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感觉到,好久不见了。”秦唯西轻抚柏嘉良的脑袋,温声道。

  后者整个人扑在她怀里,微红的眼角还残留几滴晶莹,又将那些泪水狠狠蹭在她衣领上。

  “好了好了,”秦唯西一边慢慢消化着脑海中过于庞大和新鲜的记忆,望着柏嘉良的眼眸更温和而柔软了几分,声音中带几分调侃,“唉,某人在我年轻的时候可没这么爱哭鼻子。”

  从她已读取的记忆来看,柏嘉良从各方面来说都将年轻时候的她狠狠拿捏了,甚至某些时候柏嘉良更像个年上。

  除了……

  某只纯情老蝙蝠突然读到了些零碎的片段,耳朵一红,微微移目,有些懵逼。

  不,不是。

  自己年轻的时候这么强的吗?

  “柏嘉良,柏嘉良,”她愣了好一会,又摇摇头,快速将那些黄色废料甩出脑袋,伸手轻拍两下人类的背脊,安慰道,“乖,别哭了。”

  柏嘉良不管,甚至张嘴,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的咬了一口——一面想发泄自己的委屈,一面又舍不得下口,最后牙尖叼着那块软肉垂泪呜呜咽咽。

  “我的时间不多呢。”秦唯西无奈叹息。仙主敷

  哭声顿时止住,柏嘉良委屈巴巴地稍微离开了些,又痴痴望着秦唯西的脸发呆。

  秦唯西轻轻拭去她眼角残留的泪,又俯身,吻了吻她湿润的睫毛,呢喃,“抱歉,来晚了。”

  “你,你!”柏嘉良的声音骤然又带了几分哽咽,“是你不让我哭的,现在又在这里……呜哇!笨蛋蝙蝠!”

  秦唯西只能又将人拥入怀中,耐心地轻拍她的脊背,又虔诚温柔的,一滴滴吻去她的泪。

  ……

  没过许久,柏嘉良终于强行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正如秦唯西所说的,时间不多。

  她和秦唯西并肩坐在教院尖塔边缘,她眼圈还红着,脑袋枕着秦唯西的肩,而秦唯西轻拥着她的腰,蝠翼温柔地搭在她的背上,像将整个人圈在了怀中。

  “为什么?”沉默了许久,柏嘉良终于轻声问道,“如果从第一次来到温莎公国开始计算的话,这段旅程似乎过于长了。所以,温莎公国……是对你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么?”

  “有的,”秦唯西认真点头,又将人拥紧了些,“我曾经在年轻时在温莎公国定居了一段时间……好吧,不能说是一段时间,其实是超过五百年,即便以我经历的岁月,这段时间也绝称不上短暂。”

  “这是我第一次在人类的国度逗留,也是第一次逗留这么久,”她想了想,“我当初不知道是什么把我留住的,现在倒是很清楚了。”

  柏嘉良感慨道。

  “因为一个每见面一次就会忘掉一点的朋友。从朋友,到臆想朋友,再到完全忘记。”

  “唔,是,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我对你完全没有印象,”秦唯西顿了顿,又继续,“我之前和你说过,这段时间我经历了太多事,所以,这五百多年算是我的一个三观重塑期。”

  “我在这段时间里认识了我一生中最好的朋友,又不得不接受她离去;我踏入过当时世界上最顶尖的研究所和科学院,又也和朋友一起探索了无人曾踏足过的险境;我见证了一个堪称奇葩又辉煌的王国的兴起,又目睹了它覆灭;我怀着那样强烈的愿望和目的在尘间闲游,可大多数时候我完全记不起那些愿望和目的……”秦唯西一口气说完,深吸口气,“我应该是在这段时间内坚定了自己的目标和信念,从此就再也没更改过。”

  除了柏嘉良曾去过的那次——九千岁左右的自己,在面对【永恒】和【承诺】时,有短暂的迷茫和动摇。

  “好吧,可以理解,”柏嘉良眨巴着眼睛,“但为什么是“应该”?”

  “因为我此前只是有一个目标,但我对这个目标从何而来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具体原因却不大清楚。”秦唯西笑笑。

  “什么目标?”柏嘉良好奇地望向她。

  秦唯西眺望远方被定格的夜景,轻声道。

  “让所有人有家可回。”

  这个世界面临被诅咒一般的,五百年一次的恐怖灾难,所有生灵在灾难当中抱团取暖,为那一点点小小的温暖执着拼搏。

  为了活着,为了回家。

  柏嘉良一怔,随后,又捂住了眼睛,肩膀微微抖动。

  “你不要煽情了,”她咬紧牙,说一句喘口气,逼迫自己不要再哭出来,小声尖叫,“笨蛋蝙蝠笨蛋蝙蝠!”

  搭在肩膀上的蝠翼又收拢了些,几乎将她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呼,”柏嘉良过了好一会,缓过来了,放下手,吐出一口浊气,生硬地换了话题,“秦唯西,剧透一下接下来我还会去哪儿?”

  秦唯西从善如流地更改了话题。她想了想,“唔,如果你是继续顺着时间线逆流而上的话,接下来可能是……夜兽时期的我。”

  柏嘉良手腕一翻,找出了秦唯西曾送给自己的那个狰狞的夜兽面具,在蝙蝠脸上比划了一下。

  “没错,就是这个,”秦唯西点点头,面上又有了些小尴尬,“你,你要做好准备,刚成为【夜兽】的我,比现在这个还难缠些。”

  柏嘉良眯起眼睛看她。

  “难缠?怎么个难缠法?”

  秦唯西看起来有些迟疑。

  “额,如果这个时代的我可以用意气风发来形容,那个时候,唔,就比较桀骜不驯了。”

  柏嘉良挑眉。

  “你好像用了一个比较褒义的词,不如中肯一点。”

  “好吧,实际上……是人嫌狗厌。”

  柏嘉良眼神顿时变得更加犀利。

  “你得包容任何时候的我嘛,”秦唯西被那道目光看的麻了爪儿,小心翼翼又委屈巴巴,小声嘀咕,“你们这个种族也太变态了,一言不合就跑到过去翻人黑历史。”

  “我这是在了解你的过去。”柏嘉良唇角扬起了些,理直气壮,又问,“然后呢?面对人嫌狗厌的秦唯西,有什么注意事项吗?”

  公爵大人脸黑了一分,深吸口气,克制住吐槽的欲望,老实想了想。

  “那个时候的我,自恃实力强大,喜欢仗着实力做些劫富济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事儿,有些还好,有些……就多少有些尴尬,”秦唯西说着说着,大概是想到了些幼稚尴尬的事儿,于是脸开始烧,又心虚地轻咳了一声,“当然了,面对拳头比自己大的人,我也会心服口服……所以,等你到了那儿要是我不听话,可以先把我揍一顿。”

  柏嘉良凝视她纯粹的黑眸,真诚提问。

  “你觉得我打的过你吗?”

  秦唯西陷入沉思,有些犹疑不定。

  “……应该行吧?我那时候连【死亡】规则晶体碎片都没凝练出一个呢。”

  柏嘉良:……

  听听,这人说的什么话。

  “大不了你借用一下那滴血的力量?”

  “我知道了,”她叹口气,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小本本,开始记录,“第一,见到人先揍一顿。”

  “然后,我那时候是个犟种,认定的事儿撞破南墙也不回头的那种,”秦唯西继续出谋划策,“但我吃软不吃硬,你可以适当的撒下娇示下弱什么的,我肯定吃不住,会被你拿捏的死死的。”

  柏嘉良记录关键词的笔一顿。

  小本本上第一行:见到人先揍一顿。

  第二行:适当撒娇示弱。

  柏嘉良陷入沉思。

  好像哪里不对劲。

  “哦对了,撒娇示弱这个一定要注意度,”秦唯西还在喋喋不休,“不能过,我那时候……毕竟还小,很讨厌有事没事撒娇的。”

  小本本上第三行:讨厌撒娇,不能过。

  柏嘉良望着那三行字,深吸口气。

  怎么办?

  还没见面就能感受到那只“人嫌狗厌”“桀骜不驯”的蝙蝠很难对付了。

  她默默停笔,将小本本收回了怀中,又抬手,打断了秦唯西的《如何攻略年轻时候那个别扭的我》的讲座。

  “算了,我觉得攻略也不是那么有必要,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她微笑,“趁着这点时间,我们不如做点更有意义的。”

  秦唯西乖乖停下,又问,“你想做点什么?”

  “不知道,”柏嘉良重新枕在了她肩上,“可能是看星星吧。”

  秦唯西抬头,目光穿过定格的火焰,望向那漫天繁星。

  “你刚才说,看星星很适合作为告别仪式。”

  “是,”柏嘉良顿了顿,又轻声说,“我的时间也不多了。”

  失去了金之权杖的“赦免”,她的肌肤重新变得趋于透明起来。

  “我能感觉到,我也是。”秦唯西也在望着自己慢慢逸散的手。

  “呼,”柏嘉良叹口气,“下次见面,不知道还要多久。”

  “或许不用很久了,”秦唯西声音中骤然多了几分笑意,“毕竟,我已经不再是碎成一片片的了,有人很用心的,把我从破碎的时间中一点点捡回来,一点点拼好。”

  “或许,”她亲了亲柏嘉良的额头,目光狡黠,“在未来的旅途中,我可以提前苏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