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的铁锈味道在口中蔓延开来,柏嘉良舌尖轻轻舔舐着那撕咬出来的伤口,又重重吮吸那冰凉的双唇。

  秦唯西被她按在了身底,脖颈被小人类修长的手指掐住,像是被狼按在爪尖的猎物。

  她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不去抱身上的人,也不抗拒,指尖用力捏住了床单,将其攥成一团,军营中有棱有角雪白整洁的床单被她捏得皱皱巴巴。

  她甚至,慢慢睁开了眼,长长的睫毛翕动着,漆黑如墨的眸子迷茫而沉沦地望着正用力亲吻自己的小人类。

  “呼。”柏嘉良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注视,也睁开眼,眉微微蹙起,抬头,唇分。

  “是我吻技退步了吗?”她胳膊支撑着,隔着一段距离将秦唯西笼在自己怀里,尽量不碰到她身上的伤口,眯起眼睛,“你居然睁眼了。”

  秦唯西舔了舔唇上的伤口——她顶着那张清冷的脸,唇却被吻得红肿。

  柏嘉良看得呼吸又是一重。

  可这张清冷脸蛋却极为实诚地摇了摇,“不,吻得很好,我很喜欢。”

  “那你为什么……”

  “就是,想睁眼了。”秦唯西抬手,摸了摸自己唇上的伤口,瘪了瘪嘴。

  “那我是不是可以自作多情的理解为……”柏嘉良眸色更为晦暗,“你想看着我。”

  “我没表达出这个意思吗?”秦唯西颇为惊愕,随后又认认真真点头,“是的,我想看着你。”

  柏嘉良用力吐出一口浊气,灼热的呼吸扑打在秦唯西脸上。

  她向来是承受不住纯情蝙蝠一记又一记的直球的。

  那样的真挚,诚恳,以及一点点茫然无辜。

  她毫不犹豫地再次吻了上去,只是依然不敢用力触碰她的肌肤。

  吻到呼吸急促,喘不上气,腰肢酸软,双臂颤抖,她也依然不想放开。

  直到秦唯西突然轻轻推了推她。

  “嗯?”柏嘉良又离开了些,歪到一侧望着她,微喘着气,哼出一句带鼻音的询问。

  几滴汗从额间缓缓落下,沁入浅灰色的里衫中,变成一滴滴深灰。

  “又怎么了?”

  “你是不是……”秦唯西眨巴眨巴眼睛,微微屈膝,蹭了蹭某人精瘦的腹肌,表情迟疑地斟酌着言辞。

  柏嘉良脸一红。

  旺盛的“食欲”被看出来了吗?

  但她是一个讲究人,秦唯西不开口,她绝不会动手。

  “你是不是快撑不住了?”秦唯西实诚提问,“一直这个姿势撑着,是不是腰挺酸的。”

  柏嘉良默然无语,低头看了看自己。

  是的,因为怕碰到秦唯西的伤,她算是一直在做高难度平板支撑,手臂确实也有点抖,被秦唯西发觉了。

  她往秦唯西身旁一倒,脑袋埋在了她的颈窝,语气复杂地呢喃着,“我还以为你在问……那种问题。”

  “如果我是在问那种问题呢?”秦唯西再次开口。

  柏嘉良眸子顿时瞪得圆溜溜的,不可思议地望着身侧的人。

  “我又不是完全不懂。”秦唯西被她看得有几分尴尬,莫名清了清嗓子,小声说,“毕竟补过课了。”

  柏嘉良脸愈来愈红。

  “我……”她伸手,轻轻触碰着秦唯西濡湿的鬓角,低声说,“我当然想啊,但怕你疼。”

  她从没见过秦唯西伤得这么重,连碰都要小心翼翼,更别提“剧烈运动”了。

  秦唯西扭头看她,安安静静。

  “如果,”柏嘉良骤然咳嗽了两声,移开了眸子,“如果我的答案是这个,你会怎么样?”

  “会答应。”

  “……真的?!”

  “嗯。”秦唯西也移开了视线。

  “但你还没想好答案?”柏嘉良有些不可思议,甚至撑起了半个身子,不断重复,“秦唯西,你会答应那种事,但不愿意给我一个答案?”

  大概是她的声音委实有些尖锐洪亮了,带着些咄咄逼人的感觉,秦唯西用力抿抿唇,往角落里缩了缩,小幅度点头。

  “我,我很难解释。”她轻轻说着,“我可能是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吧。”

  柏嘉良追问,“你觉得什么是遗憾?”

  “我不知道,柏嘉良,”秦唯西漂亮的眸子茫然地望着她,“我只是觉得,做与不做,好像都有可能成为遗憾。”

  柏嘉良一时有些被气笑了,但却又可以理解。

  瞻前顾后优柔寡断的蝙蝠,她活了那样久的岁月,记性其实又是那样好。

  她这几年与她的相处大概算不了什么吧。

  但如果……

  “秦唯西,我想。”是肯定句。

  清贵如月的血族公爵直接干脆地扯开了被子,合上双眸,睫毛轻颤,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柏嘉良望着眼前的美景,眸色平静,扯了扯唇角,将被角丢了回去,自暴自弃地用力往床上一躺,翻了个身,背对着她,“知道了,睡吧。”

  秦唯西睁眸,望着小人类这些年似乎又宽了些的脊背发呆。

  年轻人的自尊心实在是太强了,明明是期待已久的渴望的事,却不允许任何怜悯和遗憾留在这样美好的地方。

  她慢慢靠了过去,迟疑了会,伸手,搂住了柏嘉良精瘦的腰肢。

  像是抱紧了一根浮木。

  柏嘉良握住她的手,手指强硬地分开她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手心贴着手心。

  秦唯西用力反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的灼热和黏腻,心里乱糟糟的,思绪发散,一个又一个无意义的画面不断闪回,仿佛一生的重演。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嗅着鼻间令她疯狂的甜腻香味,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

  最终,陷入了安静无梦的甜美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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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嘉良问你那个问题没有?”尤拉西斯端着餐盘,和伊莉莎在食堂角落坐下,将盘子里的鸡腿夹给了对面的人,挑挑眉,“吃吧,长身体。”

  “我已经成年了,还有,你说请我吃饭就是请我吃食堂?”伊莉莎很想翻白眼。

  “对啊,”尤拉西斯理直气壮,“现在哪有餐馆啊,我都给你加鸡腿了还不够吗?”

  伊莉莎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回到了之前的问题,但语气里还是夹枪带棍,“问了,怎么了?想知道答案?你为什么不自己问我,要让柏嘉良来问?”

  “我当然知道答案,我甚至知道你在想什么。”尤拉西斯笑骂一声,“小兔崽子,你尾巴一撅我就知道你是要干嘛。”

  她喝了口凉白开,微微摇头,“是小嘉良这些天经历的事太多了。但我怕她没注意到,提醒一下而已。”

  “听起来真了解我,”伊莉莎的语气更加讽刺,像只竖起了尖刺的小刺猬,叉子一下一下插着盘子里的鸡腿,“那我在想什么?”

  “你现在在想怎么把叉子塞进我嘴里,”尤拉西斯悠哉悠哉,“而我也知道,你在担心那些刚铎余孽——既是作为一个刚铎余孽头头对于曾经儿时旧相识的担心,也是一个龙骑士,一个富有责任感的好青年,对于同为人类的安全的担心。”

  她往嘴里扒拉着饭,含含糊糊,“有些区别,还有些复杂,但殊途同归。”

  她又朝伊莉莎得意地扬了扬眉,“我说得对吧。”

  伊莉莎不说话,只是又将叉子狠狠插入了鸡腿肉中,沉默地举起来,用力咬了一口。

  然后一只手放在了她脑袋上,用力揉了揉。

  “小伊莉莎,”尤拉西斯唇角带着笑,“有心事要说出来啊。”

  伊莉莎难得地没有躲开女人的揉捏——自从她成年后,尤拉西斯常常感慨小兔崽子的脑袋是再也摸不得了。

  “只是担心而已。”她默默将鸡腿吃完,低声说,“你不用担心我做什么,现在已经没有刚铎余孽了。”

  尤拉西斯微微挑眉。

  女孩抬起头,望着她漂亮的蓝色眼睛。

  “大家都是人类,不是么?”

  “嗯,还都是海伦大陆的生灵。”

  “是,都一样。”

  “嗯哼,”尤拉西斯又笑了,语气上挑,“看在我这么了解你的份上,再帮我一个忙怎么样?”

  伊莉莎一边吃饭,一边挑眉,示意她直说。

  “嗯,我在革新军有个账户,”尤拉西斯慢条斯理地夹起一大块肉排,用力咬了一口,“工资啊,奖金啊什么的,钱不多,但我也用不着。我要是哪天和柏长风一样没了,要是那时候你这个小兔崽子还幸运的活着,就去帮我把那个账户里的钱拿出来,捐给政府吧。”

  伊莉莎用力皱起了眉。

  “托孤?”她盯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

  “算是吧。”尤拉西斯语气依然轻佻。

  “为什么是我?”

  “你想听温情的答案还是真实的答案?”

  “……”

  “好吧好吧我都说,温情的答案是——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的妹妹,就叫伊莎。”

  伊莉莎开始盯着面条,慢慢将其卷起来。

  “而真实的答案是——不止你啊,小嘉良啊闻人歌啊还有些我的老部下都知道这个账户,我这不是怕万一嘛,要是都死没了咋办,所以广撒网嘛。”

  伊莉莎面无表情地卷起了一团面,送入口中。

  “我拒绝。”

  “啊?”尤拉西斯似乎没想到她会拒绝。

  “按照你那句话的逻辑而已,”她抬起头,盯着面前的神色愕然的女人,一字一句,“你根本不了解我,所以我也拒绝帮忙。”

  ……

  “叮铃铃。”

  终端吵闹的提示音让睡着的两人皱起眉。

  柏嘉良率先抬手,不耐地看了眼终端。

  “秦唯西,秦唯西!”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她猛得清醒了。

  于是秦唯西也睁开眸,凑了过来。

  终端上赫然写着——

  【追杀泰坦闯入亚空间时,发现黑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