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例。”

  “没有结束,又开始了,这是诅咒!是夜兽的诅咒!”

  “该死,我就不该心怀侥幸地留在车上,现在跳车都跳不了了。”

  “我真是太天真了,人类和矮人怎么会这么好心,捣鼓出来的玩意先给我们兽境用?这一定是他们的阴谋!”

  柏嘉良侧身,艰难地挤入议论纷纷的拥挤人潮,手护着肩膀上的猫咪。

  公爵大人被挤得歪歪扭扭,猫脸一脸不悦,四只白爪子抱住了小金毛的脑袋,尾巴则勾在她脖颈上,伸长脑袋张望着包厢内的情况。

  柏嘉良好不容易分开人群,侧身挤到率先冲到现场的杜克和琪雅身旁,神情凝重,随意问了一句。

  “现在是什么情况。”

  “如你所见,”杜克随意瞟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只把她当成同程的旅客,礼貌中带了点生疏的意味,“死人了。”

  柏嘉良抿抿唇,望着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年轻女人——

  她甚至还可以被称为女孩。

  她的面色苍白,带着一种令人伤感的破碎,身上昂贵精细的半身甲仿佛被什么野兽用力抓挠过一般,刻上了深深的爪痕,裸/露的躯体上也有多处爪印和伤痕,有些还有几道深深的血迹。

  柏嘉良面上渐渐带上了些悲哀。

  不管她们在战场上是如何对立,如何斗智斗勇,在这趟列车上,她并没有对这位刚铎第一顺位继承人出手的打算。

  她甚至能猜到一些伊莉莎死死黏着杜克他们的原因——她大概率是被偷偷送出来的,骤然从一人之下的境遇变成了流浪王女而没有任何依靠,女孩心中大概也有落差。

  又是在以暴力神秘为称的兽境,害怕的她当然想黏着难得一见的同类。

  柏嘉良轻叹口气,看着躺在鲜血中的苍白女孩,微微躬身。

  秦唯西爪子按了按她的肩膀,低头,佯装舔了舔她的耳朵,以微不可查的声音低声道。

  “想办法查看一下她的尸体。”

  柏嘉良顿时身子紧绷,过了会,微蹙起眉,点点头,又微微摇头。

  公爵大人怔了怔。

  “维C,你胡须扎到我脸了。”小金毛自然说着,随后扭了扭脖子,将肩上的猫咪抱到了怀里,又捋了捋发丝,将微红的耳垂遮住。

  “有没有人来管管啊!列车长呢?”有人大声嚷嚷着。

  “我在这。”人群身后传来了平静优雅的华丽音色,阔耳狐列车长依然穿着那身一丝不苟的正装,提着手杖,面上是不变的温和笑容。

  他低头看了尸体一眼,抬起头,表情依然温和,“有人想要检查吗?”

  车厢顿时陷入了沉默,甚至,有些压抑。

  这位列车长看起来,并没有半分意外亦或者震惊的神情,仿佛列车上死了个人是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罢了。

  “没有吗?”李泽尔微微有些讶异地挑眉,温和的语气中带着一种令人难受的轻佻和讥讽,“在座各位大部分都是接到了邀请函前来的,我还以为各位会对检查尸体有兴趣呢。”

  车厢里的人顿时议论纷纷,有些面色不善地盯着列车长。

  柏嘉良蹙蹙眉,低头看向猫咪。

  她从猫猫清澈的瞳孔中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这位列车长只是看起来淡定,实际上……是有点生气的?

  “死者是个人类,是我们的同胞,”杜克打破了僵持,从琪雅身旁自然走上前,表情沉重,“我申请检查尸体。”

  李泽尔优雅抬手,“请便。”

  “等等!”有一只精灵呵住了杜克的动作,“谁知道你是不是想掩盖痕迹的凶手?”

  杜克皱皱眉,自然掏出兜里的证件挂在胸前,淡淡道,“我是个医生,我想要杀人用不上这么残忍的法子。”

  他抬眸看向那只精灵,仿佛并没有被他刚才的攻击性质问冒犯到,反而做出了邀请,“要一起吗?警探先生。”

  “当然,我是国际警探,这本就是我的工作。”被一口道破职业的精灵点点头,得到邀请后,态度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面上露出自来熟的微笑,熟稔而自然和他站在了一起,仿佛他们本就是朋友。

  “我。”柏嘉良毫不犹豫地站了出来,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顶猎鹿帽戴在脑袋上,面对那只精灵质疑的目光,挺直胸膛,“私家侦探。”

  但她并没有跟杜克和精灵站在一起,反而隔得有些远。

  人群骚动了一会,又过了几分钟,一位背着巨斧身体健壮,面上还带着伤疤的女性矮人慢慢走了出来,和柏嘉良、杜克成三角之势站定,声音冷漠,“通缉犯。”

  包厢内响起了小小的惊呼声。

  秦唯西抖了抖胡须,饶有兴趣地看着站在对面的精灵和矮人。

  警探和通缉犯。

  这趟列车还真有意思。

  或者说……发邀请函的人还真有意思。

  “欢迎,”被许多目光注视着的精灵警探不仅没有生气或者发作,反而轻笑着,“真不错,没有人比通缉犯更懂得犯罪了。”

  “很好,很好,”李泽尔笑了起来,轻轻拍了拍手,又杵了杵手杖示意安静,“也就是说,除了那难得一见的龙族和不怎么管闲事的血族,我们这儿居然凑成一只多种族的探案小队,非常国际化了。”

  四人同时露出了礼貌的微笑,背着大斧的矮人面上恐怖的伤疤蠕动起来,看起来更为吓人了。

  “那其他贵客先暂时回自己包厢吧,”李泽尔掌控着局面,耸耸肩,“让我们自告奋勇的探案小队先检查一下情况。”

  有些人迅速跑回了自己的包厢,用力关上了门,而另一些则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案发现场,面上有些遗憾,似乎是在懊恼为什么自己不早些站出来。

  柏嘉良观察着场上的情况,目光落在了几个磨磨蹭蹭的矮人身上。

  拍照的,到底是谁呢?

  当她被耳边轻盈的喵喵声惊醒时,那个背着大斧的矮人就已经站在她身旁了。

  “你可以叫我铁斧,”女性矮人声音沙哑极了,“别误会,我没有恶意,但也没有结盟的打算。”

  “但是对面那个条子,和那个所谓的医生,”她挑挑下巴,“我不喜欢。”

  柏嘉良眨眨眼睛,唇间带上礼貌疏离的笑,“华生。”

  “花生?”铁斧女士一怔,看了她一眼,耸耸肩,“我以为我的假名字已经起的够扯淡了,没想到还有更扯淡的。”

  柏嘉良滑稽地耸耸肩,也不解释,指了指不远处已经迈向尸体的二人。

  “我们快些吧。”

  ……

  “医生,死因能确认吗?”精灵探长和杜克已经蹲下来了,前者自来熟地发问。

  杜克掏出几双医用手套,递给他一双,一边戴上一边仔细观察着眼前的尸体,语气平淡,“缺少必要的设备,如果不解剖,只能做出一个初步的判断。”

  “哦,那你……还有你们,”探长抬起头,耸耸肩,“听到你们刚才瞎编的名字了,就叫我探长吧,你们有什么特长,又有什么发现,都说说吧。”

  柏嘉良接过杜克递过来的手套戴上,望着地上的面容平静祥和的伊莉莎,并没有搭理探长的问话,而是指了指地下的血泊,“医生,出血点在哪里?”

  “没有发现能流这么多血的伤口,”杜克摇摇头,手指按在伊莉莎冰凉的肌肤上,“那些爪痕根本造不成这样的失血。”

  包厢里顿时陷入了沉默。

  “车上有血族吗?”过了会,探长率先打开了话匣子,“血族是玩弄血液的高手,要是他们想,说不定能造成这种伤。”

  “我们现在连这些血是不是死者的都不清楚,”矮人冷漠地说,“我们现在最好期待车上有个血族,否则在缺少分析设备的情况下怎么确认?”

  探长耸耸肩,不说话了,起身戴上手套,开始翻起了伊莉莎没有被上锁的行李。

  柏嘉良额角跳了跳,犹豫了会,也没有阻拦。

  人已经走了,还说什么呢?

  “啧啧啧,刚铎军队制式服装,我就说,”探长看着箱子里的衣服,很快笑了起来,“医生老兄,你们是人类内战哪一边的呢?”

  “哪一边都不是,”杜克在统计着尸体身上的所有伤口,头也不抬,“我就是个臭看病的,给钱就治。”

  “那也挺好,”探长抬头看他,眸中带着探寻,“战争中你们这种人应该挺吃香的吧。”

  “还行,有点小钱。”杜克终于抬头了,望着这只精灵,“你呢?我可是听说精灵教国刚出了大事,不回去看看吗?”

  柏嘉良忍不住想笑。

  果然啊,接到邀请函的都不是善茬,一个个都在试探呢。

  “别打那些哑谜了,”矮人铁斧生硬地打破了他们的试探,凝视着伊莉莎的面容,“你们不觉得,死者去的很安详么?”

  “先不说死因到底是什么,”她指了指尸体胳膊上腿上的爪痕,“光是这些伤,都不能让她去的时候表情这么安详吧。”

  柏嘉良凝视着伊莉莎平静祥和而只能的面庞,微微点头,转身,佯装检查行李,把公爵猫猫的爪子搭在了自己肩膀上,低头,唇蹭过了毛绒绒的猫耳朵,压低了声音。

  “公爵大人,您确定她真的死了么?”

  “怎么这么问?”秦唯西的猫唇笑起来了,反问。

  “我身体被生命树汁改造之后的那种直觉,”柏嘉良轻声说,“她躯体内的生命力都逸散的一干二净了,像是一个干枯很久的水塘。”

  “但是她才死不到12个小时,肌肤都还有弹性呢,尸体内的生命力残余绝不应该是这个样子。”

  “这更像是……有人把她的生命力强行抽走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