若地跟同伴们一一打招呼,主动避到一个隐秘的无人角落。可他的神智又仿佛被一股玄妙的力量蛊惑,浑浑噩噩找不回自己的理智。

  否则,他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邵光宇大脑发烫,血液沸腾不休。独身一人直面强大危险的魔族太女,犹如在刀尖上起舞的错觉,又令他短暂出现一点犹豫。

  可传讯已经接通,容不得他有反悔的余地。

  下一秒,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从那头传来。秦迎天问他:“邵光宇,你知道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她的嗓音含笑,语气不疾不徐。强大的压迫感如有实质,化为沉重的山川,陡然朝邵光宇压了下来。

  邵光宇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细细颤抖起来,目光死死定格在灵玉上面。沉重的力量使得他喘不上气,根本来不及思考她话中内容的含义。

  而传讯灵玉那边的人,只是抛下这样一句话后,便切断了传讯。

  她如此傲慢,仿佛笃定他在冥冥之中经历无数自我拷问,还是会下定决心,咬住她随意抛下的鱼饵,亲自连通通讯。

  窒息的感觉很快占据了邵光宇的大脑,直到通讯挂断很久很久,他才从先前的震撼中缓过神来。凝滞的思绪缓缓流动,后知后觉理解了秦迎天话中的内容。

  于是沸腾的热血,一点一点被凛冽的寒风冻结。

  他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难道......不是因为自戕吗?

  邵光宇理智上明白,这极有可能是魔族阴险狡诈的伎俩。秦迎天的目的,或许就是奔着动摇他的剑心而来。让他和自己的族人们生出龃龉,离间他们的深情厚谊。

  可这种话,是魔族太女所说。高高在上的魔族太女,想要他的生命,生杀掠夺不过是一句话的功夫。她既然知道他身在何处,只要她想,轻易就能令人将他拿住。

  骄傲的魔族太女,不至于会对他一个不曾放在眼里的弱者,用这等诛心毒计。

  因为他......压根没有这个资格。

  邵光宇在外面站了很久,久到里面的人察觉不对,出来唤他,他这才动了动身体。半边身体已经彻底麻木,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在刺骨的寒风中呆久了,身体也被风刮走了大半温度。邵光宇手脚冰凉,寒意彻骨。乌压压的阴霾降了下来,他心口更像是覆上一层厚重的冰层。

  在之后的日子里,他一直反复思考秦迎天对他所说的这句话,仔细思索自己从前的生活,审查其中可能被自己忽略的细枝末节。

  于是,时隔多年之后,他终于后知后觉察觉到,生活中那些浸满了血和泪,令他痛彻心扉的小细节。

  就像一件东西,失去的不留痕迹,在以后的日子里,不再被人提及。慢慢的,人本能就会把这件东西彻底遗忘。

  可如果失去的是一个重要的人呢?一个曾经活生生存在于他生活里,他的住处,他的身边,甚至他自己的身上,都带着那人挥之不去的影子,会怎么样?

  目光所及的任何东西,哪怕只看到镜子、水中,甚至剑刃反射出的自己容貌的倒影,都能让邵光宇微微失神,情不自禁盯着里面的自己。视线仿佛被无形的东西困住,怎么都无法移开。

  母亲润物细无声的温柔陪伴,体贴细致的千叮咛万嘱咐。每每望别他和父亲时,温柔如水的眼神泛着粼粼光波,万千担忧哀愁蕴在其中。

  可往往越到最后,她越无法多说什么,只轻轻亲吻他们的额头,为他们整理好衣襟与束发。

  每一次都是无言的告别,她清楚他们的身份差别,将每一次分离当做此生最后一次相见。可恨那时候邵光宇还太小,无法从母亲压抑的愁绪中,觉察出她心中的无尽痛苦。

  邵光宇的剑心乱了,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血淋淋撕开。胸腔内藏着的小兽痛不欲生挣扎,发出声声泣血的绝望哀嚎。

  他眼前频频浮现出那日长老慌张的神情。他提前归家,父亲不见踪影,母亲也不在家中。熟悉的长老姿态局促,口中含糊不清。他惦记母亲,却只找到了她留下的一纸诀别书。

  师傅听闻此事,百忙之中抽空从宗内赶来。等待的间隙,邵光宇紧紧捏着信纸,尚未从纸上满怀恨怨的话中走出神来。

  上面的字字怨怼,声声震耳发聩的指责,将他身为人子的尊严践成一滩碎泥。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信纸被他打出了斑斑泪痕。他于无地自容的羞愧中,陡然发现自己的不孝不悌,竟从不知母亲如此怨恨自己的诞生,恨不得以死来逃避面对自己儿子这件事情。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情绪仿佛都被抽离。浑身克制不住颤抖,心痛到极致,连站都站不稳。只能扶着桌腿,一点点地、慢慢地跪了下去。

  巨大的悲伤将他兜头笼罩进去,毫不讲道理,数不清的自责羞愧死死缠绕他的心脏。

  故而,忽略了屏风后细微的哽咽,以及绝望的指甲抓挠声。

  你的母亲是怎么死掉的?

  这个问句反反复复在他耳旁回荡,秦迎天含笑的嗓音划开了他一往无前的剑心,仅用这简单的一句话,同样扎穿了他曾以为坚不可摧的道心。

  这是邵光宇第一次来到魔界,近距离感受魔族的一切。可他陡然发现,自己原来没有多恨魔族。

  魔界的情况恶劣,魔族的性情冲动暴躁,就连魔族的天空,魔族的大地,魔族的风,处处......都不如灵界。

  可他就是讨厌不起来。

  为什么讨厌不起来?

  因为他从这些人的气息中,隐约找到了一点属于母亲的影子吗?

  埋在邵光宇心上的疤痕早已溃烂,再在师傅和父亲的帮助下,被整块挖除。他空虚的灵魂已经很少想到母亲的存在,可自从来到魔界以后,哪怕没有秦迎天这句话,他也会经常怔怔出神。

  不知为何,总是不由自主幻想起,母亲生活在这些城池中的模样。

  邵光宇容易忽悠,却不是一个真正的傻子。他只是剑心纯粹,一心沉醉修炼。偶尔出去历练,有凌霄剑派大弟子的身份加持,也没人敢让他见识到世间黑暗的一面。

  离魔族越近,他越能惶然感觉到,自己对魔族的憎恶越来越少。这些生动真实的魔族,也与他听到的故事中的穷凶极恶完全不同。

  他们与人族的性情不大相同,可真要仔细细究,魔界与灵界的生活,其实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对力量的极端追求,人族杀妻证道、杀子证道的修士还少吗?说魔族残杀暴虐,可魔族的大部分城池,同样有法条约束。

  强者不会肆意滥杀无辜,因为弱者在他们眼中宛若蝼蚁。人会主动残杀毫不起眼的蝼蚁吗?哪怕被蝼蚁叮上一口,都未必都咬破他的皮肉,根本不值当为这种东西生气。

  邵光宇越来越沉默,一遍遍的自我拷问痛彻心扉,他甚至无法进行修炼,盘腿坐在地上,睁着血红的双眼熬过一个又一个死寂的暗夜。

  他对魔族天然生出的亲近之心,让他再也无法试图自欺欺人。再于刻骨的绝望中,找寻到了秦迎天的问题的答案。

  他懂了母亲的特殊性,也明白母亲因何而死。魔族熟悉的气息,与记忆中母亲温暖的怀抱逐渐重叠,他由此知道了自己身份的不同。

  只是,秦迎天再也没有联系过他。

  秦迎天站起身来,拉着莫青溪走到内殿。为她准备好了热水和干净的手帕,同时将她的衣服收拾整齐,放在她身旁触手可及的地方。

  莫青溪身上有伤,不好直接用水清洗。秦迎天替她将能擦的地方都擦干净了,剩下的不能擦的地方,她不好触及的部位,只能让莫青溪自己努力了。

  秦迎天给她大致说了位置,面颊已是滚烫发红。她的眼神直直盯着莫青溪的袍角,说话的时候,也没敢抬起头来。

  莫青溪明知答案,却还是问道:“所以,邵光宇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凌霄剑派起了疑心,发现邵光宇的身份不对。邵光宇是预言中的救世者,他们无法杀他,只能暂且留着他,哄着他。可他的母亲身为魔族,凌霄剑派自然容不下她。”

  “他们杀邵光宇的母亲那日,险些被他撞个正着。其实他当时如果能察觉异常,以他的特殊身份,以死相逼,说不定能救下他的母亲。”

  “只可惜,邵光宇那时候太过年少,被伪造的诀别信蒙蔽了双眼。他的母亲,其实算是当着他的面,被他的师长们活活勒死了。”

  秦迎天背过身去,想了想,又往外走了几步。她想直接走出内殿,总觉得莫青溪更衣时,她在这里呆着,浑身上下都不自在。

  可莫青溪不让她离去,慵懒道:“姐姐,还没有说完呢,走什么?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秦迎天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站着,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响动,仿佛僵化成一尊不能动弹的石像:“那时大战刚过,两族的仇视比以往更深。邵光宇的母亲因执意嫁给一个人族,被族内一气之下除名。”

  “可到底是自家血脉,感受到她的命牌破裂,族内还是遣人去了灵界,收敛她的尸身,带回族内安葬。”

  莫青溪听到这儿,不由微微皱眉,莫名有些不爽:“非战争时期,我们魔族在灵界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带着她的尸体,灰溜溜赶回来,此事就算了结吗?”

  秦迎天不由哑然失笑:“自然不会。我们魔族本就护短护得厉害,我的母族更有足够的实力庇护族人。生死面前,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更何况,她虽与人族相爱相知,却没有切实触犯我族利益、卖族求荣,我族自然愿意给她一个安稳的身后之所。”

  “听闻此事,族内上下群情激奋,又有母后开口相求,父王亲自点了几位魔将,一起挑上凌霄剑派。动手的几名凌霄剑派长老被打得半死不活,连带邵光宇那个无能的父亲,一并被我们收拾了一遭。”

  “我听母亲说,族内原想带邵光宇一同回来,可他身份特殊,此事到底没成。”

  她声音中的笑意逐渐收敛,嗓音跟着沉了下来:“不过这事儿落在邵光宇眼里,恐怕未必觉得我们是在为他母亲出气。或许,他还深恨我们折辱他的师长父亲呢。”

  “经过凌霄剑派这么多年的教导,他对我族的恨意不输其他人族。单就这点上来说,他已经算是一个合格的人族。”

  莫青溪一边安静聆听,一边解开衣带,慢条斯理为自己擦拭血迹。

  秦迎天沉寂片刻,她的声音一经停住,殿内的气氛莫名开始逼仄压抑起来。但莫青溪不开口接话,她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挑起什么话题。

  思来想去,莫青溪一直在意的,好像也只有邵光宇这件事罢了。

  她极力压制思绪,让自己忽略身后光滑的手帕与细腻肌肤摩挲时,产生的细微响动。手帕在盆中沉浮,溅出的水珠似乎迸入她的心口,她的心湖跟着荡开一圈一圈涟漪。

  秦迎天的耳根红透了,不知为何,突然很想对她喃喃解释:“妹妹,我的心真的很小很小,小到装下你一个人,就再也装不进其他东西了。”

  “你讨厌他的话,我去杀了他,好不好?”

  “妹妹,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