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含墨的默许下,说出惊人之语的柏嘉良被软禁了。

  她也没有太意外,心态依然稳定平和,甚至笑呵呵的地将终端转交给了黛洛芙。

  秦含墨眸光有些复杂,却也没有喝止。

  “呼,这里条件不错,”她打量着这间风韵古朴的屋子,满意地点点头,回头冲着带她来这儿的阿芙拉笑笑,“比我们住的那地方好多了。”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阿芙拉微微掩些门,那在黛洛芙面前沉稳镇静的外壳顿时碎裂,咬牙切齿地盯着柏嘉良,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在马厩和她气鼓鼓针锋相对的小姑娘。

  “跟着你来的。”柏嘉良挑眉。

  “啧!”阿芙拉猜到了,但还是极为不爽地捏紧了拳头,柏嘉良扬眉,迅速微微后仰。

  意料之外,那小拳头没飞到自己脸上来。

  “别告诉别人,特别是陛下。”过了会,小姑娘不情不愿地瘪了嘴,小声道。

  “怎么,告诉了陛下你会被罚吗?”柏嘉良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中打起了精神。

  从对待身边人的态度就可以判断一个人的品性——黛洛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还有些拿捏不准。

  “倒也不会,”阿芙拉哭丧着脸,“只是会被陛下狠狠嘲笑。”

  柏嘉良:……

  黛洛芙,真是个有趣的人啊。

  “还有什么要问要交代的吗?”小姑娘不满地再看她一眼,却还是例行公事。

  “我的活动范围只有这间屋子吗?”柏嘉良环视一圈。

  “院子里散散步倒也可以,只要不出院门就行,”阿芙拉瞪了她一眼,“别看没给你戴什么禁锢装置,但也别想着逃跑,陛下可是很厉害很厉害的大魔导师!”

  “谢谢了,”柏嘉良笑笑,又想了想,轻咳一声,“我在酒馆还有一点行李,那些倒不算很重要,就是还有马……”

  “我可不会帮你照顾它!”阿芙拉说到那匹马就气不打一处来,“它把我的小马,那样那样了!”

  她看起来委屈极了,小声哀叹,“我可怜的小马。”

  “它被阉了,干不出那种事儿的,其实没什么伤害,”柏嘉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又道,“至于你发狂的小马……应该是那个马童不经意粘上了超凡血液的缘故。”

  “我知道,我们研究过了,不用你在这里什么都懂似的巴拉巴拉,”阿芙拉摆摆手,又瞪她,“总之,我和你那匹马结下梁子了,别想让我去照看它!我还要告诉马童,要断掉它所有的草料和胡萝卜!”

  “可那是摄政王殿下借给我的马。”柏嘉良一脸无辜。

  “……那就断掉所有的胡萝卜!”

  小姑娘气冲冲走了,柏嘉良失笑,在屋子里转悠两圈,又推门出去。

  不远处果然有盯着她的人,但对于她出来溜达也没有其他表示,只是微微点一点头。

  柏嘉良不紧不慢在院子里逛一圈,赏赏花逗逗鸟,回来时,发现自己隔壁住进了那祖孙俩。

  “你们也在这儿么?”她微微挑眉,笃笃敲了两下门,望着屋内宛若惊弓之鸟的年轻女人和强装镇定的老太太,笑笑。

  大概是见到了熟人,年轻女人紧绷着的神经一下就松了不少,她快步走到门口,将柏嘉良拉了进来,又重重关上门,神情紧张而局促。

  “我们为什么也要被留在这里?”她的语气短促而有些崩溃,“昨天您走后她的人突然就找过来了,把我们带到了这里说问些问题,问完就放我们走。”

  大概是家属接二连三的离世,王城连续的高压统治和唯一亲人奶奶的死而复生加起来摧毁了她还算坚韧的心智,她低声哽咽着,“刚才又不放我们走了,让我们待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

  “你们本来没什么事的,现在肯定被注意到了。”柏嘉良无奈地回头看看紧闭的房门,几乎可以想象到院子里的警卫已经将这一异常情况上报给了黛洛芙。

  “啊?”年轻女人一下呆住了。

  “是这样的,伊娃,”老太太发出一声叹息,“不过没关系,因为我也想知道答案。”

  柏嘉良看向老太太,露出友善的笑意,又温柔地拍拍年轻女人的肩,安抚道,“我虽然不知道那位到底是什么用意,但是,按照我的理解……你们留在这里,会比回家安全得多。”

  “王城,内城,即将变成一片炼狱,”她轻声说着,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一片星空的投影,“如果说这座城里哪里比较安全,或许这是其中之一。”

  这话似乎安慰到了年轻女人,但她很快又紧张起来了,“但,但我父亲还在内城,我的家人还在里面,被囚禁着。”

  这次柏嘉良无法回答了,只能轻叹一句。

  “生死有命吧。”

  离开祖孙俩的房间,她瞟一眼屋外的警卫,警卫依旧朝她点头示意,并没有其他动作。

  柏嘉良咂咂嘴,推开自己房间的门。

  黛洛芙,这个神秘而富有野心的女人,此时正慵懒坐在自己房内的躺椅上,手中把玩着那个小小的魔晶片,见她来,露出了个妩媚而欣悦的笑容,可那紫罗兰般的深邃眼眸中却无甚笑意。

  柏嘉良看起来并不惊讶,瞟了眼终端,发现是关机状态——大概秦含墨终于认认真真读了一遍说明书,从另一边断了连接。

  她指了指隔壁,轻声问,“所以到底为什么把她们留在了这里呢?”

  “你不是说了吗,为了保护。”黛洛芙笑吟吟。

  柏嘉良挑眉。

  第一道交锋,无果。

  “你在房顶上趴着的时候,你说过,有一个声音在你耳边低语,”她缓步走到黛洛芙面前,想了想,轻声问,“我想知道,这是一个比喻,还是是真实存在的?”

  黛洛芙唇角笑意收敛,思考一会儿,指尖一动。

  柏嘉良脑袋骤然一沉,眼前是白茫茫的恍惚感,再回过神来时,耳旁就是一阵阵的空灵低语。

  【你是大魔导师,你是斯努尔特最杰出的天才,你是嫡出,又是长女,就因为你是女人,你就被剥夺了一切,要成为联姻的工具】

  【你难道可以忍受这一切吗,看看你那愚蠢的弟弟,看看他监国的时候做的那些蠢事,想想他小时候会搓一个小火球都能得到夸赞,而你费劲召唤来一颗陨星只会被呵斥】

  【你被压抑着的愿望是如此强烈,你的愿望拥有那样强大的力量】

  【你是被选中的人,把属于你的东西夺回来吧,然后去阿提拉,你应该已经感知到了,那里有你想要的一切】

  柏嘉良甩了甩脑袋,吐出一口浊气,不可思议的抬眸望向黛洛芙。

  “和你共享了一下感知,”黛洛芙唇角依然是狐狸般的笑容,眸子深处却极为平静,“不知道从哪天起,我的脑袋里就开始有人在嗡嗡的说话,一开始还听不清,后来越来越明显,到现在,就是你刚才听到的那样。”

  “是谁的声音。”柏嘉良微微蹙眉。

  “我不知道。”黛洛芙扬眉,“你听得出来,那肯定不是本音。”

  柏嘉良默默注视着她,良久,叹口气,“但没有人比你更了解这个声音本音的主人了。”

  “它知道你的一切,知道你所有的不甘和野心,知道你夜深人静的时候所有的疯狂想法,并将那些疯狂想法凝练了出来,不断在你耳边,在你脑海深处循环播放。”

  “它就是你自己。”柏嘉良轻声道。

  黛洛芙面上并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甚至,轻轻点了点头,还能补充,“阿诺德耳边肯定也有这种声音,他也是个很有野心的孩子,比他哥哥聪明,只是他的爸爸和哥哥很爱他,所以他肯定按耐住了那种欲望。”

  “但是他在阿提拉,在那种力量的正中间,受到的影响肯定比我大,”黛洛芙的语气是如此平静而诚恳,让柏嘉良都有些不可置信,“我并不为他现在的疯子行为辩驳,只是觉得这是个有点遗憾的故事。”

  “那你觉得还有谁听到了这种声音吗?”柏嘉良想了想,又问道。

  “其他几个公国的王都年富力强且一贯忠诚,而子嗣尚幼,即便听到了声音估计也不是我们这样的,至于其他的……或许帝都那个皇帝吧,”黛洛芙思考了一会,淡淡道,“他肯定也很不甘,作为一国之君,权力,尤其是在军中的权力,有时甚至还没你们那个摄政王殿下大,他肯定是想除掉他的。”

  柏嘉良一怔。

  “而你们摄政王殿下,耳边说不定也有声音,”她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唇角是玩味的笑容,“我不太相信他就真的对掌控全天下的权柄没有任何兴趣。”

  “她耳边没有。”柏嘉良语气笃定。

  “你怎么知道?”黛洛芙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她耳边如果有,会和我说的。”柏嘉良耸耸肩。

  “有趣,”黛洛芙笑了,“唔,你问了我好几个问题,我可是和盘托出,现在轮到我问了。”

  “请便。”柏嘉良摊手示意。

  “你知道这么多秘密,又和摄政王殿下并非上下级,而是合作关系,那你……效忠于谁呢?”黛洛芙身子微微前倾,仰视着柏嘉良的脸,眯起眼睛,漂亮而带点危险,像一只测算距离打算发起进攻的布偶猫。

  “我效忠于正义,秩序,道德,”柏嘉良低头看着她,神色平静,“我效忠于这个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事情。”

  黛洛芙眸光露出一丝不悦。

  “你是大魔导师,应该会那种测谎的小魔法吧,”柏嘉良笑笑,“我说的是真的。”

  黛洛芙这回变得讶异起来,思考一会,缓缓起身,又露出一个肆意至极的笑容,“那就当你说的是真的好了。”

  她逼近一步,手指扣上了柏嘉良的手腕,声音沙哑慵懒,“最后一个问题,你说血液中的超凡力量和你一定有关系,是什么关系?”

  柏嘉良想了想,耸耸肩,“这很难形容,或许是马屁股和铁轨的关系。”

  这还是妈咪偶尔讲给她听过的,在她那个世界,制造像艾伦尼乌斯号一样的铁路的人之前都是专门制造马车的,所以铁轨的距离由马车轮子间距决定,而马车轮子的间距则是由一个叫做古罗马的国家的战车宽度决定的,古罗马的战车一般由两匹马拉着,所以也就导致了两匹马屁股之间的宽度就是铁轨的标准距离。

  马屁股和铁轨,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却有极强的因果联系。

  毕竟……自己的力量无论兜兜转转多少次,无论是从矮人精灵亦或者巨龙那里得到了多少馈赠,但溯其根源,连她也无法否认的是,自己就是那颗蛋的一根枝桠。

  她甚至想明白了自己为什么会失去所有力量——因为那颗蛋还并未存在于这个世界,自己力量的源泉都不存在,其他的当然也不会存在,只有这具属于人类的躯体,还属于自己。

  但权柄的力量是个例外。她一开始还没想明白,只以为【生命】和【死亡】是她所掌握的最高位格的力量,所以才能挣脱枷锁回到自己身边。

  但不是这样的。

  权柄之所以能回到自己体内,是因为权柄和规则的力量在某种意义上属于这个世界,而不属于那颗蛋。

  黛洛芙当然听不懂她的形容,只当这人在消遣自己,危险地蹙起了眉。

  “您以后肯定会明白的,”柏嘉良也并不想费劲去解释,随意挥挥手,打了个哈欠,栽倒在床上,双手合十,敷衍地拜了拜,“您行行好,我两天就睡了两小时呢,没有什么问题了就让我睡会呗。”

  黛洛芙生气,却发现自己拿这块滚刀肉也没什么办法,静静盯了她一会后,唇角泛起妩媚的笑意。

  “祝你好梦。”她打了个响指,朝合眸的人丢了个助眠的小魔法,便施施然离开了房间。

  ……

  柏嘉良又做了那个梦,或者说,她故意让自己的潜意识去触碰了那个“梦境”。

  “显然这不是什么好梦。”她再次快速经历完了血池血海和海底绵延的白骨,之后,抬头看到星空,喃喃自语。

  意识一动,眼前的画面便是一片漆黑,只隐隐透着些星光的宇宙。

  她微微眯起眼睛,忍着太阳穴轻微的胀痛,试图移动自己的视角,缩放画面。

  她做到了,眼前的黑色迅速缩小,渐渐的,她看到了一颗巨大的蛋。

  此时它还只是一颗“普普通通”的蛋而已,并没有之后看到的那些承载了所有时间上所有可能的晶莹钻面巨柱——或许因为它还仅是一颗蛋,某种意义上还能称得上无辜的蛋。

  柏嘉良甚至没有感觉到里面存在任何意识。

  而这颗蛋……现在看起来情况不怎么好。

  “我的天。”她轻声喟叹,望向面前壮丽的奇景。

  蛋壳不知为何破碎了一个小口子,而就像打碎了一颗普通鸡蛋一样,破损的蛋壳中不断溢出一丝丝宛若浓稠到宛若液体的白色雾气,像沉入水一样沉入了虚空,偶尔一点波动,就轻颤荡漾,像轻纱,又像盛开的繁花。

  白色雾气不断下沉,紧接着在一片虚无中突然消失。

  柏嘉良意念一动,视角再次切换,明明是同样的地点,那颗蛋却已经不见了。

  “刚才是虚空,这里是另一个空间,物质界。”

  她眯起眼睛,望着眼前熟悉的景象,心底叹口气。

  物质界,阿提拉公国,王城。

  她早该想到的。

  “这里是它和物质界的交界处,”她喃喃自语,“所有泄露的东西都来到了这里。”

  缺失的线索在迅速补齐,她渐渐明白了一切。

  或许帝都的狗皇帝真的听到了欲望驱使的声音,又或者他早已打算对秦含墨下手,借着阿提拉公国国王年迈准备禅让之际,派出皇弟秦同甫联系阿提拉公国。或许他一开始联系的并非阿诺德,但耳边同样存在那疯狂声音又同时被泄露到物质界的超凡力量影响的阿诺德终于无法掌控自己的欲望了,做出了残忍的决定。最终,他与秦同甫走到了一起,掌控国家,大肆屠杀,同时按照狗皇帝的意图,举起叛旗。

  是一份很完整的拼图。

  唯一的问题还是那个——到底是谁下令打开的城门。

  不,其实不重要了。

  柏嘉良叹口气,再次回到梦境的虚空中,缓缓走向那颗巨蛋。

  蛋壳碎了,其中的物质在泄露,泄露的东西已经影响到了物质界。

  黑潮仅仅是这个生物的正常新陈代谢,而这些物质——这种组成这个恐怖强悍的生命的基本物质呢?

  “这不是黑潮。”柏嘉良喃喃自语。

  这是比黑潮还要严峻千百倍的灾难,是可以让世界彻底毁灭无数次的灾难,是让这世上从此再没人类,再没血族精灵矮人龙族兽人,也再没秦唯西的灾难。

  “得想办法把它补起来才行。”她望着那道裂缝,慢慢的,面上浮现出了浓浓的哀戚。

  可以补,当然可以补,按照常理来说,修复一件物体只需要用与它同源的东西缝补就好了。

  恰好这里,有一个和这颗蛋同根同源的家伙。

  柏嘉良站定在了那道裂缝前,往里看了一眼,手掌轻轻搭在了蛋壳上。

  “可是……”

  “我不想死。”

  破碎而哀伤的低语,在虚空中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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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醒醒。”耳边,清冷的声音响起。

  柏嘉良抬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随后才茫然地睁开眼睛。

  带着白瓷面具的秦含墨站在自己床前,俯视着自己,而黛洛芙则抱臂靠在门口。

  “我睡了多久,咳,咳咳。”她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一整个白天。”黛洛芙懒懒道。

  “这么久么?”柏嘉良支撑着坐起身,合眸,微微蹙眉,继续用力按着自己的脑袋。

  “你好像做噩梦了。”声音冰冷而疏离,但多少带了点关心的意味。

  “不算噩梦吧,”柏嘉良下床,活动活动身子,甩甩脑袋,露出了一个阳光灿烂的笑容,“您来的还真快。”

  秦含墨点头,白瓷面具笼罩住面庞,柏嘉良也看不出她是否有倦意。

  “您带了多少人?”柏嘉良歪了歪脑袋,问道。

  “只有我一个,”秦含墨淡淡地说,“你说了这是高阶超凡的战场,不用波及普通人。”

  “确实。”柏嘉良肯定地点点头。

  “所以,你把我叫过来是为什么,”看着意识略有些恍惚的柏嘉良,有人恶趣味上来了,尾音上挑,“指挥官?”

  柏嘉良瞬间打了个哆嗦,整个人终于从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中苏醒,瞪秦含墨一眼,小声嘀咕,“又找到一个相同点。”

  一样在某些时候恶劣极了。

  秦含墨已经习惯了她听不懂的话,只是含着笑意问,“需要我重复一遍么?”

  “不用不用,”柏嘉良狼狈摆手,吐出一口浊气,看向秦含墨和黛洛芙,轻声道,“动作越快越好,目标,阿诺德和秦同甫。”

  黛洛芙扬眉,慵懒而痞气地吹了声口哨,看向秦含墨,“摄政王殿下,她好像真的把自己当做指挥官了呢。”

  “只是为了杀他们么?”秦含墨不为所动,只是盯着柏嘉良看。

  “不,”柏嘉良摇头,打了个响指,“提问,面对一次超过自己吸收承受能力的超凡力量摆在面前时,你们会怎么办?”

  “稀释。”秦含墨淡淡回答。

  “所以,加上各种各样的巧合,血液成为了传播媒介,”柏嘉良仰头看着秦含墨,“我告诉过您了我昨晚趴在房顶上看到的,那个血池,这就是阿诺德实力突飞猛进的原因,而他还带上了秦同甫一起。”

  “你还真是喜欢趴人房顶上。”黛洛芙啧啧感叹。

  “噤声。”秦含墨声音愈发冰冷,骤然朝黛洛芙的方向探手,用力一抓。

  堂堂斯努尔特叛王就这么被强行闭了嘴,只能唔唔叫两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柏嘉良讶异地看了眼黛洛芙——她的实力在大魔导师里面也算是顶尖级别,而秦含墨竟然能轻而易举的压制住她?

  “你继续。”秦含墨点点下巴示意。

  “他们通过血池,实力突飞猛进,体内超凡能量聚集了不少,已经不是轻易能取出来的了,”柏嘉良回神,继续道,“而我们要斩杀他们,将他们体内超凡力量,以及其他人体内聚集的超凡力量取出来,重新塞回去,然后,把蛋给补上。”

  虽然多多少少会有轻微的超凡力量泄露,但相对来说能将损失降到最低。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秦含墨蹙眉。

  “没关系,”柏嘉良再次露出了那种灿烂微笑,“您只需要帮我斩杀阿诺德他们就好,剩下的……是我的活儿。”

  “我需要准备一下。”她毫不客气地拨开靠在门边的黛洛芙,刚迈出房门,又顿步,扭头,伸手,“那个,不好意思,我给二位的小魔晶片片,需要回收一下哈。”

  “你不是说等你离开的时候才要回收么?”秦含墨蹙眉。

  “我随时可能离开。”柏嘉良唇角的笑容愈发灿烂。

  秦含墨盯着她灿烂的笑容看了会,慢吞吞伸手,从口袋里摸出魔晶片,交还到她手中。

  “谢谢。”柏嘉良点头道谢,手又伸向了黛洛芙。

  黛洛芙极为不满的呜呜哼哼两声,在秦含墨的注视下,还是不情不愿地将终端交还给了她。

  “感谢两位言而有信,”柏嘉良笑,随后再次快步走远了,“我等会就回来,回头见。”

  秦含墨注视着她的背影,察觉到某个人靠了过来,与自己并肩而立,于是微微侧侧头,“你感觉到了吗?”

  黛洛芙“呜呜”两声,指指自己的嘴,看起来一脸无辜。

  “别装,你自己能解开。”秦含墨语气平静。

  “呼,”黛洛芙吐一口气,语气挑逗,“我还以为您喜欢听话的呢。”

  秦含墨眸光不悦。

  “您问我感受到了什么?”黛洛芙态度瞬间一转,装模做样地看向柏嘉良离去的方向,想了想,“悲伤。”

  “她好像很悲伤,尤其是她的笑容。”

  “那看来就不是我的误判了。”秦含墨淡淡道。

  “您喜欢她?”黛洛芙捂嘴轻笑两声,身姿摇曳,慢慢靠近的柔软躯体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试探和带着其他意味的示好,“很关心呢。”

  秦含墨眯起眼睛,转身,打量着面前这位斯努尔特的叛王。

  她与她并不是第一次见面,只是之前多半是无聊的舞会和从属国参贡的外交场合,以至于,她竟然直到今天才知道黛洛芙居然是这种性格。

  有点……令人不快。

  尤其是想到她大概还以为自己是位传统的男性摄政王之后,这种不快和隐隐的厌烦就愈发浓郁了。

  秦含墨转向黛洛芙,慢条斯理地从口袋里掏出了粗粝而冰凉的皮革手套,缓缓套在修长白皙的手掌上,随后,抬手,用力掐住了黛洛芙的下巴,狠狠向上抬。

  大魔导师只是个大魔导师,对武技无甚精通,此时一张漂亮得没有任何瑕疵的脸蛋被秦含墨捏得变形了,痛呼一声,觉得自己下颚下一秒就要断成几截,紫罗兰一般的眼眸泛起一层层潋滟的水雾,眼尾更是一片通红。

  “我很好奇你在打什么主意,不是自诩女帝么?”秦含墨声音冰冷而厌烦,带着浓浓的恶意,“还是说,你之前就很擅长用自己这张漂亮的脸获取更多资源?”

  黛洛芙眸光中第一次出现了真正意义上的恼怒,一贯是拿魔杖优雅挥舞的手用力握上了秦含墨的手腕,使劲儿往外推。

  但在秦含墨眼中,这种力道和扑腾的小鸡仔儿没有任何区别。

  “别忘了,你也是叛军,”她在黛洛芙快要真的疼出眼泪之前收回了手,语气依然冷漠冻人,“注意自己的身份。”

  说完,她淡然走出房门,军靴一步步踏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走到院子里,她站在垃圾桶旁,若无其事地脱下手套,在黛洛芙惊异愤恨的目光中将其丢入了垃圾桶。

  “秦含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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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嘉良回酒馆,将自己所有的东西打包收拾好,全部塞进了储物器,犹豫了好久,才没有把给小马童的巧克力棒棒糖要回来。

  她是做好了准备要去补蛋的,或许这就是她的宿命。

  可是她还有很多没完成的事,比如……

  还有一只孤单的小蝙蝠在等自己。

  “可是,没有办法啊。”她低声道。

  “抱歉,秦唯西。”

  当她投入那个裂缝,柏嘉良或许就会从此消失,连带着她的所有东西也会被世界规则从世界上抹除,再也不会有人记得柏嘉良曾经来过。

  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她任由低落苦涩的情绪肆意发散,直到有人敲响了她的房门。

  “姐姐?”门只是半掩,小马童探头探脑的往里看,见到她在,顿时露出了个兴奋的笑容,一步溜进来,拍拍胸口,“你一天都不在,吓死我了,都不敢去菜市口。”

  “怎么?”柏嘉良迅速收拾好情绪,朝他笑笑,“怕我被抓走砍头啊。”

  “嗯。”小马童扭扭捏捏低下头。

  “那你是连着三天没去菜市口了?”柏嘉良挑眉。

  “嗯嗯。”小马童表情更加委屈。

  “别再去了,”柏嘉良也不怕引起怀疑了,终于说出了心中那声告诫,“今晚好好睡一觉,无论外面什么声音都不要起来。”

  “啊?”

  柏嘉良笑笑,敲他脑袋一下,“去马厩,把我的马牵出来。”

  “噢噢噢噢。”小马童抱着疑虑跑远了。

  柏嘉良看着小家伙离开,唇角笑容收敛,又留恋地看了眼这个世界。

  “唔,没什么意外的话,可能要说再见了呀。”

  ……

  当她牵着马回到院子时,就看到了坐在大厅中气质和秦含墨如出一辙的冷脸黛洛芙。

  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两人赫然是一副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的模样。

  “我走之后发生了什么?”她茫然问道。

  没人吭声。

  这就很尴尬。

  “那看来真只有我来指挥了?”她挠挠头。

  “走吧,指挥官。”黛洛芙直接起身,快步走向门口,声音中听不出阴阳怪气,但似乎也没带什么好情绪。

  柏嘉良懵逼,看向秦含墨,悄咪咪指了指身后的人,做着口型,【她怎么了?】

  秦含墨并不回答,起身,走到她身边,淡然道,“走吧,指挥官。”

  柏嘉良:?

  “你们俩可以不用在这种时候有这些默契。”她一边吐槽一边走到两人给自己留出来的中间空位,熟门熟路的从储物器里掏出魔晶揣在怀里隐藏气息。

  秦含墨和黛洛芙面对这高射炮打灰尘的操作双双无言,一起抬手,两个隐匿气息的魔法几乎同时落在了柏嘉良身上。

  常施法的黛洛芙速度更快些,柏嘉良身上刚泛起一道紫罗兰的光芒,就被后到的深灰黑色替代掩盖。

  “咳咳,多谢。”柏嘉良于是顺手将魔晶收起。

  黛洛芙眯起狐狸眼盯着柏嘉良身上隐约的深灰黑色涟漪,再次抬手。

  紫罗兰代替了深灰黑。

  嗯,顺眼了。

  她心情舒畅了些,面上终于挂上了笑容,看起来相当自来熟地搭上了柏嘉良的肩膀,“指挥官,现在去哪?”

  “内城,”柏嘉良打了个哆嗦,甩甩脑袋,“不要犹豫,直接冲上去干就完了。”

  她话音刚落,秦含墨就已经闪身出了院子,丝毫没有等两人的意思。

  “我这次为了抢超凡力量还带了很多贵族来呢,他们也都是一等一的强者,不用带上么?”黛洛芙懒洋洋地问。

  “不用,”柏嘉良摇头,“太多人在旋涡中央,不是什么好事,会有生命危险的。”

  “那你让我给你卖命?”黛洛芙眯起眼睛。

  “你叫什么名字,全名。”柏嘉良并不回答,而是拍拍她的手背。

  “黛洛芙·冯·阿斯堪尼亚·维特尔斯巴赫。”黛洛芙随口道。

  “那你会没事的。”和自己记忆中对上了,柏嘉良耸耸肩,又忍不住嘀咕,“秦唯西,学学,记名字真的很重要。”

  “谁?”黛洛芙茫然。

  “没事,”柏嘉良摆摆手,又含笑看着面前的人,“我说,你会没事,而且你会得到自己想要的。”

  说完,她也步出院门。

  “我想要的?”黛洛芙嘀咕,“我想成为女帝。”

  她顿了顿,补充,“至少也得是个女王。”

  ……

  刚刚傍晚,秦含墨和柏嘉良就像轻盈的狸猫一样攀上了内城城墙,一回生二回熟的柏嘉良在前带路,在房屋间灵巧跑跳的同时还得偶尔回头看一眼。

  某位魔法能力强悍但身体素质欠佳的大魔导师不断往自己身上施加着悬浮术,又招来一阵阵风,在空中飘来飘去,但还是比不上两个武圣的速度。

  “等等吧。”为了尽可能绕过巡逻士兵,接下来要经过一片地形复杂的楼阁,柏嘉良有些无奈地停下等待。

  秦含墨淡定止步,回头看一眼跌跌撞撞过来的黛洛芙,微微蹙眉,还是伸出了手。

  柏嘉良几乎和她同时伸出了手,笑道,“接下来一段我带你跑吧。”

  黛洛芙毫不犹豫地舍近求远,握住了柏嘉良的手,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整个人几乎要挂在她身上,“多谢啦。”

  秦含墨并没什么感觉,甚至松了口气。

  月上中天,三人终于到达了那个灯火通明的屋子,柏嘉良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熟门熟路地掀开了一片瓦。

  接下来震撼的便轮到了秦含墨和黛洛芙。

  “如何?”柏嘉良轻声道,“虽然你们到这里来的目的都是未来杀阿诺德,但无论是为了平叛还是为了夺取力量,现在他是不是又多了一个取死之道?”

  “赞同,”秦含墨手掌中骤然多了一柄军中制式长刀,头也不回,“黛洛芙,保护好她。”

  魔杖同样已经落在掌心跃跃欲试的黛洛芙一怔,有些不情愿,“凭什么是你。”

  秦含墨干脆利落,“我打不过了你再上。”

  她只是在阐述一种可能和习惯性的做出后续安排。但在黛洛芙耳朵里,这句话暗含了“我可能打不过你能看我笑话”和“你能来救我所以你比我强”两重含义,于是她肉眼可见的心情好了许多。

  秦含墨并没有什么搞暗杀的意思,甚至没有蓄力,一刀劈下。华贵的宫殿几乎瞬间被刀锋撕裂成了两半!砖瓦像暴雨般坠落,裸身泡在血池中的阿诺德瞬间睁眸,嘶吼一声,仰头,宛若野兽般,赤手空拳对上了从天而降的秦含墨。

  “摄政王!”他看见了那副标志性的白瓷面具,发出一声惊惧和恼怒皆有的咆哮,一拳击出。

  “武者打架,真是粗鲁。”黛洛芙在宫殿尽数倒塌之前站起身,松开手,魔杖竟就这么悬浮在了空中,两人脚下是一个宛若盛开的紫罗兰般的恢弘魔法阵,竟能让她们短暂的御空而立。此时她望着那些被余波拍成粉末的古老装饰和被急速的刀光点燃的名画,忍不住啧啧感慨,摇摇头。

  “这里还有一个粗鲁的武者。”柏嘉良笑笑。

  “抱歉,”黛洛芙听上去没有丝毫歉意,又微微蹙眉,“阿诺德看上去挺强的。”

  “但秦含墨更强,”柏嘉良淡定评价,“她只是在热身。”

  “那你觉得我不用出手了?”

  “不,”柏嘉良轻声道,“阿诺德还没动用他的超凡力量,而秦同甫也不在。”

  “那阿诺德会赢?”

  “不,秦含墨会赢,她厉害太多了。”

  “搞不懂你,我还是先准备着吧。”黛洛芙耸耸肩,随后唇瓣开始迅速翕动,无声的念诵着什么。

  正如柏嘉良判断的那样,秦含墨速度越来越快,刀光如织,几乎在空中扬起了一道死亡的绚烂银白绸缎,封死了阿诺德的全部退路。

  这位疯王怒吼一声,顶着刀光迅速后退,背后瞬间被撕开了无数到细小而深可见骨的伤口,而空中的银白匹练骤然一收,凝成闪电般的一击,径直朝着阿诺德心口而去!

  长刀准确无误的贯穿了疯王的心脏,疯王倒在了血池中。

  但秦含墨一动不动,而空中的两人神色甚至更加凝重,黛洛芙骤然加快了念诵的速度,魔杖上开始漾起淡紫的波纹。

  “不愧是,摄政王殿下。”阿诺德站起来了,躯体仿佛在瞬间膨胀了许多,几乎变成了一个两米高的巨人!血珠从他涨红的肌肤上滴落,也从他的鬓角落入已经变成血红色的眼眸中。

  他用力拔出了心口那柄刀,胸口的伤痕瞬间愈合,他将长刀狠狠折成两截破铁,丢在了地上,仰天长吼,“我要把你做成食物!我要一口一口吃了你的肉,喝干净你的血!”

  “很像血族了,”柏嘉良感应着他的气息,表情愈发严肃,“但还不是。”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异变?”黛洛芙的魔法准备好了,她指尖搭在了魔杖顶端熠熠生辉的魔晶上,声音有些疲惫。

  柏嘉良抿了抿唇。

  “我想,是因为那种超凡力量拥有【造物】的能力。”她并不是说给黛洛芙听,而是在为自己分析。

  那种强悍的生灵很早之前就表现出这种力量了——即便是稀释之后的黑潮乃至劫尘,都能在那个男人调整了浓度的情况下让精灵和兽人发生异变,将死去的龙改造成亡灵龙,甚至凭空造出一具没有灵魂但足以以假乱真的肉身躯壳。

  那蛋壳破碎后外溢出来的力量呢?

  “这种力量来到这个世界,它开始发挥出自己的能力,催化放大人内心的欲求只是它的最简单最基础的副作用罢了……而它自身,在勤勤恳恳的工作着,根据主体意志写下的模板,试图创造一种新生物。”

  “主体意志?”黛洛芙从一堆自己听不懂的词语中挑了个最拗口的问。

  “主体意志。”柏嘉良轻声道。

  我的意志。

  显然,这股无主的力量要么遵循那颗蛋,要么遵循自己,而那颗蛋尚未诞生意识。

  因此,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这股力量自然而然地找上了自己的描述,找上了在一个月之内火遍世界的血族小说,并以此为蓝本,试图……创造小说中才有的血族。

  柏嘉良静静看着阿诺德。

  他显然不是血族,他拥有了坚韧如金石的躯体强度,更强悍的能力,开始嗜血,甚至无师自通了一些血魔法。

  但还不是血族,还差得远,而临时提升的实力对上秦含墨更是毫无还手之力。

  秦含墨对阿诺德的威胁视若无睹,再次拔出了一柄军中制式长刀,向着已经膨胀成一个巨人的阿诺德发起冲锋!

  极致的力量!极致的速度!以及附着在刀刃上的恐怖压缩魔力!长刀瞬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在出鞘的一刹那就达到了折断的边缘,而刀光宛若浪潮,带起的厉风将燃起的轻纱吹起。

  一记重若千钧的劈砍,长刀再次刺入阿诺德的心口,刀锋几乎已经被肌肉绞成了碎末,而无锋的长刀宛若一根铁棍,死死将巨人钉在了地面上。

  而秦含墨也被砸进了墙里——她压根没躲那一拳,白瓷面具碎成了一片片,碎片在额口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顺着鬓角流了下来。

  黛洛芙瞪大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看着那阴柔俊美得雌雄莫辩的脸庞,突然失神惊叫,“她是女的?!”

  “是。”柏嘉良挑眉。

  “卧槽,牛逼啊。”漂亮妩媚的女人居然直接爆了粗口,看着秦含墨的眼神瞬间少了许多敌意,更多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欣慰。

  秦含墨咳嗽了两声,从尘土中爬了出来,踉跄走了两步,挥手召了召,“咳,下来帮忙。”

  黛洛芙带着柏嘉良轻飘飘落地,惊奇不已地绕着她转了几圈,又眼尖地看到她并不平坦的小腹,惊呼起来,“谁的?!”

  已经蹲在阿诺德身边准备着手研究的柏嘉良唇角抽了抽。

  这位真有些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潜质。

  “与你无关,”秦含墨果然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也不管她递过来的手,自己慢慢的,一瘸一拐的走到了柏嘉良面前,淡淡道,“似乎也不是很难。”

  “那是因为您太强了。”柏嘉良疯狂夸夸,并不吝啬自己的赞美。

  “是谁!”远处终于传来了怒吼,是皇都的口音,秦同甫带着一队人杀了过来。

  黛洛芙神色一动,魔杖飞起,恐怖的紫色能量束流击出,瞬间将除了秦同甫之外的其他人泯灭成了灰尘。

  秦同甫稍微好些,仰天怒吼一声,瞬间发生了和阿诺德一样的异变,只是躯体膨胀程度还要小些。

  “砰。”早有准备的黛洛芙打了个响指。

  无云的晴朗夜空刹那间多了朵压顶的黑云,伴随着剧烈的轰鸣,一道又一道深紫色的闪电宛若雨点般落下,在宫殿周围点燃了一个巨大的火圈,也将异变后的秦同甫劈倒在地。

  “也不是很厉害啊,”黛洛芙得意,“指挥官啊,你不是说【这是属于顶尖超凡的战场】吗,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嘛。”

  “因为我说的战场并不是这里。”柏嘉良表情淡定。

  黛洛芙:?

  同一个问题,这么区别对待的么?

  柏嘉良可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看向阿诺德,伸手,也不顾及那些血污,拍了拍他的脸颊,“阿诺德,我有问题想问你。”

  阿诺德只是死死盯着秦含墨,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压根不理她。

  “杀父戮兄的家伙,”秦含墨缓过气来了,再次抽出一柄制式长刀,抵在了阿诺德喉口,声音冰冷,“回答问题。”

  阿诺德看着她,唇角慢慢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于是刀尖直接刺入了咽喉。

  “我没有杀父,”大概是因为疼痛,亦或者是因为生命力的消逝,他的理智慢慢回笼,声音沉闷而嘶哑,和刚才比却更像是个人了,“我只是杀了那个混账。”

  秦含墨蹙眉。

  “他才是杀了父亲的那个人,”阿诺德合上了狰狞的血色眸子,“他说他听见了声音,他说他是被选中的人,他说老家伙磨磨叽叽的真烦。”

  他的声音越来越清脆,像个少年。

  “他不知道我也听见了声音,只是我一开始忍住了。”

  柏嘉良有些愕然地看着阿诺德,又看向秦含墨。

  秦含墨面上没什么表情波动,淡淡道,“对我来说不重要,回答她的问题。”

  阿诺德睁开眼,第一次看向了柏嘉良。

  “为什么要杀那么多人,为什么要举起叛旗,为什么要造这样一座血池?”柏嘉良发出了三连问。

  “我从来没有被选中过,没有班底,没人听我的,所以我当然要杀。”

  “我忠诚于帝国,帝国特使让我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阿诺德思路清楚的回答了前两个问题,然后迟疑了一下,微微晃了晃脑袋。

  像是在从某种混沌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他缓缓开口,“我,我没有想造血池,我只是这么做了,然后发现这样能变强……我就……”

  秦含墨蹙眉。

  “既定程序在按照样本图纸勾画,并不在意原料的想法和感受。”柏嘉良却明白了,叹口气。

  阿诺德,阿提拉公国的小王子,从来没当做过接班人培养,帝国内的评价是儒雅随和。

  尽管耳边有那诱惑力极强的声音,尽管他不甘又有野心,但他一开始并没有做任何事,也并没有成为血族的欲望和想法——这或许就是他无法被改造成血族的原因。

  而在他哥哥兽性战胜了人性的那一刹那,支撑着他人性的部分也随之崩塌。

  他变为了文明社会中的野兽,他是个手上沾满罪恶的悲剧。

  “最后一个问题,”她轻声道,“谁下令解除戒严开的城门?”

  “开城门?”阿诺德眸子里露出了一丝茫然的神色,随后醒悟过来。

  “啊,是我下令的,”他的声音完全转为了少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身子缓缓颤抖起来,“我是个恶魔。”

  “他们能跑多远跑多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