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我还挺不好意思的。”回家的路上,池嫣坐在副驾,将头偏向窗外,自言自语的道:“试了那么多件,却一件都没有订下来,反而麻烦了她们那么久。”

  她说:“我今天去那里压根就没有订婚纱的打算,就只是准备试一试而已,为了一笔不可能成交的生意,让她们那么多人为我忙前忙后,你说我是不是……很没品?”

  男人骨节分明的长指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敲着方向盘,幽幽冷冷,平静地说道:“没品的人,是我。”

  池嫣僵硬的愣了片刻,有些不自在的开口,“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是。”

  “……”

  池嫣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试完婚纱之后,她整个人都有些累,便没打算再外头闲玩,怀孕分散了她的一些精力,让她特别容易疲乏,她打了个哈欠,跟裴西宴说想回家。

  裴西宴原本想带她去看画展的,听她这么一说,便又将车调了头,准备带她回去。

  半路上,池淮州出其不意打来电话。

  不过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他打的不是池嫣的电话,而是打给了裴西宴。

  不知道是不是池嫣的错觉,她总觉得这段时间,池淮州与裴西宴似乎联系的频繁了些 ?

  还没等池淮州开口,便听见裴西宴主动告知:“嫣嫣现在在我这里。”

  池淮州沉默了好一阵,终究还是克制不住的问了一句,“你跟她说了你要离开的事吗?”

  池淮州大概没想到池嫣这会与裴西宴隔得这么近,尽管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可他的话,却还是隐隐约约地传到了池嫣的耳里。

  她垂放在膝盖上的手,骤然攥紧了些许。

  裴西宴眼角余光瞥过她细微的一举一动,神色并无多大的波澜,不过他还是不留痕迹地避开了池淮州的话,“你就盼着我离开她,不是吗?”

  再后来,池淮州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池嫣耳边嗡嗡的响,没有再听清楚。

  这个电话将池嫣搅得心神不宁。

  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起池淮州说的那句模糊的话。

  他问裴西宴——你跟她说了你要离开的事吗?

  言外之意,是池淮州比她更早要知道裴西宴要离开的事?

  意识到这,池嫣 不敢置信地偏过视线。

  裴西宴的眼神却专注的落在前方的路况。

  “你跟我哥……是不是背着我,在后边聊了什么?他怎么会知道你要离开的事?”

  裴西宴仍是平静又坦然,“你肚子里还怀着我的孩子,我要离开,要……丢下你跟孩子,总得跟你的家人说一声。”

  丢下你跟孩子,这样一句话,像是棱角锋利的刀刃落在了她的心口,一刀又一刀,深深地往下捅。

  池嫣身子瘫软着往后靠。

  他的回答,好像也挑不出什么刺,可就是将池嫣的一颗心搅得天翻地覆。

  “他知道你要去哪里吗?”

  “不知道。”

  “真的?”

  他喉结轻轻滚动,三秒后,才说:“真的。”

  池嫣却还是不安。

  车子一路往前行驶,他今天车开的有些慢,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到家。

  整个下午,池嫣安静地享受着和他独处的时光。

  晚上,并没有放纵。

  他想的婚纱play,也只是想想罢了。

  平静美好的时光,从指尖悄然溜走,池嫣拼命的想抓住什么,却像是手中的 一把沙,越是握紧,越是漏的快。

  距离他口中说的那天,越来越近了。

  可池嫣始终不敢相信,在她某个醒来的早上,他将会消失在自己的身边,去到一个她难以触及的远方。

  她不能这么轻易的,认命的,就让他离开。

  深夜,池嫣靠在他的怀里,始终难以入眠。

  “你真正相信‘重生’的故事吗?”

  “信。”他的回答干脆利落,那些看似荒唐的故事,在他眼里,却被视若珍宝一般。

  是。

  他们上辈子的结果很不好。

  但如今有了‘新生’。

  他不是一个擅于感恩的人,可这一刻,却也无比感谢命运的垂怜和眷顾,让他也能重获新生。

  “可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觉得糟糕透了。”

  怀中传来女人闷闷的声音,牵扯着裴西宴的心脏,狠狠的抽了下。

  “我觉得我仍旧困在地狱里……”

  裴西宴圈紧她腰身的手,有些难以克制的用力。

  池嫣被他滚烫的身躯抱的紧紧的,可她浑身血液都好像是冷的。

  *

  翌日,按照计划,裴西宴上午带她去看了她喜欢的画展。

  画画是池嫣的爱好。

  可是这一年多来,因为各种各样的忙碌,暂时被它搁浅到一边了。

  “如果有一天我开画展的话,我一定要最中心的展台摆上一副惊为天人的巨作。”这个节骨眼上,池嫣难得还有心情与他开玩笑。

  “什么巨作?”

  “还没有完成。”她提醒他,“你还记得在我的画室,有一副未完成的人体油画吗?”

  裴西宴:“……”

  “所以,你那惊为天人的巨作,是有关我的那张没穿衣服的人体油画吗?”

  池嫣不置可否。

  那幅画若是完成,一定是她最满意的画作了。

  裴西宴似笑非笑的扯了嘴角:“你确定?”

  十足的压迫感袭来,池嫣心绪立马收敛,“我开玩笑的。”

  裴西宴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这才乖,你老公的裸体哪是别人能看的?”

  池嫣轻易的捕捉到了两个字。

  他把老公两个字说的那么自然而然,让池嫣心里又漾起一层涟漪。

  从画展出来后,裴西宴又准备带她去别的地方。

  一天的行程被他有条不紊的安排的满满当当。

  池嫣觉得这样不好。

  一点都不好。

  像是要在最后余下的时光,完成一件又一件既定的事,如果不完成,以后就跟没机会似的。

  她一路上脸色都很差,直到她意识到裴西宴带她去的下一个目的地,竟然是京州城郊的墓园时,她才回过神来。

  那里……埋葬着他们生命里重要的人。

  以前池嫣一个人来过这里很多次,那时候裴西宴并不开心她的祭奠和缅怀,甚至因为这件事他们之间起过好几次争执。

  可如今再一次到这来,他看上去淡然许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