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就这么结束了?”被弹到虚空的塔尔准备不及,一个趔趄,望着眼前笑得嘴角要咧到耳朵根的人类,一脸懵逼。

  还以为要像上次那样经历几场大战呢。

  “就这么结束了。”柏嘉良笑着摊手。

  本在半山腰上眯着眼睛打盹现在一下跌入虚空一时间反应不及拼命拍打龙翼维持稳定的狼狈米切尔闻言,扭头,幽怨地朝柏嘉良瞥了一眼,前爪摸摸自己肚皮,声音委屈,“这就结束了,我都还没吃上饭。”

  某人说好要来给他带饭,结果一看到蝙蝠就跟人跑了。

  柏嘉良身子一僵,干笑一声,一点点凑过去,伸手想要摸摸龙首,以示安慰。

  米切尔傲娇地甩开了脑袋,盘在一旁生闷气去了。

  “我的错我的错,但你平时不是一月一顿吗,一餐不吃也没关系吧?”柏嘉良试图狡辩。

  “可是那是兽境特色烤肉,”小龙委屈巴巴,用力甩了甩龙尾表示愤懑,“历史中才有的美味,我都没吃上。”

  他忧伤地缩在了一旁,看起来生无可恋。

  柏嘉良讪讪一笑,又望向塔尔,搓搓手,“咳,塔尔,定位一下,准备去下一个世界了。”

  “等等!”塔尔抬手示意她打住,狐疑地望着她,“你还没回答我呢,是你身体撑不住了吗?怎么就结束了。”

  “身体倒还撑得住,不过这次不一样,是我主动脱出的。”柏嘉良耸耸肩,“这个世界没什么留恋的了。”

  她们最后按照青涩蝙蝠的原定计划救助了小老鼠布罗尔,顺手捏死了那两只恶兽,头颅放在了佣兵工会门前并留下了夜兽标志,最后解决了地下搏击场里的小老鼠窝的安保问题。秦唯西重新刻画了阵法,将其改得更先进也更安全了些。

  一切都万无一失,唯一的破绽在于,秦唯西还是不太擅长扮演自己——她说话的语气太温柔了,和那个外热内冷的青涩蝙蝠有着本质区别。

  即便柏嘉良在不断打圆场,即便她已经戴上了夜兽的青铜面具,她还是引起了敏感的老鼠们的警觉,望着她的眼神都渐渐不对劲起来了。

  最后还是柏嘉良破罐子破摔,一把拉过秦唯西,握住她的手,一脸庄重。

  “事实上,我们谈恋爱了,”她扭头看一眼一旁笼在黑袍中的蝙蝠,胳膊肘戳她一下,“咳,她是第一次谈恋爱,有点恋爱脑,别说你们了,她刚才声音腻得我都听不下去。”

  秦唯西扭头,面具下的眸光怔愕和委屈。

  柏嘉良在说什么瞎话!

  自己的声音多好听!什么时候腻得听不下去了!

  “咳咳,秦……夜兽!是不是?”柏嘉良见她没反应,用力咳嗽了两声,瞪她一眼。

  大名鼎鼎的公爵大人,令兽境小儿止啼的夜兽,此时像个委屈的小媳妇似的,瘪起嘴,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

  这异常的举动反倒让小老鼠们彻底相信了柏嘉良的话,一个个纷纷送上真挚诚恳的祝福。什么佳偶天成百年琴瑟之类的文雅词儿小兽崽子们不会说,祝福全都是早生贵子三年抱俩之类的,一圈下来,反倒让柏嘉良红了耳朵。

  秦唯西倒是事后和她咬耳朵。

  “咱们能要孩子吗?”

  “种族隔离!”柏嘉良耳朵更红了,咬紧了牙吐出几个字。

  “人类和血族哪怕自然繁衍都能生下后代,有的是血族有的是人类,也都可以繁衍,所以不存在种族隔离的,”秦唯西认真,“我们让阿忒若普斯帮帮忙不就好了。”

  “……怎么帮?”

  “我记得精灵是有特供药在卖的吧,据说效果很不错,就是副作用很明显。”

  “什么副作用?”

  秦唯西支支吾吾,耳朵也红了。

  “就……那啥,那啥啥,那啥,会很频繁。”

  精灵一贯奉行万物自然,面对这种事儿,主打的就是一个多来几次就中了。

  柏嘉良脸更红,想了想,声若蚊蝇,嗫喏道。

  “那有没有不会生孩子,但是光有副作用的药?”

  秦唯西:“嘎?!?”

  “你就说有没有吧!”

  “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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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等年轻的秦唯西醒来,发现她不记得自己做过这些事,会怀疑到我们吗?”塔尔一脸生无可恋地听完柏嘉良或详或略或直接省去的描述,在大碗大碗的狗粮中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疑点,蹙眉问道。

  “不会,”清冷的声音响起,一只毛绒绒的小蝙蝠努力从柏嘉良外套口袋里爬了出来,小爪子搭着口袋边缘,伸出脑袋,露出洁白的尖尖虎牙,笑了下,“事实上,和之前一样,她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准确的说,是压根不会记得我们曾经来过。”柏嘉良摊手。

  “为什么?等等,公爵大人?!”塔尔一脸懵逼,就连没吃到午餐在一旁生闷气的米切尔都瞪大了龙眸,扭过头朝这边看。

  “因为悖论,同一时空下同属两个时间的不同个体同时出现,世界规则会主动修复悖论,抹去其中一个存在的所有痕迹,”柏嘉良一脸老气横秋,叉腰道,“我以为这是常见题型了,还用我讲么?”

  可一龙一矮人压根没听,光直勾勾盯着她口袋里的小蝙蝠去了。

  “你们好呀,”秦唯西笑笑,“好久不见了。”

  “您,您有实体!”塔尔目瞪口呆,“而且您,您是什么情况!又怎么出来的?!”

  “我算是目前已经拼好的碎片的一个投影吧,”小蝙蝠抬起蝠翼,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记得一些,又不记得一些,还不算完全拼好。”

  “至于实体……”她狡黠笑笑,“柏嘉良还有我的一滴血呢。”

  血族的拿手本领,一滴血就是一个分/身。

  “那,接下来的旅程,您要和我们同行吗?”米切尔龙首凑过来,小心翼翼的问。

  “当然。”秦唯西挑眉。

  “那我们接下来的旅程,岂不是都是悖论?”塔尔惊愕叫道。

  “正是如此,”柏嘉良接过话头,伸手揉了揉小蝙蝠毛绒绒的脑袋,轻笑,“或许这很好的解释了,为什么年轻蝙蝠的记性也不好。”

  她想起了波琳娜曾说的。

  【“我倒是觉得,她能在心态上保持年轻,是因为她记性不好。”

  “她不太将事情放在心上,有时候我问起她遇见我之前经历过什么印象深刻的事儿,又有哪些朋友和旅伴,她都支支吾吾的,要想老半天,就好像没什么事值得被她记住一样。”】

  当时没捋明白的问题,现在答案就摆在自己眼前。

  因为秦唯西的过往因为自己数次到来不断产生悖论,她的记忆被铁一般的世界规则一次次抹去,支离破碎,最后只剩下一个无忧无虑意气洒脱的蝙蝠。

  直到遇见波琳娜。

  因为在此之后的她的人生,是自己的旅程之始。遗失的碎片不曾被捡拾,碎裂的人不曾拼凑完整,也就无法逆流而上,造成悖论。

  两面的纸张被扭转黏结成了一个面,宛若莫比乌斯环。

  亦或者……衔尾蛇。

  “我有一个问题,”米切尔想了半天,突然问道,“公爵大人,对于那些您暂时也记不得的东西,您现在算是在找回,还是在创造?”

  秦唯西一怔,下意识抬头去看柏嘉良。

  柏嘉良轻笑一声,伸手揉揉米切尔的龙首,眸光悠远。

  “米切尔,这二者在我这里并无区别。”

  她早就有了感受——对于能横渡时间长河的这一族来说,未来扰动过去,是再常见不过的事了。

  “我没有问题了。”小龙摇摇头。

  “我还有,”塔尔举手,忧虑地望着柏嘉良,“你的身体,在其他世界也会出问题么?”

  这回突然变得虚弱的柏嘉良委实是吓了他们一跳,幸好这个世界不需要战斗,要是碰到上次黑潮中探索那样的大战,恐怕柏嘉良的身体就撑不住了。

  “我的身体问题大概只是那次事件的余波吧,”柏嘉良想了想,“那次造就的悖论太大了,就像是往奔腾的河水里丢了一块大石头,水波是朝四周扩散的,既影响上游,又影响下游,既干扰未来,也影响过去。未来是肯定去不了了,而过去,可以前往,但得付出代价,这很合理。”

  “但只要我们跑的足够快,足够向前跑,水波的涟漪就渐渐影响不到我了,”她笑笑,“走吧,秦唯西,你觉得下一个世界是哪儿?”

  “按我猜测,应当是兽人诞生了。”待在柏嘉良衣兜中的小蝙蝠思考一会,又笑了起来,声音高了几分。

  “柏嘉良,你即将降临的,是神话中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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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又解决一个遗留问题。”柏嘉良抱臂看着眼前的景象,摇摇头。

  “秦唯西,我知道为什么你之前……不,之后失去嗅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