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人似乎声称我在床上喜欢叫她姐姐?”

  哭声嘎的一下,戛然而止。

  紧紧抱住自己腰间的手慢慢松开了,那金毛小脑袋也极为缓慢地离开了她的肩膀。

  由于之前贴着她哭得一耸一耸,此时,小金毛的发丝略显得有些杂乱,遮住了那飘飘忽忽的眼睛,而这人也狼狈而心虚地往一旁溜。

  “站住,”秦唯西唇角含笑,手臂骤然用力,将人紧紧扣在怀中,“嗯,柏嘉良,说话。”

  柏嘉良惊呼一声,两只爪子一下子搭上了秦唯西肩膀,抬眸,一双漂亮的琥珀色狗狗眼看起来可怜巴巴,轻轻喊她的名字,“秦唯西。”

  那尾音轻轻的,有着婉转的尾调,就像是小勾子,一下下挠着人的心脏。

  “别以为撒娇我就能放过你。”秦唯西眯起眼睛,抬手,扯了扯她的脸蛋。

  “你怎么会记得……”柏嘉良唇角瘪了瘪,脑袋又重新搭回了她的肩膀,看起来那叫一个怂兮兮。

  “因为她就是我,”秦唯西唇角的笑容变得伤感了些,“我当然知道她的一切——你对她说过的话;她对你的态度,情绪,看法……我都知道。”

  柏嘉良怔了怔,随后顿时紧张起来了,尴尬无措的抿着唇,“那,她……你……啧,觉得我怎么样?”

  她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仿佛表白的人在等待答案。

  秦唯西凝视了她一会,又笑了笑,揉了揉她的脑袋,“这个问题暂且放在一边。”

  她微微挑眉,“不打算和我解释一下后来都发生了什么么?”

  “啊,吊胃口。”柏嘉良失望地撇撇嘴,随后唇角又带上了温柔的笑。

  她抬头,凝视着秦唯西的眼眸。

  明明这些天从未分开,但却好像许久未见。

  “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她温声娓娓道来,像是在讲一个平淡的故事,而非一个惊心动魄的抉择和博弈,“你没能完成任务,那颗蛋没有死,所以那个男人把我带到了那里,给它补了一刀。你的灵魂崩碎在了所有时间流中,而我在进行一次漫长的旅行,时间旅行,将你找回来……”

  秦唯西就这么安安静静听着,望着柏嘉良的目光越来越怜惜和温柔。

  “辛苦你了。”她呢喃着,低头,轻轻吻一下年轻女人的额头,“放弃那样的伟力,放弃永久的寿命,一定很艰难吧。”

  “不,秦唯西,一点都不难,”柏嘉良手微微用劲,轻轻推开她,神色认真,“那不是我,也不是我的东西,所以那不算放弃,我只是想找回你。”

  秦唯西语塞,随后又吐出一口浊气,紧了紧怀中的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发丝。

  “找回我,唤醒我,”她呓语着,“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是怎么被唤醒的么?”

  “不知道,”柏嘉良叹气,“我还以为经历第一次旅行之后能稍微收获一点经验呢,结果还一无所知,你就这么,啪的一下,回来了。”

  她的声音变小了些,低声嘟囔,“下次再也不在一开始下那么多猛药了。”

  秦唯西憋笑。

  “所以,你知道你是什么原因醒来的吗?”柏嘉良伸手,戳了戳她的肩膀。

  “唔,不知道,很难分辨出我是在奥普弗尔最终消弭的那一瞬间还是你掉下去的那一瞬间清醒的,也有可能两者都有,”秦唯西感叹一声,“还好,赶上了。”

  柏嘉良鼻尖又有些酸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奥普弗尔还是因为秦唯西。

  “永远的承诺……”她呢喃着,脑袋抵着秦唯西的肩膀。

  “不过,的确,按照那个男人的说法,你所经历的碎片世界都是对我来说意义深远的大事,”秦唯西神色复杂了些,“我还记得当年,或者说刚才,目睹奥普弗尔消亡后的震撼心情。”

  柏嘉良歪着脑袋看她。

  “怎么说?”

  秦唯西沉默了会。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永远……”

  她眼神温柔而哀缅。

  “那就只有生灵求存的信念了吧。”

  柏嘉良先是恍然,微微点头,随后又瘪嘴,“还有你对我的承诺呢。”

  秦唯西笑了笑,又揉揉她的脑袋。

  “或许这份承诺能继续履行,也是因为你求存的信念把我唤醒了呢?”

  柏嘉良微微睁大了眸子,感动之余,眼睛开始乱转。

  “别想着到下一个世界中直接跳崖让我来救你。”秦唯西一下看出她在想什么,顿时没好气地瞪她一眼。

  “没用吗?”柏嘉良看起来略有些遗憾。

  “没用,”秦唯西摇摇头,若有所思,“我大概明白所谓【对我很重要的时间点】的这个重要性是怎么评估的了。”现竹福

  “我,”她指了指自己,“我九千岁左右的这段时间,陷入了几乎不可自拔的困惑和茫然,我在质问自己,如果这份坚持的期限是永远,那我的坚持到底有没有意义,或者说,我能不能抵抗住永远的消磨。而我发现的,有关神界的一些奇怪线索也让我痛苦,让我怀疑我到底是还有同伴,还是只是一个人孤军奋战。”

  她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是的,这个时候,我真的怀疑过他们。”

  “然后呢?”柏嘉良忍不住追问。

  “然后,你看到了。”秦唯西抿了抿唇,“奥普弗尔死在了我面前,在没有提前告知我的情况下。”

  “而一座辉煌伟大的建筑,无中生有,拔地而起。”

  “很多问题一下就得到解答了,”她轻叹一声,“我不是孤军奋战,我的故友也从未离去,我也由此获得了多坚持一会的勇气。”

  “而有趣的是,在我之前的记忆中,你不存在的那个记忆中,奥普弗尔并没有给我讲那只鸟的故事,那只用喙磨平了钻石山的小鸟。”

  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它就这么一下,啪的一声,出现在我脑子里了。”

  “那你听完故事后是怎么想的?”柏嘉良有些紧张。

  秦唯西轻笑,“我那时在想,或许真的无法坚持到永远,但至少要坚持到永远的第一秒结束吧。”

  “或许,算我明白了些,永远的意义。”

  她讲完,顿了顿,微笑望着柏嘉良,“所以,你明白了么?”

  柏嘉良一懵。

  “明白什么?”

  “【对我很重要的时间点】的这个重要性是怎么评估的,”秦唯西眸色愈发柔软,手指轻轻抚摸着柏嘉良的脸,“在我迷茫的时候,在每一个人生分叉点,在我遇到危险的时候。”

  “你就会出现。”

  “柏嘉良,你要做好准备,”她捧住面前人的面庞,仿佛感知到了什么,语速突然变快了许多,“你要经历我的一生,去每一个踌躇不定,局促不前,生死攸关,亦或者踽踽独行太久而感到孤独寂寞的我面前,去拯救每一个我。你要去拍拍她的肩膀,然后告诉她,有人陪她。”

  “你可能会对她感到陌生,”她眸子骤然有些湿润,“就像这次一样,你遇到的我可能不是你熟悉的那个我,可能会更冷漠,会更青涩,会更莽撞,会让你生气得想撂挑子,甚至……会让你质疑那到底是不是我。”

  柏嘉良愣愣望着她,近乎屏住了呼吸。

  “你可以质疑,你当然可以,”秦唯西抿了抿唇,“但那的的确确都是我,是我……波澜壮阔的一生。”

  “哈,我觉得我大概能用这个词儿。”她笑了笑,又俯身亲了亲柏嘉良的额头。

  “但我请求你,柏嘉良,我请求你,”她唇贴在年轻女人的额上,唇瓣翕动,低声呢喃,“不要推开那个你觉得陌生的秦唯西,你可以凶她,可以大声责骂她,这些都无所谓。”

  “只是不要推开她。”

  “因为我就沉睡在那些碎片之中,”她抓住柏嘉良的手,按在自己胸膛,轻笑一声,“而我又是那样的优秀,并且足够聪明,我总能从你和我的相处和只鳞片爪的线索中猜到你到底从何而来,就像这次一样,我猜到了,我猜到你来自于我的未来。”

  所以才会拐弯抹角的问那一句。

  鸟儿能磨平钻石山吗?

  其实是在问——

  【未来,所有灾难都结束了吗?】

  “不要推开她,不要推开我,因为我就是她,而我爱你,足够的人生阅历或许能抑制住这份不受控制外溢的感情,但总有抑制不住的时候,”秦唯西语速愈发快了,“柏嘉良,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你要好好看看你眼前的人。”

  “因为那个人大概在害怕,恐惧,前所未有的茫然和迟疑。”

  她微微离开了些,露出了一个,温和而灿烂的笑容。

  “她在对一见钟情感到害怕。”

  柏嘉良意识到了什么,恐慌地抓紧了秦唯西的衣领,“你,你要走了吗?”

  “对,我发现我这个形态无法存在太久。”秦唯西无奈低笑一声,“或许是正确的时间流在拉扯这个碎片。”

  那漂亮的琥珀色眼眸再次变得湿漉漉的了。

  “我答应你,秦唯西,”柏嘉良瞟到了秦唯西慢慢变淡的发丝,喉咙滚了几滚,努力克制住那汹涌的情绪,笑了起来,踮起脚尖,“你可以吻我了。”

  于是秦唯西吻上了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