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燃疲倦的躺在池海霖的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再次沉沉睡去。

  天光大亮的时候,池海霖起床穿衣服,对着床上迷迷蒙蒙睁开眼的苏燃俯首,吻了下他的额头。

  苏燃有气无力:“哥?”

  “你昨晚很乖,再睡会吧。”池海霖披上外套,心情不错的看着苏燃脖颈上的红痕。

  池海霖下楼,匆匆用过早餐就去上班了。

  苏燃在床上躺到十点,才撑着酸疼的身体坐起来。

  昨晚那件华美的旗袍已经皱的不成样子,个别地方已经扯坏了,还零零散散挂在他身上。

  直到走进浴室,苏燃才把那件破碎的旗袍踩在脚下。

  蒸腾的热气洗去疲惫,苏燃看着镜子里模糊的自己,垂下眼睫,心想,黑眼圈有些严重,要是出门得遮一遮。

  杨阿姨给苏燃准备了栗子粥和茶点,苏燃坐在餐桌上吃早餐的时候,外面的阳光已经很明亮。

  粥的味道很清甜,很好的抚慰到苏燃的心灵。

  他咬了一口汤汁浓郁的牛肉蒸饺,才咽下去,池海霖的电话打过来。

  苏燃不清楚池海霖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算算时间,他应该在公司忙碌了。

  隔着手机,苏燃温声道:“哥,有什么事吗?”

  池海霖站在办公室里,皱眉盯着桌子上的玫瑰花。

  “你送的花?”

  苏燃这才想起自己前天定的十一枝玫瑰到了。

  他嘴角浮起微笑,柔声问:“哥,这束玫瑰漂亮吧!我挑了很久,选的都是最鲜艳的花,你喜不喜欢?”

  池海霖声音冷淡:“以后不许往我公司送花。”

  想起今天在公司巡视的时候,下属们八卦的眼神,池海霖有些烦躁。

  太腻歪了,苏燃怎么这么黏人。

  苏燃一愣,嘴角的笑容逐渐消失。

  他沉默着,没有讲话。

  想起晚上的烛光晚餐,池海霖叮嘱:“你晚上早点去餐厅,我不喜欢等人。”

  苏燃眼神麻木,落寞的应了:“知道。我不会让你等。”

  **

  华灯初上时,苏燃已经准时出发到达目的地,坐在西餐厅提前预约的位置上等待。

  青年精致的脸上挂着微笑,眼神不停地朝着餐厅入口打量,望穿秋水。

  这整整一层都已经提前预定下来,漆黑的餐厅里,唯有壁灯和桌子上的灯罩里的烛火是亮着的。

  这光调温柔而浪漫,巨大的落地窗就在右侧,坐在这临窗的位置视线往下可以看到外面路上璀璨的灯光,视线朝上可以看到微亮的星空和挂在远处的浑圆的月亮。

  明天就是元宵节,到时候的月亮更圆更亮。这么美的月亮,有人一起陪伴欣赏才好。

  他等了好一会,还不见人来。

  于是,苏燃给池海霖发了一条信息,说:“哥,我到了。你在路上了吗?”

  过了十几分钟,池海霖回了一条:“还有个会议,你等会。”

  苏燃乖巧打字:“好的。”

  又过了半小时,餐厅的服务生走过来问:“先生,现在点餐吗?”

  苏燃礼貌的笑了笑:“抱歉,我等的人还没到。”

  “好的先生,需要点餐的时候叫我就好。”服务生微笑着,转身走了。

  苏燃叹了口气,看着餐桌对面空荡荡的位置,有些忐忑。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小时,苏燃不好意思就这么干等,先点了一瓶红酒。

  他有点饿了,可是池海霖还没到。

  怎么办?

  犹豫一下,他心想再等一会吧,应该快了。

  苏燃拿出手机刷了刷今天的新闻。

  与此同时,池海霖在一家品牌店柜台前,手指着下面的对戒:“我要这个对戒。”

  柜姐笑了笑:“先生,请报一下您需要的尺寸。”

  池海霖一顿,忽然想不起苏燃戴的几号戒指。

  他们唯一带着的一对戒指,是当初苏燃告白成功后买来,亲自给他戴上的。

  这么多年过去,也只有那一对戒指存在。

  除此之外,没有新的戒指。

  池海霖对着柜姐疑惑地眼神,说:“不要戒指了,去帮我拿一条你们这里最新款的男士项链。”

  柜姐点头,“好的先生,请稍等。”

  她很快取来了一条镶嵌纯色钻石的项链,工艺细致,外表低调优雅。柜姐柔声介绍:“先生,这条项链是大师制作,上面镶嵌的都是绝对天然的纯钻,切割技术采取……”

  乍一看还算凑合,没等柜姐介绍完池海霖就点头,“就这条,帮我包起来。”

  柜姐微笑:“好的先生,请稍等。”

  包装的时候,柜姐轻瞥一眼,发现池海霖面上的不耐,心里下了定义——又是一个对伴侣不上心的有钱人。

  这条项链,估计就是对伴侣的补偿。挑都没挑,也真是敷衍。

  *

  池海霖拿着项链坐到车里,司机发动车子,正在前行时,忽然看到前面的路堵了,出现追尾事故。

  一个熟悉的人正对着交警支支吾吾。

  *

  等了很久,苏燃饿的肠胃有点不舒服。

  他给池海霖打电话没打通,发信息也没回。

  也许在开会手机静音没看到。

  可又过了一小时,人还没有来。

  苏燃招来服务员,点了一份小点心垫了一下胃。

  过了一会,池海霖回消息,说遇到一点事情,可能晚一点,让他再等会。

  苏燃乖乖等了。

  可他等了很久很久,直到店里快要打烊了,池海霖也还是没有到。

  一整晚,布置浪漫的整层餐厅,烛火只为他一人而亮。

  苏燃最后把桌子上的红酒开了,对着窗外孤独的明月举起酒杯,闷闷的喝完了半杯酒。

  **

  真的要打烊了。

  当服务生过来对苏燃说,他们最多还有半小时就要下班,这时,苏燃眼中的最后一丝期待也没有了。

  他认清现实,先叫了代驾,穿好外套,结了账,走出餐厅二层,坐电梯下行。

  晚上的空气微冷,苏燃裹紧外套,代驾站在他左边很是热心:“要不要我扶你一把。”

  “不用,就喝了一杯。”

  车库里的灯光太暗了,让苏燃感觉很不舒服。

  他的车子停在车库左后方第三排,他们两个朝着车库里面走去,刚走到车门边,苏燃拿出来车钥匙正要开门。

  突然间,从车后面扑过来一个人,拿着匕首对准他。

  “不准动,敢出声我就捅死你!”

  苏燃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尽量保持镇定。

  他举起手:“别冲动,你想要什么?”

  代价小哥把双手举起来,“兄弟,有话好说。”

  穿着黑衣服带着口罩的歹徒比划着匕首:“把你们身上的钱交出来。”

  苏燃皱眉:“好。”

  他从手机壳背后拿出来身上仅有的纸币,递给歹徒。

  “你耍我呢!”歹徒抬手对着他手臂割了一下。

  “哎,你别伤人!”代价小哥冲上去,看着歹徒手上的匕首又后退了一步。

  “别伤人,大家都不容易,有话好说。”

  虽然穿的衣服很厚,缓冲了一下,但是苏燃的手臂还是划破流了血。

  苏燃闷声一哼,捂着手臂后退一步。

  “冷静,冷静!”他看着歹徒,后背冷汗津津:“现在带现金人的不多,很正常。我可以给支福宝转账。”

  “你当我傻?你这种有钱人出门肯定带银行卡,交出来。”

  “钱包在车上。”

  歹徒一听转账,冷笑:“老实点,把车门打开,你上驾驶座。”

  苏燃感觉很不好。

  如果待会,歹徒让他们其中一个开车带着他出去,那么在路上,很可能发生意外。

  不管他是怎么混进来的,这地方有监控,外面附近有保安亭,歹徒应该会有所顾忌,出了这里就不好说了。

  不能跟他走,不能开车门,即使开车门也绝不能上车。

  这短短一瞬间,苏燃已经有了决断。

  他假装配合,把车钥匙故意哆哆嗦嗦伸着手往前递,几次对不准钥匙孔掉到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苏燃语气带着哭腔,侧过身后退一步拉开一些距离。

  这距离,足够了。

  一边的歹徒骂骂咧咧往前,没拿匕首的空手往前,狠狠的推了苏燃一把:“你个怂货!”

  就这时,苏燃果断一个高抬腿,对准他的两腿中间狠狠一击!

  “嗷——”一声惨叫。

  歹徒捂着裆部,刀子却捏住顽固的没掉下去。

  他目露凶光,“找死。”

  这一瞬间,苏燃出奇的冷静,毫不迟疑,两指对准往前弯腰的歹徒眼球□□进去。

  “啊啊!——”一声惨叫。

  代价小哥开始一愣,现在也迅速往前一步,踹了几脚。

  歹徒手上匕首应声而落。

  “先离开这里。”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同伙,这地方不能留。

  苏燃捡起匕首,然后不管倒地惨叫的歹徒,拽着代价小哥,毫不恋战朝着电梯口跑去。

  直到上了二楼,苏燃报了警,也告诉了工作人员车库有歹徒,在明亮的灯光下才松了一口气。

  那一柄匕首扔在桌子上,上面还沾着他的血。

  而他的手指血淋淋的,黏黏糊糊的东西粘在上面。

  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苏燃犯恶心想吐。

  警察出警很快,苏燃两人坐上警车到警局,录完口供已经到了后半夜。

  苏燃给了代价小哥辛苦费,目送他被老婆骑小电驴接走了。

  他站在警察厅门口,看着黑漆漆的夜色,不敢往前走。

  今天开的车还在西餐厅,要回去只能打车,可是苏燃实在后怕极了,不敢回去。

  他颤着手拨通池海霖的号码。

  讽刺的是,之前好几次打不通的号码,现在居然打通了。

  苏燃僵硬的站着,对他说明自己遇到的事,请求道:“哥,你能不能来接我,我有点害怕。”

  *

  池海霖来的时候,苏燃呆了一下,冲过去拥住他抱了很久很久。

  直到池海霖把他推开,“行了,上车。回家再说。”

  一路沉默。

  回到家时,已经是接近凌晨。

  苏燃在洗手台边站着,反复冲洗自己的双手。

  尤其是指尖的位置,他不停地按住洗手液搓洗,几乎洗掉一层皮。

  看他面色惨白的样子,池海霖走过来从后面搂住他。

  苏燃抬头,从洗手台上面的镜子里看着这个男人。

  他嘴唇颤动:“哥,你今天,为什么一直没有来?”

  池海霖把他搂紧一些,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抱歉,我遇到了一些事耽误了。”

  “到底什么事?”

  “重要的事。”

  苏燃固执的问到底:“什么重要的事情值得你忙碌一整晚,哥,今天可是情人节!”

  就这样让他等一晚,等到餐厅关门,苏燃悲哀的感觉自己的时间很廉价。

  这么近的距离靠着,苏燃闻着池海霖身上淡淡的酒气,自嘲的笑:“你今晚和别人喝酒了?”

  池海霖没有否认,只是歉意的看着他,“没喝,我朋友喝的。”

  苏燃四肢发颤,怒极反笑:“所以,你有时间陪别人喝酒,答应和我一起吃的烛光晚餐却没去。哥,你把我当什么?”

  池海霖张了张嘴,看着苏燃此刻的表情有些愣住。

  从没见过苏燃这样复杂的眼神。平时苏燃总把最美好的一面展示给池海霖看,很少当着他的面露出负面情绪。

  但是现在,苏燃红着眼眶,看他的目光里似乎有恨意。

  看来真生气了。

  “苏燃,别生气。”池海霖抚着他的眉头,轻声解释:“我是真的有事,有个朋友项目亏损八千万,想不开买安眠药,我陪他喝酒开解一下。”

  项目亏损八千万的数字,居然诡异的和他看到的那本书上的情节重合了。

  苏燃看着他解释的样子,无比辛酸:“哪位朋友啊?”

  池海霖没有隐瞒:“是尤君柏,他今天遇到车祸,加上项目亏损的事撞到一起,一时想不开,差点吞安眠药。”

  “果然,又是他……”

  真可笑。

  荒唐,

  实在太TM荒唐了!

  池海霖刚才说的事,居然验证了他在捡来那本书上看到的一部分内容,还是他粗略跳过去看的。

  可他没想到这情节在他看不到的现实里,已经发生了。

  如果那本书上说的都是真的,池海霖和尤君柏是主角,那他是什么?未来会被抛弃的花瓶炮灰吗?

  苏燃感觉心口真的被捅了几刀,手臂上流血的地方撕裂的很疼很疼。

  再也没办法自欺欺人。

  苏燃看着池海霖的眼睛,第一次感觉不到“爱”这种情绪。

  他像是透过镜子看着一个陌生的男人,和记忆里爱过他的男人不一样,眼前现在这个人,已经变了。

  苏燃拉开他的手臂,把池海霖推开:“哥,我问你,尤君柏伤心绝望,难道他没有兄弟姐妹父母亲人吗?他的朋友亲人都不能安慰他,非得你去才行?每次都是你,怎么那么巧又是你?今天是情人节,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池海霖刚才已经是放低身段道歉安慰他。

  见到苏燃不理解,还是这种质问表情,池海霖忍着不耐,解释道:“人命关天,他那时候很脆弱,我不可能抛开不管。能不能讲讲道理,我也没想到你会遇到歹徒。”

  “你以为,我是因为遇到危险才生气的?”

  “哥,”苏燃自嘲的冷笑,“我算是明白了,你永远不会为我考虑。”

  “在你心里,我什么都不是!”

  池海霖胸口沉闷,“苏燃!”

  苏燃已经不想顾及他的情绪:“哪怕你打个电话,不要让我等这么久,不放我鸽子。很难吗?”

  池海霖没想到会是这样:“你这是在怪我?!”

  苏燃眼眶模糊:“我不能怪你吗?

  哥,你兄弟脆弱不能自理,难道我是铁人?我也会累会怕,我这么活生生一个人,怎么总被你忽略。”

  池海霖皱眉看他发脾气:“苏燃,你别闹。”

  苏燃:“我没有闹,我很冷静。如果,我让你在你兄弟和我之间必须选一个,你选谁?”

  苏燃直勾勾盯着池海霖的眼睛,手臂上的血口子还没处理好,从纱布往外渗透丝丝血迹。

  可此时此刻,他没有在意,池海霖也没有在意。

  苏燃脸上的表情很认真,似乎在下某种决断。

  池海霖一瞬不瞬盯着他:“你非要让我做个选择?”

  苏燃:“是。”

  池海霖看着他这尖锐的样子,硬下心肠,说:“你没他重要。”

  他幼时就明白的道理,兄弟是手足,手足自然重要。

  这句话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苏燃一晚上的情绪,在这一刻全部崩溃。

  就算他背靠黑暗,把唯一的光明当做信仰,也不能把尊严和未来全部压进去,不停地输。

  已经输进去很多了,他把自己完完全全的输掉数次,把自己的心捧上去给人践踏。

  像他这种找不到依靠的人,已经没有任何筹码。

  再赔下去,连他自己也要看不起自己。

  苏燃定定的看了池海霖很久。

  半晌,他对池海霖说,“哥,我们分手吧。”

  室内一片死寂,只有水龙头没拧紧,淅淅沥沥的流水声。

  池海霖居高临下审视苏燃的表情,他总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苏燃已经踮脚仰望够了,不想再看:“等天亮,我搬出去。”

  池海霖沉默片刻后,淡淡道:“随你。”

  作者有话要说:

  字数略长,写的慢了些。

  渣攻,火葬场!即将开启!

  下一章写失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