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又解决一个遗留问题。”柏嘉良抱臂看着眼前的景象,摇摇头,吐槽道,“秦唯西,我总算知道为什么你之前……不,之后失去嗅觉了,还失去了那么久。”

  秦唯西唇角勉强扯起一个无奈的笑意,没有回答。

  她屈膝蹲在血泊前,双臂尽数没入浓稠鲜红的血液中,额上青筋暴起,汗珠凝聚,面色凝重。淡淡的血雾从她身上散发,又尽数被吸入鼻中,似乎隐约形成了一个完整的循环。

  而在蒸腾的血雾遮掩之下,有淡淡的黑色雾气迅速扩散弥漫,没入血泊之中。

  平静的血泊渐渐翻腾,冒起了一个个黏稠的泡泡,而血泊的底部,似乎有什么东西振动起来,带动那些富有生命力的诡异血液都开始以相同的频率振动。

  “这能行吗?”蹲在一旁的普尔修斯甩了甩尾巴,有几分迟疑。

  “很难说,”柏嘉良耸耸肩,“但应该可以吧。”

  “秦唯西现在是在同时使用两种力量,”她下巴一挑,示意道,“一种是血族的高级血魔法,和血族滴血分/身的天赋有异曲同工之妙,是在为那些可能存在的生命按照血泊中遗留的遗传物质塑造形体,而另一种……就和当初唤醒你的一样,是在分辨、巩固、留住那些生灵快要逸散的灵魂。”

  普尔修斯见秦唯西的面色愈发苍白,咂咂嘴,有些感慨,“她恐怕又要虚弱一段时间了。”

  秦唯西闻言挑眉,又苦笑一下,额上凝出的晶莹汗珠一抖,顺着面庞缓缓流淌,漫过鬓角,滑过软嘟嘟的脸颊肉,最终滴入了血泊中。

  轰!

  血泊瞬间沸腾!无数泡泡迅速冒起又破灭。

  不过十多秒,原本像是一个小湖泊的血池面积迅速缩小,其中血液似乎变得更加凝实,颜色也更加深邃。

  秦唯西疲倦地站起身,甩甩手臂,白净的胳膊上一滴血都没沾。

  她身子摇晃了一下,被眼尖的柏嘉良迅速向前一步,搂紧了她的腰。

  “谢谢,呼,差不多好了……柏嘉良,想睡觉。”秦唯西转身,脑袋直接埋入了柏嘉良的肩窝处,眷恋中带点可怜巴巴,轻轻蹭了蹭柏嘉良的脸,像是在撒娇。

  “辛苦辛苦,”柏嘉良拍了拍她已经被汗浸得湿透的衣衫,又朝普尔修斯示意,“我先带她回去休息了?”

  哪怕是只死龙都能看出两人关系不对劲了,普尔修斯眨巴眨巴眼睛,假装什么也没看到,“你们说可能会诞生新物种的生灵……大概多久能看到?”

  “至少得等这次黑潮退去。”秦唯西声音沙哑又沉闷。

  “那看来我是看不到了,”普尔修斯感慨一声,又挥挥爪,“快回去休息吧。”

  米切尔老实趴下等两人上龙,柏嘉良扶着秦唯西走了两步,后者突然一个踉跄,几乎栽进了柏嘉良怀中。

  “要不我抱你?可以公主抱哟~”柏嘉良低笑着咬耳朵。

  “不要。”秦唯西愤恨地磨磨牙,干脆变回了小蝙蝠,精疲力竭地扑打了几下蝠翼,手脚并用的钻进了柏嘉良外套内层的胸口处的口袋里,在里面翻了个身,又爬起来,探出半个脑袋打招呼,“普尔修斯,回见。”

  “回见。”

  小蝙蝠依然没有钻回口袋,黑豆子般的眼睛澄澈而清亮。

  “普尔修斯,我们是朋友了吧。”

  岩龙一怔,随后,僵硬的龙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当然算,我的朋友。”

  小蝙蝠也笑了起来,朝他用力挥挥爪子,随后脑袋向下一扎,在柏嘉良口袋里舒服团成了一团。

  ……

  “累坏了吧。”空间狭小的临时住宿房间内,两人挤在一张单人床上,柏嘉良靠墙坐着,任由某只蝙蝠毛绒绒的脑袋抵在自己腰腹处,手指插/入秦唯西发丝内,轻一下重一下地摩挲着,按压着她的鬓角和头皮。

  秦唯西舒服得哼哼唧唧,手臂环紧了柏嘉良的腰肢。

  “真是不敢相信,”柏嘉良骤然发出一声喟叹,“我们刚才竟然见证了兽人的诞生。”

  “是你见证,”秦唯西已经快要睡过去了,闻言又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嘟囔着,“我可是兽人的塑造着之一。”

  “是是是,你是塑造者,【死亡】做出了比【生命】和【创造】还了不起的事。”柏嘉良低头亲亲她的额角,又狠狠亲了两口软嘟嘟的脸颊肉,在她耳边低笑道。

  秦唯西抬手,有心将人推开,又实在提不起劲儿,手轻飘飘落在柏嘉良脸上,磨蹭了两下,见推不动,干脆就顺势搭人后脖颈上了。

  看起来倒不像是拒绝,而更像是个拥抱。

  柏嘉良略微直起身子,秦唯西的手也照搭不勿,于是她反手握住那只软绵绵的手,指腹轻轻摩挲着掌心,突然轻声开口,“还记得在黑潮里那次,巨大的房子,奇怪的书房,我们走进你的房间在魔晶屏上看到的东西吗?”

  掌心中的手指微微一动,秦唯西眼睛都没睁开,但声音却冷静而沉稳,带一丝叹息的意味,“我懂你意思了。”

  在那面大多数时候被浓雾遮盖的魔晶屏上,偶尔闪过的画面中有翼人族的降临,人类血族精灵与泰坦的大战,龙族的降临与填海为沙,血泊的出现,兽人的诞生……

  这些画面中都有秦唯西。

  但在角落里,似乎总有其他人存在的痕迹——半只靴子,一截风衣,或者一只与秦唯西相交握的手。

  “不止我也在,”秦唯西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眸色清亮,没有半分睡意,“那些时候,你也在。”

  柏嘉良唇角扬起,“我早该猜到的,对不对?”

  两人对视一眼,一起笑了。

  “看来我能陪你的旅程还不算太短。”秦唯西轻笑。

  “去去去,”柏嘉良轻啐一口,“等我把你拼好了,我们回家,明明还有很久很久呢。”

  秦唯西点头,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干脆爬起来,又坐在了柏嘉良怀中,明明比人家还要高些,却偏偏要蜷成一团,脑袋放在柏嘉良肩窝处。

  “这样能睡着吗?”柏嘉良不解,但也任由她摆弄。

  “已经睡不着了,但很虚,需要补一补。”秦唯西的唇隔着一层衣服贴在她肌肤上,声音闷闷的。

  柏嘉良刚想说“要不我给你炖个鱼汤”逗蝙蝠,却突然察觉有尖锐冰凉的东西抵住了自己脖颈,又往下压了压,几乎嵌进肉里。

  “……你就是要这么补的?”柏嘉良哭笑不得。

  说来奇怪,这只大蝙蝠是被不断接收的年轻蝙蝠的记忆带跑偏了吗?

  这些天越来越喜欢磨磨蹭蹭黏黏糊糊的撒娇了。

  “对啊,”秦唯西抬头挺胸,理直气壮,血牙赫然已经探出来了,“你的血才是真正的大补。”

  “不是失去嗅觉了么?”柏嘉良一边解开衣领扣子一边嘀咕。

  “这又没多大关系。”秦唯西眼巴巴望着那白皙鲜嫩的脖颈露了出来,舔舔血牙就要往上冲。

  “停,约法三章 一下,”柏嘉良食指轻轻搭在了秦唯西唇上,按了按她的柔软的唇瓣,眯眼,咬牙,“我们现在能在一条时间线待的时间完全取决于我的身体情况,所以,不准像以前一样那么索求无度。”

  顿了顿,她又补充了可怜巴巴的一句,“而且很疼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会轻一点的。”秦唯西启唇,轻轻咬了咬她的手指,眼眸温柔缱绻之中,多少带了点挑逗的意味。

  柏嘉良脸莫名一红,一下缩回了手,又将沾了些晶莹的手指狠狠在秦唯西软嘟嘟的脸上擦了两下。

  秦唯西不以为意,一下扑了上来,血牙熟练的抵住了大动脉,亲吻两下,微微用力。

  柏嘉良半眯起眼睛,浑身肌肉绷紧,都做好疼得死去活来的准备了。

  尖锐刺入身体,她愣了一下。

  “这次没那么疼耶。”她瞟了眼伏在自己身上的血族。

  “当然,”秦唯西声音含糊不清,还在卖力向柏嘉良血液里注入安慰剂,“我说了会温柔点。”

  她的手掌不知何时已经滑到了柏嘉良背部,轻一下重一下的按着,正如狮子按住了小鹿,雄鹰按住了野兔。

  然后,生气的兔子蹬鹰了。柏嘉良忍着不适敲了秦唯西脑袋一下,委屈巴巴,“你明明能做到不疼的,结果之前几次……嘶!”

  秦唯西开始进食了,尽管这次温柔了许多,但那种生命力流逝的窒息刺激感依然让她战栗不已,身子也软了下去。那浓密的眼睫微垂,一下又一下不断颤动,宛若被蛛网黏住的美丽蝴蝶。

  秦唯西苍白的面色却渐渐红润起来,而她享受而略显迷离的目光深处还保留着一丝清明。

  不过十来分钟,她突然拔出血牙,起身,将垂落的发丝向后用力捋了捋。

  “嗯?”柏嘉良轻哼出一个嘶哑好听的鼻音,勉强抬起头,“你结束了?”

  “嗯,之前从没在这么虚弱的时候吸血,所以确认了一件事。”秦唯西舔了舔红唇上残余的鲜血,宛若惑人心魄的妖精。

  但她的声音却是严肃的。

  “什么?”柏嘉良支起身子,按了按脖颈上血洞,蹙眉。

  “我需要你,”秦唯西眼眸中是难以抑制的如水柔和,“你的血对我来说有致命吸引,但与其说是猎人对猎物,其实更像是快要窒息之人对空气的索求。”

  “这是……求生的本能。”

  柏嘉良听懂了秦唯西说的每一个字的意思,但她不太明白。

  “为什么?”

  秦唯西轻笑一声。

  “我也不知道,”她神色晦暗不明,“但我想,这可能和我们的下一站有关。”

  柏嘉良一怔,随后了然。

  如果不出岔子,下一站应当就是五百年前的第二次黑潮。

  泰坦降临,三族血战,矮人诞生。

  以及……秦唯西拥有了那所谓的“罪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