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格会让塞弗里德和岳星阑打球,自然不是因为塞弗里德想才放任,而是Q.P与他说过,日本队里有一个他直觉非常强的选手,这个人就是岳星阑。

  Q.P收集了日本与澳大利亚的小组赛视频,重点放在岳星阑所在的双打二,一个能仅依靠发球就打出半成品“漩涡的洗礼”且在比赛后程能一对二毫无压力的选手,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Q.P说岳星阑给他的感觉非常危险,一种相当难以形容的危险,而且如果他没猜错,岳星阑是与他一样,并不健硕的身躯中蕴藏着不可估量的可怕力量。

  是以,博格想看一看这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让Q.P有忌惮的选手实力。

  看过之后……

  “‘漩涡的洗礼’……”塞弗里德瞳孔缩到针尖大小,脸上震惊骇然一览无遗,球拍脱手,手臂还在颤抖。

  前来围观的德国队选手们也都目露骇然,“漩涡的洗礼”是博格的杀手锏,是需要强大力量和极精湛技巧才能打出的网球。

  可,博格能打出来是他体质过人,塞弗里德的对手,一个身高还算可以,但身形瘦削的少年,究竟是如何打出来的?

  无论岳星阑是怎么打出来的,塞弗里德接不住“漩涡的洗礼”是事实。

  第二球由岳星阑发球,这一球,他直接是一个ACE球,塞弗里德站在原地,一动未动,冷汗自他额上滴落,也让他产生一种仿佛面对队长博格的恐怖的念头。

  七球规则是双方轮流发球,所以第三球发球权回到塞弗里德手中,他脸上的轻蔑傲慢早已不见,取而代之是凝重和愤怒,他唇抿得紧紧的,看向岳星阑的眼神十分锋利。

  ACE球……他也能打!

  这么想着,塞弗里德灌入全身力气发球。

  “你的球,有点慢。”球被回击擦身而过时,塞弗里德才听到迟来的对手的评价。

  塞弗里德目眦欲裂,几乎咬碎后槽牙,他面孔狰狞看着岳星阑,从齿缝中挤出几个字:“还没完呢!”

  岳星阑弯了弯眼睛,纤长手指把玩着网球,语气轻松道:“我想了想,还是让一让你好了。”

  “我不需要……”塞弗里德咆哮到一半就如被扼住喉咙的公鸡,一个字音也没能再发出,因为岳星阑发球了,他看清了球路,且去接了,但……球拍勉强碰到球,撞上球拍边框,弹出场外。

  俾斯麦简直看不下去,忍不住啐了一口:“滚下去吧塞弗里德,少在场上丢人现眼。”

  塞弗里德几乎要将球拍柄捏碎,可他忍住了胸中的粗暴,紧紧咬着后槽牙走回发球区,他的风格是找对手弱点,再对弱点进行攻击,他必须冷静下来。

  他按捺住所有情绪,闭了闭眼,复又睁开,随后一言不发开始发球。

  稳定的情绪是一名选手所必备的,塞弗里德能在这么短时间调整倒是让岳星阑稍稍刮目,但也仅此而已。

  两人打了一个来回后岳星阑来到网前,回了一个削球。

  塞弗里德迅速奔向网前,球拍已经距离球很近,只要球反弹,他就能轻易接下。

  然而,这球没有弹起,而是落地反向滚至拦网处。

  “零式……削球。”手冢看着得分场上的球,神色怔忡。

  塞弗里德也愣了,继而猛地扭头看向手冢,腮帮子因用力咬合高高隆起,一如他额上凸起的青筋。

  手冢并没看他,而是定定看着岳星阑,前所未有的,想要和这人打一场的念头无比强烈。

  不过没等手冢表示,塞弗里德也还沉浸在连丢五球的愤怒中,一道女音先传了过来:“星阑,回去了。”

  是白雀。

  岳星阑并不恋战,白雀一喊他就收了继续的心思,但他刚走一步,塞弗里德就先一步吼出声:“还没七球,你不准走!”

  但岳星阑脚步根本不停,他嗓音平静说:“半决赛再见吧。”

  “嗯?半决赛?你确定?”俾斯麦不知何时走到了场边,岳星阑路过他时他似笑非笑问。

  岳星阑自是能听出他的质疑,不完全是质疑他,而是质疑日本队。

  他笑了笑,淡声道:“能不能,明天就知道了。”

  说罢,不再理会几乎要暴跳如雷的塞弗里德,兀自走到白雀身边,让他有些意外的是,Q.P就站在白雀身后一步远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白雀转向Q.P,温声对他说:“很晚了,先回去休息吧,别想太多。”

  Q.P轻轻颔首:“您也是。”

  Q.P一开口,围拢来的德国队选手包括博格在内都不禁对他侧目,Q.P就不是个热情的人,他冰冰冷冷,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木偶,甚少有人能从他脸上看到多余的情绪,听到这般称得上是恭敬恭敬的用语,更让他们惊讶的还在后面——

  白雀伸手拍拍他脑袋:“我先回去。”

  “好,再见。”Q.P微微躬身,送她离开。

  不仅德国队一众人对Q.P的态度诧异,岳星阑也是一样,三津谷和柳他们最近收集到的Q.P的资料中,Q.P基本是个对所有人都不假辞色的少年,有情绪,但不多。

  一直到走出好几百米,岳星阑将憋着的问题问了出来:“妈妈,怎么样,Q.P是哥哥的孩子吗?”

  闻言白雀嘴角往下一撇,不高兴说:“P的孩子,不知道是哪只吸血鬼的后代,血脉里吸血鬼的基因差不多都退化了。”

  岳星阑:“???”

  “吸血鬼?”不是血族?

  白雀更郁闷:“你哥这没用的废物,基因比吸血鬼好那么多,居然连个孩子都没能留下,要他何用?”

  岳星阑:“……”

  所以,现在哥哥已经不是您最心爱的三个孩子之一了吗?

  但,他也有些好奇,吸血鬼居然也能留下子嗣后代吗?

  “也是看几率,可能就有那么一两只幸运的家伙呢。”白雀在“幸运”两个字上加重了音,显然那“好运”的吸血鬼让他羡慕嫉妒了。

  岳星阑一时都不知要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想起Q.P对她的态度,属实是有些恭敬了。

  “虽然那孩子身体里的血脉稀薄,但宝贝你要知道,很多年前,血族里也是有等级之分的,进化的血族和未进化的吸血鬼天生有着血脉中的压制。他对我与其说是恭敬,不如说是他血脉中属于吸血鬼的那一部分在向我臣服,他本能的畏惧、敬畏我,是不受他主观意识控制的。”白雀又给岳星阑上了一课。

  “但是如果按照您的说法,我的血族基因也不差呀,他怎么没对我也那么恭敬?”岳星阑很快找到了她话里的漏洞,当然,他也不是要Q.P对他毕恭毕敬。

  白雀笑着睨他一眼,似笑非笑问:“你怎么知道他没对你恭敬呢?”

  “什么意思?”岳星阑没懂。

  “你跟他距离最近是多少?”白雀问。

  岳星阑想了想,他和Q.P距离最近应该是表演赛那天,从日本选手区到球场的位置:“大概……二十几米三十米左右?”

  “我在五十米外他就已经感受到我的到来,站在原地战战兢兢等我。”白雀意味深长说。

  不过她这么说并不是在炫耀隔几十米就有让人害怕到瑟瑟发抖的本事,而是血脉的压制,岳星阑琢磨了一会儿倏地灵光一闪:“他怕我,所以没想过跟我离太近,所以之前来找我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教练!”

  “宝贝真聪明!”白雀还如他小时候一样毫不吝啬夸赞。

  岳星阑哭笑不得,但他又想起一个问题:“您说我们血脉对他有压制,可我看他在您面前也没有表现出一点害怕的样子来。”

  白雀微微收敛起笑,叹息一声道:“吸血鬼基因里的冷酷无情以及长大的环境终究是影响了他的性格,他不会轻易将情绪外露。”

  “那您跟他说他的身份了吗?他就没奇怪为什么害怕您?”岳星阑觉得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突然发现有一天本能害怕另外两个人,都会奇怪的。

  白雀弯了弯嘴角不答反问:“你猜他知不知道自己特殊呢?”

  “您是指……?”岳星阑虚心请教。

  白雀抬手捏捏他的胳膊:“你看你这小细胳膊,打网球一球就能将网球场打穿,正常人能做到吗?”

  岳星阑悟了,Q.P称号“完美品质”,又是“网球之神”,他打出的球是拥有与他纤弱外表完全不相符的力量和速度以及技巧,如果岳星阑是一个正常人,他会不会怀疑自己“特殊”呢?

  答案是:是。

  白雀原想摸摸他脑袋,忽然发现不穿高跟鞋摸脑袋还费劲,遂改拍拍他肩膀,道:“有些事情心里有数就行,不用也不适合拿到明面上来说,也不要太过执着,否则很容易钻牛角尖。”

  岳星阑心想他倒是没什么执着的事能让他钻牛角尖,倒是有一件事他有些困扰,思忖片刻问:“妈妈,您觉不觉得我这种拥有非寻常能力的血族打网球,有点儿破坏体育竞技的公平?”

  “你怎么会这么想?”白雀似乎还挺诧异。

  “……我单从体质上来说,就赢在起跑线上了啊。”虽然很荣幸能投生成半血族,未来的血族,但上了球场,就好像玩游戏开挂,对对手不太公平……咳。

  “又没谁规定网球是人类的运动。”白雀理直气壮道,“更何况,你有身体优势不假,但技巧总是你一点一点慢慢研究磨练出来的吧?最初接球的时候也会打出界或打不过网吧?网球可不是仅依靠体质就能得到冠军的运动,更多还是技术,所以,不要为妈妈给你‘开挂’就觉得对别人不公平,要遗憾就遗憾他们没投到一个有挂的妈妈肚子里。”

  前面岳星阑听得还很认真,直到后面就忍不住一头黑线,投胎这事,是他们说了算的吗?

  ……

  岳星阑和白雀回宾馆时发现高中生们齐聚一堂,而且一个个还挺狼狈的模样,这会儿一群人正围着杜克,杜克圆乎乎的脸上写着感动。

  “鬼前辈,你们这么晚还不睡觉是做什么呢?”他心说难道这些高中生突然转性,大半夜还跑来练习?就不怕明天和法国队比赛掉链子?

  鬼不会撒谎,当下就要将他们做的“大事”告知,被种岛眼疾手快捂住嘴。

  种岛笑呵呵说:“没什么没什么,大家在商量战术呢。”

  “商量战术?”岳星阑狐疑地看着他们,他怎么那么不信呢?

  “杜克同学,你的纸掉了哦。”白雀眼神好,看见偷摸“偷渡”信封的杜克和毛利手忙脚乱间从信封袋里掉落的东西,“好心”提醒。

  她一提醒,杜克和毛利都身形一僵,毛利赶忙把东西捡起来,然后人就想跑,余光瞄见纸上的字,脚步又顿住,当场傻在那儿。

  “毛利?”杜克喊了一声。

  “啊……啊?”毛利恍恍惚惚回神,然后将手中纸张一展开,脸上兴奋难掩:“杜克前辈,单打一,教练将你安排在单打一!”

  “什么?”“真的吗?”“让我看看!”各种声音交织到一起,然后众多个脑袋凑到毛利面前那张纸上。

  纸不是普通纸,而是淘汰赛出赛选手登记表,在单打一的位置,赫然写着杜克的名字。

  岳星阑看见后,表情古怪看着他们:“你们大半夜不睡觉就是去偷登记表?”

  “哈、哈哈,没有、没有啦……”毛利笑得有点尴尬。

  种岛叹一口气,有些无奈说:“杜克两年前离开法国队,但心里多少是有些歉疚的,明天和法国队比赛,他想和加缪打一场。”

  杜克补充:“三船教练没同意,所以大家为了我,冒了一次险。”他说这话时眼睛是有些湿润的,显然同伴们的举动深深触动了他。

  明知道该是感人的时候,不应该打破这种友好氛围,但岳星阑斟酌三秒,还是道:“你们就没考虑过一个问题吗?”

  “什么?”种岛忽然警惕起来。

  白雀笑吟吟替儿子接话:“比赛是五局三胜制,如果单打一前你们的同伴就已经在前四场赢下三局呢?”

  众高中生:“……”

  岳星阑很诚恳对杜克说:“杜克前辈,相信初中生们,也相信你的同伴,你要是真想和加缪打一场,不如提前和他约个时间和地点。”

  杜克:“……”说得好有道理,他竟然都没法反驳!

  这时候,毛利举起一只手,弱弱说:“登记表上,除杜克前辈外,其他名单还空着……”

  所有目光“唰”一下转向岳星阑,无他,比起三船和斋藤他们,岳星阑已经快成U-17代表队真正意义上的教练了。早前三船将拟定名单的任务交给过岳星阑和平等院,现在空了六个名字,再交给岳星阑似乎也不是没可能。

  岳星阑高高扬了扬眉:既然如此,那他可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