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话叫做,爬泰山能治好每一个嘴硬的人。

  同样的威力放在横滨警局,大概就是——

  特质鸭血咖啡,能治好每一个刺头。

  横滨警局,审讯室内

  负责问询的年轻警察大张着嘴,震惊地看着眼前的凶犯。

  上一刻,这个家夥还‘视死如归’,冷笑地叫嚣‘你们休想从老子嘴里,掏出半点线索’,下一秒,在一口咖啡喝下去後,对方就跟人格重组了似的。

  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就这麽往桌上一趴,开始拧着鼻子痛哭流涕,竹筒倒豆子一样交代自己的罪行。

  从埋尸地点到七岁尿床,事无巨细。

  就差把喜欢穿着女士内裤,跪在厕所的地板上被炮.友抽鞭……

  “——等等!这个我们才不想知道!”

  眼见供词的方向逐渐离谱,负责问询的警察浑身恶寒,用力拍桌,物理打断了对面凶犯的忏悔。

  一旁负责记录的警察见了,则是默默收回了伸向咖啡,想要蹭一口的手。

  年轻的警员近乎敬畏地瞻仰了一眼咖啡壶,又看了看仿佛人格重组,彻底坏掉的凶犯,满脸後怕。

  可怕,实在是太可怕了!

  果然是人称‘魔鬼巢穴’,行事凶暴的武装侦探社!

  原来,这就是他们平日里破案如神的秘诀吗?!

  他们到底往咖啡里加了什麽?加强版哈利波波吐真剂吗?!

  当然,如果某个热心的心眼绷带怪在这的话,大概会这麽回答——

  “讨厌啦,我才不会往阿织的特质咖啡里加奇怪的东西呢,只有满满的倾诉心意哦!”

  然後被大受震撼的黑发少女,勒令禁止靠近厨房,和所有食材保持三米以上的距离。

  不过好在,由香织暂时没有空闲,见证自家恋人的咖啡奇迹。

  此刻,她和太宰治正在警局的解剖室内,解决另一位刑警先生的疑惑。

  “你们等等,给我等一下!”

  解剖室内

  刑警平冢怔愣了足足三秒,终于从太宰治的一连串信息中提炼出了关键。

  “太宰调查员,什麽叫做‘等凶手答完试卷’?离学校的午间休息还有两小时?”

  “你们的意思是……凶手,凶手是学校的教师?监考官?还是校医?”

  平冢两眼紧盯着由香织和太宰,连珠炮似地追问。

  鸢眼青年话中暗示的答案,实在过于惊骇世俗,以至于中年刑警根本不敢细想。

  男人的头皮止不住地一阵阵发麻,本能回避了那个答案,选择了其他可能。

  然後下一秒,他就看到黑发少女轻轻眨了下眼睛,平静地揭开了事实,

  “平冢先生,校医是不需要升学考试的。”

  “而且,如果是校医的话,尸体头颅上的缝合线未免也太过业馀了一点,简直就像是小孩子拿着针线,笨拙地缝出来的一样。”

  当由香织提到‘小孩子’三个字时,中年刑警的呼吸明显一滞,脸上逐渐浮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更何况,初步的法医报告应该快出来了。”

  “头颅的切口处很不平整,有连续劈砍後的痕迹,可以推测出凶手的力道不大,不具备一般的人体骨骼知识。”

  “这一点的话,也有可能是女性作案——”

  平冢刑警下意识反驳道。

  事实上,这也是他们最初判断的调查方向。

  “不可能是女性,至少,不是成年人。”

  由香织擡起手,指尖在蒙着白布的头颅处点了点,

  “证据就留在尸体上。”

  “平冢先生,头颅的切口虽然混乱,但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每一下切口都砍得不深,伤口甚至没有超过一厘米,这不符合成年人的情况。”

  举个例子,平时有剁过排骨吗?

  道理是一样的。

  在对付难处理的肉骨头时,大部分人都倾向于换一把锋利的砍刀,手臂高高擡起,再重重落下,借着重力和下坠的力道往下砸。

  高度越高,伤口才越深。

  “可是这些刀口截然相反,唯独最後一处。”

  由香织说着,略微挑开蒙着的白布,只露出切口的部分,

  “这一刀的断口最深,周围的肉膜组织从侧面完全切断,周围还伴有利器来回摩擦的瘀斑,平冢先生,对于这一点,你想到了什麽?”

  平冢刑警张了张嘴。

  他的口中吐不出一个字,但大脑已经随着黑发少女的描述,补全了整个过程。

  ——个头矮小的凶手跪在尸体上,举着菜刀用力往脖子上劈,但试了几次後,都不见成效。

  于是,他索性横过到刀刃,先把刀尖插.进咽喉里,然後借着浑身的力道往下压,再一点一点,耐心地丶如同锯木头般,来回划动,加深刀口。

  直到彻底分离出头颅。

  “……这丶这种事情——”

  “一个未成年的孩子……怎麽可能,那可是两个成年人!”

  中年刑警不可置信地擡高了嗓音。

  “并非没有可能,方法其实很简单。”

  太宰治把递出去的手机拿回来,重新揣进口袋,

  “用毒就可以了。”

  “女性和孩童在体力上存在劣势,所以,在动手时,毒药是他们最常用的办法。”

  “小孩子的话,家庭备用的老鼠药,是最容易接触到的药品。只要事先把药粉下在汤里,再等着受害人吃下去就可以了。”

  那麽问题来了。

  在什麽样的条件下,两个一男一女的成年人,会毫无警戒心地吃下一个孩子端来的食物?

  平冢刑警怔怔地盯着太宰治,好半天,才铁青着脸,声音沙哑地吐出两个字。

  “…………父母。”

  这两个受害人是夫妻。

  而杀死他们的凶手——

  “等一下,不对,等等,等一下……!”

  平冢刑警猛地一哆嗦,颤抖地擡起手。

  他第一反应是去掏口袋里的烟盒,想抽根烟冷静一下。

  但等好不容易抓出了香烟,又後知後觉地想起来,这里是解剖室,禁止明火。

  于是,男人又想把烟盒揣回口袋,但几次抖着手失败後,又变成了捏着香烟盒发呆,慢慢後退了几步,靠在了墙上。

  “你们的意思是,这个小孩……”

  平冢刑警喉咙动了一下,又艰难地改口道,

  “这个凶手在杀死了自己的父母後,把头砍下来丢进垃圾桶,然後像个没事人一样去上学了?”

  “他还去上学了?上学?!”

  中年刑警的嗓音一声高过一声,手臂和腿上的寒毛也不断乍起直冒。

  “唔,大概是因为,升学考试很重要吧。”

  太宰治语气冷静地分析道,

  “当然,平冢刑警,这也是我和阿织单方面的推测,目前没有实质的证据。不过我们这边建议,现在就去附近的居民公寓展开搜查比较好哦。”

  “昨天是周末,处理尸体的动静再怎麽小心,也会传出响声,周围的邻居不可能没有察觉。”

  再顺藤摸瓜地往下查,那间公寓里的位置丶线索和证据,应该要多少有多少。

  毕竟,凶手为了准备考试,应该没有太多时间处理剩下的尸体。

  他要复习嘛。

  “……复习。”平冢刑警怔怔地开口。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已经快不认识‘考试’和‘复习’两个字了。

  “对了,平冢先生。”

  像是想到了什麽,由香织开口补充道,

  “在带走那孩子的时候,不用太紧张,只要和他说,‘有件事想请他帮忙’就可以了,他不会逃跑的。”

  “至于对方所在的班级,只需要问问校医就知道了。”

  “依照他处理尸体的手法,双手不可避免地会受伤,稍微调查一下当日去医务室的学生名单,就能找到对应的班级了。

  而且,那麽特殊的伤口,校医老师一定也会有印象。

  说不定这个时候,校医就已经私下,告诉负责的班主任了。

  平冢刑警:“……”

  即使再不敢相信,但最後,横滨警方还是采纳了由香织和太宰治的建议。

  他们没有去横滨公立小学,而是先去了地图上标注的几处居民公寓。

  情况果然如太宰治所言。

  在当日的监控摄像头中,警方很快发现了线索。

  时间,18:29分

  摄像头拍到了一个十二岁左右的男孩,手里拎着一袋黑色的垃圾袋,从公寓的门厅处走了出来。

  “哦,这个孩子啊。”

  监控室的保安看了一眼屏幕,说道,

  “没记错的话,应该是501室的黑泽家的孩子,在附近的横滨公立小学上学,好像是叫‘翔太’?是个很有礼貌的好孩子,之前还帮邻居一起找过走丢的宠物狗。”

  “黑泽夫妇也是,很热心礼貌,就是最近好像似乎是碰上了什麽事,变得有点冷淡。”

  “怎麽了,警察先生,他们是犯了什麽事吗?”

  保安凑到平冢刑警身旁,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没什麽,只是一些例行的公问而已。”

  中年刑警的面上如常,随口回了一句,但内心凝重,心口不安的大石不断往下沉。

  一模一样。

  无论是学校住址,甚至是邻居提供的证词,都和太宰治提到的相差无几。

  之後,他们找了公寓的管理员,打开了501的房门。

  刚一打开门,一股浓重血腥气息就直扑而来,混杂着肉块开始腐臭的气味,直接把站在门口的公寓管理员熏得後退了两步,扶在墙边恶心地呕吐。

  平冢刑警擡起脚,盯着玄关处的血迹看了一会儿後,沉默地转过头,对跟来的鉴识科招了下手。

  这里本该是一处温馨的住宅。

  屋内的墙上,挂着一家人开心的合照。玄关的柜子上,摆着漂亮的鲜花和旅游的纪念品。

  这些都可以看出,此间的黑泽夫妇,是一对热爱生活的人家。

  只是现在——

  饭桌上,前一日的碗碟已经收了起来,但还没有处理,暂时放在了洗碗池内。

  警方在剩馀的味增汤残渣,里检测出了老鼠药的痕迹。

  受害人的尸体就躺在客厅的地毯上。

  根据DNA的比对结果,确认是黑泽夫妇没错。

  另外,法医在他们的胃部的食物残渣里,检测出了成分一致的毒药。

  尸体找到的时候,他们的身上还盖着毛毯,丈夫的脑袋下枕着枕头,眼眶处留出两个豁开的血洞,眼球被勺子挖了出来,只剩下一部分组织液。

  如果忽略以上种种惨状,只看死者摆出的姿势的话——

  乍一眼望去,两人就像两人只是睡着了一样,随时会重新醒来。

  时间,12:52分

  警方在校医提供的名单里,找到了六年三组的黑泽翔太。

  情况再次如由香织所言。

  黑泽翔太没有逃跑,甚至毫无惊慌的表现,一度配合警方劝下了不放心,打算一起跟来的班主任。

  “等一下,你们不能就这麽带走孩子!”

  “有监护人的许可吗?我们要先联系黑泽先生!”

  “没关系的,小林老师,爸爸妈妈已经知道了,他们很快会来接我的。”

  黑泽翔太天真地仰着脸,笑着说道。

  男孩话中毫不掩饰的期待,让一旁的平冢刑警脸色微沉,差点没维持住脸上佯装的神情。

  这个孩子不对劲。

  回警局的路上,平冢刑警越是观察孩童,眼中的凝重神色愈深。

  黑泽翔太表现得太过乖巧,根本不像一个杀人犯。

  男孩穿着干净的学校制服,双手抱着书包搭在膝盖上,置于上方的右手的手腕处贴着创口,似乎是划伤,但已经经过校医的处理。

  一路上,黑泽翔太既没有哭闹,也没有大吵地妨碍随行的警官。

  甚至下车的时候,小翔太还转过了头,对帮忙打开车门的警察露出一个可爱的笑容,礼貌地说谢谢。

  不对劲。

  这个孩子的精神……很不对劲。

  先不论杀人与否,这是一个十二岁的男孩,在被带到陌生警局时该有的表现吗?

  考虑到嫌疑犯的年纪,平冢刑警没有把人带到往常的审讯室内,而是让部下重新整理出了一处明亮的房间,负责审讯的警察也换成了面容和善的女性。

  整个过程中,由香织和太宰治都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视线落在男孩的脸上。

  平冢刑警坐在桌前,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而这股预感,终于在小翔太在位置上坐好,开口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成真了。

  ——“嗯,是我做的。”

  窗明几净的临时审讯室内

  面容稚嫩可爱的男孩点了点头,对自己的行为供认不讳。

  而在警察小姐问到动机时,黑泽翔太如此说道,

  “爸爸妈妈?”

  “不是,他们不是爸爸妈妈,警察叔叔,我必须消灭他们才行。”

  “他们是假的,是怪物,我的爸爸妈妈,被可怕的怪物替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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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知线索:

  横滨警方

  世界观尽碎

  不管在食物上

  还是抓到的犯人上

  记得阿织说的吗

  真正的问题

  不在凶手,是这件案子背後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