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后发生了什么?还有,血族最后怎么诞生的?”柏嘉良轻声问。

  “我以为你知道呢,”霸占了秦含墨躺椅的人随口道,“毕竟你可算是始作俑者。”

  柏嘉良无奈地摇摇头。

  她当时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那时灵机一动的权宜之计居然会起到这么大的作用。

  但……想想也是,能变成小蝙蝠的吸血怪物,害怕大蒜,害怕阳光,害怕银器,在根本没有正经宗教的高魔社会中害怕宗教性质的十字架和圣水——这显然并非一个自然产生演化而来的物种。

  “因为我许愿了,”秦含墨望着柏嘉良,缓缓道,“嗯,你知道,那些超凡力量的大部分都……某种意义上在我体内。”

  她瞟了眼远处背对她们坐着的小蝙蝠,“虽然我没受到那些超凡力量的负面影响,但,当我向它许愿时,它回应了我的呼唤。”

  “你想成为血族,”柏嘉良茫然地看着她,“为什么?”

  黛洛芙鼻腔中哼出一声带些无奈的喟叹。

  “因为这个世界需要血族,”秦含墨不理她,神色平静,“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分开三年之后,遇到了那种最可怕的灾难,黑潮——这是帝国最新定下的命名。”

  “我们根本不知道如何应对这样的灾难,损失惨重,我当时就在想……人类压根无法抵抗那样恐怖的冲击,但另一个种族可以。”

  “一个强大的种族,一个只存在在故事和传说中的种族。低温低,夜视能力强,不需要阳光就能恢复精力,没事可以炸成小蝙蝠快速逃跑,压制住心跳后和死人没太大区别……”秦含墨轻声说着,“是这个世界需要血族,所以我许愿了,所以血族降临了。”

  柏嘉良默默点头。

  她其实已经猜得差不多了,而秦含墨看似古井无波的诉说终于为这份空白的秘密填上了最后的答案。

  等等……所以血族的由来为什么会是秘密呢?

  柏嘉良神色古怪地转头,看向背对三人依然在咔咔往嘴里塞小饼干的小蝙蝠。

  秦唯西这不在场吗?

  “秦唯西?”她高喊一声。

  “唔,唔唔唔?”秦唯西转头看她,腮帮子鼓鼓的,眨巴眨巴眼睛,欢欣地跑了过来,含糊不清地问,“我们可以走了?”

  “还没有,”柏嘉良摸摸鼻子,想了想,“我们刚才在说什么?”

  小蝙蝠眼眸中是肉眼可见的迷茫。

  “没听?”

  “嗯!”秦唯西点头。

  “你还挺骄傲。”柏嘉良吐槽,起身。秦唯西顿时欢快地站在了她身旁,一脸期待,“走吧走吧。”

  “不,”柏嘉良果断摇头,断了小蝙蝠的念想,拍拍秦含墨的肩膀,“殿下,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可以,”秦含墨从善如流地起身,又看一眼几乎被炫光只剩最后一块的小饼干盘子,端起来,递到柏嘉良身前,“吃了吧,我等会再去烤点。”

  “你烤的?”柏嘉良讶异,在咬了一口小饼干发现其实算得上味道普通之后,她多看了垂头丧气的小蝙蝠一眼。

  其实本质上还是个渴望得到家长注视的小朋友嘛。

  “是。”秦含墨点头,一边示意柏嘉良和她去书房,“你想聊什么?”

  柏嘉良叹口气,神色沉重。

  “育儿问题。”

  秦含墨平静如水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痕。

  两人关上了书房门,而黛洛芙则懒洋洋地睁开了眸子,调笑看着眼前委屈兮兮盯着紧闭书房门的小家伙,柔声道,“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并不是很想回来。”小蝙蝠垂头丧气坐在了柏嘉良刚坐着的地方,心不在焉地趴在桌上,房间里一有任何响动就抬眸,眼巴巴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你的屋子一直有在打扫,”黛洛芙忍不住伸手揉揉她脑袋,温声道,“就住那里吧。”

  “……好。”秦唯西点点头,又问,“那她呢?”

  黛洛芙想了会才想明白她在说柏嘉良,于是摊手,“她的身份足以住进国宾馆最好的房间,但……你有其他想法吗?”

  “我房间。”秦唯西认真道。

  黛洛芙:???!!!

  ……

  “我不擅长教育孩子,”走进书房,秦含墨抢先开口,“秦唯西和我不亲,我完全可以理解,不怪她。”

  柏嘉良无奈揉眉,有些苦恼,斟酌着言辞,“但是她试图编造自己父母双亡……”

  “当然可以理解,”秦含墨似乎并不惊讶,唇角甚至泛起一丝笑,“我没有在她面前掩饰过自己的想法——事实上我也没有这个力气去掩饰,那孩子心思敏锐得很,肯定察觉到了。”

  柏嘉良张了张唇瓣,竟不知道说些什么。

  差点忘了,眼前的人是个比自己的亲亲妈咪闻人歌还要漠视,甚至期待死亡的人,秦唯西宣称自己“父母双亡”,大概只会让她感到欣慰——如果有一天她真的走了,秦唯西大概也能很快接受这样的现实并好好活下去。

  “可是她不是你,她……没你那么坚强,”柏嘉良无奈道,“你毕竟是她的母亲,你得给她一个支持力啊。”

  毕竟,再怎么说,那只是一个死倔死倔的死小孩罢了。

  秦含墨摇摇头,沉默了很久,轻声道,“来不及了,在她很小的时候,我就没有给她足够的爱,甚至……是警惕和戒备,再后来,也为时已晚。”

  “为什么?”柏嘉良不可思议地看着她。

  “我怀她坏了三年,那些危险邪恶古怪的超凡力量又全在她体内,我以为我会生出一个怪物,多少次想杀了她,又怕她体内的超凡力量再次逸散,”秦含墨看着她,淡淡道,“直到黑潮出现,我许愿成为血族,她才降生。

  柏嘉良一怔,觉得荒谬,又觉得确实应当如此。

  啊,这才对嘛。

  三十年前分别,秦含墨当时便有快四个月的身孕,而秦唯西现在27岁。

  “怀胎三年,生来就是血族,天赋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秦含墨垂眸,轻声道,“即便她出生了,看起来一切正常,我也真的很怕她是个怪物。”

  那段时间,她往往一边心情复杂地奶孩子,另一只手拿着长刀。

  “而且……后来我也察觉到了,我身上的负面情绪其实影响到了她,她有段时间阴郁,不爱说话,”秦含墨抿抿唇,“所以我也就把她托付给了黛洛芙带,我尽量离孩子远些好了。”

  柏嘉良望着神色平静的秦含墨,心中骤然泛起种无力感。

  秦唯西,笨蛋蝙蝠啊……

  你拥有一个世界上对“爱”最无能为力的母亲。

  “她值得被爱的。”她轻声道。

  “嗯,当然。”

  “没关系,”柏嘉良静静看着她,没有指责,也没有劝告,最后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她以后会被很多人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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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洛芙将柏嘉良安排在国宾馆住下——与寝宫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

  正午,柏嘉良坐在躺椅上沉眸思索——她还留在这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想和秦含墨和黛洛芙讨论讨论血族未来的道路,并试图解决一下秦唯西的噩梦问题。

  后世的秦唯西不做梦,所以噩梦问题一定是解决了的,只是她还没想出法子。

  而聊到血族的未来,秦含墨直接示意自己不管事,让她去问黛洛芙,而黛洛芙欣然答应,只是无奈表示要先去开个会——人类血族第四轮谈判会议。

  柏嘉良这才想起来她为什么跑了这一趟,好奇问了第三次会议究竟发生了什么,秦含墨怎么就“生死不明”了。

  “哦,她为了逃避开会自导自演的一次刺杀,”黛洛芙说起这个就神色幽怨,狐狸般的眸子狠狠剜了眼那个一“退休”就变得惫懒的家伙,“好在帝国那边当真了,第四次会议他们应该会退让一步。”

  柏嘉良:……

  “噩梦……”她思绪回转,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喃喃自语,“也不知道现在睡了没有,今天会不会做噩梦。”

  窗户被敲了敲。

  柏嘉良讶异回头,看见一只被晒得焉儿吧唧的小蝙蝠可怜兮兮挂在窗户上,黑豆子般的眼珠眼巴巴地看着她。

  柏嘉良急忙开窗,小蝙蝠费劲飞进来,扑在她怀中,变成一只浑身被晒得发红滚烫的秦唯西。

  “笨蛋蝙蝠。”柏嘉良忍不住骂一声,手上【生命】流转。

  “我好困,”秦唯西眼皮打架,留恋地蹭了蹭柏嘉良的手,小声撒娇,“陪我。”

  “床铺好了,去吧。”柏嘉良轻笑示意。

  秦唯西眼眸一亮,快速脱了外套鞋袜,就剩一件轻薄的里衫,一溜烟冲刺,窜上床,盖好被子,就露出半张脸,眼巴巴看着柏嘉良。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柏嘉良叹口气,心软得一塌糊涂,只能也上床靠坐着,摸摸小家伙软嫩的脸蛋,“睡吧。”

  秦唯西舒舒服服抱住她的腰,很快陷入沉眠。

  ……

  “秦含墨,秦唯西又不见了!”黛洛芙急匆匆找到正在悠闲考小饼干的秦含墨,心急如焚。

  “大概又跑了吧,说不定自己跑回去了。”秦含墨神色淡然。

  “不不不,应该还没回去,”黛洛芙表情纠结,“我大概知道她在哪。”

  秦含墨欣然点头,继续摆弄小饼干,“那就可以了嘛。”

  “我想去找她。”

  “去嘛。”

  “你要一起。”

  秦含墨讶异看她,“为什么?”

  “直觉告诉我,”黛洛芙摊手,“你必须一起来。”

  ……

  “你确定不用敲门?”秦含墨狐疑望着黛洛芙。

  黛洛芙沉重点头,“相信我。”

  秦含墨蹙蹙眉,嘴里一边嘟囔着“这可真不尊重”一边推开了门。

  然后,就算再不负责也是身为人母的她愣住了。

  柏嘉良懵逼抬头,看见来人,拿着书的手一抖,眸光悚然,疯狂推搡起身边抱着自己还睡得四仰八叉的小蝙蝠,压低声音,“秦唯西,秦唯西!”

  “嗯。”秦唯西迷迷糊糊哼唧一声,头却更加扎实地埋进柏嘉良侧腹。

  “秦唯西!”

  小蝙蝠终于带着恼意睁眼,刚被叫醒,有些起床气,可看见身边的人又唇角咧开,满眼满心都是她。

  她慢吞吞爬起来,腰又一软,整个人趴在了柏嘉良怀里,脑袋搁在柏嘉良肩窝,眷恋地蹭了蹭。

  柏嘉良唇角抽了抽。

  还……还不如不叫呢。

  她抱着怀中人,只能再次抬头,唇瓣抖了抖,冲那神色诡异的两人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

  “你,你们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