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格的前任。
陆昙推门迈进包厢的时候, 酒瓶已经空了大半,她没顾及在座所有人惊奇诧异的神色,简单打了个招呼, 便直接拿着酒瓶确认, 还倒出一点液体观察有没有沉淀物。
温盏愣了足足十几秒才道:“你做什么?”
陆昙却没回答, 严肃地道:“酒是服务员刚送进来的酒吗?”
温盏压根没缓过神来,顺着她答:“是啊。”
“于自真呢?”陆昙的问题一个接一个。
“出去了。”
“这酒是为她点的?”
“是, 她喜欢喝红酒。”
“你喝了吗?”
“喝了啊。”
“在外面为什么一点警惕心都没有?谁给你的酒你就乱喝?!”陆昙劈头盖脸地道,她连礼貌的问询都省略,直接拉着温盏道:“走, 跟我去医院!”
“陆部长这到底是在做什么?”唐筹率先反应过来,站起身道。
“之前那个骚扰过阿盏的食品公司老板刘企,让服务生在红酒里放了一包东西。”陆昙言简意赅:“我怀疑他还在记恨阿盏。”
唐筹这才明白陆昙在说什么:“我们跟刘总没有任何合作, 怎么会得罪他?”
陆昙没说, 只是执拗地拽着温盏的手腕:“先跟我去医院看看, 其他的我晚点再跟你解释。”
“你先放手。”温盏却垂着长睫,眉目淡淡地道。
她反应总是慢半拍,这时候才开始疑惑陆昙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包厢的问题。
虽然是工作室的聚会,大多数是自己人,却还有于自真和她的助理在, 温盏不愿意当众给陆昙难看。
陆昙察觉出温盏态度的转变, 下意识地松开握着温盏的手:“阿盏……”
“菲菲,去把开酒的服务员找来。”温盏没理会她, 直接对助理道。
刚唐筹没明白,温盏却从陆昙的只言片语中想起温瑜说食品公司被监管部门严查的事, 联系到今日陆昙看到刘总时的担忧, 一切便说得通。
乔菲点点头, 小跑着出去,一开门,就看到在门口贴着耳朵的毕舒城。
毕舒城尴尬地道:“那个,我现在说我只是路过,各位能信吗?”
唐筹顿时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先进来!”
毕舒城尽量用毫无存在感的方式,小步挪到陆昙旁边。
小助理很快将服务员找来,服务员并不是陆昙看到的那位,在反复核实情况后,陆昙才松了半口气。
“阿盏,最好还是调取监控看一下。”她提醒道。
温盏却没再顺着她,简单地同服务员道谢后,才对众人道:“你们先慢慢吃,我一会儿回来。”
“你跟我来。”她转过身,又对陆昙低声道。
陆昙感受到她的低气压,本能的有些心虚。
二人走到门口,正巧赶上于自真回来,陆昙趁着时机直接道:“阁下刚才对服务员说了什么?”
“啊?”于自真呆愣愣的,不知道包厢里怎么忽然多出陌生人。
“阁下刚才出包厢,和服务员说了什么?”陆昙又问了一遍。
于自真也不知道陆昙想问什么,回忆了一下,才如实道:“刚才……问服务生卫生间在哪里。我有些不认路。”
“谢谢。”陆昙听到了合理的解释,才算踏实。她悄悄去看身边不喜不怒的姑娘,温盏此时正在和于自真简单地招呼,似乎未将这场风波放在心上。
可陆昙还是觉得不踏实。她后知后觉地为自己的唐突感到羞愧,但当时情况紧急,她实在不敢耽搁。
刘企之前骚扰温盏,被她知道后托朋友找问题严查,公司口碑崩塌,前后时间连接很紧密,难保刘企不会将这件事联系到温盏身上。
当初她本着一劳永逸的原则,打击别人也没留余地,对当年的李岩是,对后来的刘企也是。现在却有些后悔,没做得更周全一些。
若非如此,今天的自己不会这么冲动地跑进包间确认情况,也无需这么尴尬地跟着温盏出来。
阿盏一定觉得她挺没分寸的吧?思及此,陆昙眼中闪过懊恼的情绪。
“阿盏,对不起。”及至走廊尽头,陆昙先开口道歉:“是我考虑不周全,刚才影响了你们的用餐。”
在她前面半个身位的姑娘已经将防护戴得很严实,根本看不到任何多余的表情。
“不会。我还要感谢陆部长的好意。”温盏声音很官方,没有任何起伏地道:“我就送您到这里,陆部长慢走。”
她说完还伸出手替她做出引路的手势。
言语里的距离感硌得陆昙心口一疼。
陆昙原以为温盏会不接受自己的好意,或者误解自己的擅闯别有居心,可温盏既没有指责也没有误解,她迅速领会了自己是事出有因,却什么都不问,反而让陆昙觉得很不自在。
“阿盏……”陆昙轻轻地喊了一声便停下,局促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部长大概是有看到刘总做了什么,误解刘总是给我使绊子。”温盏平静地道出事实。
“你知道?”陆昙讶异于温盏的聪慧,想了想还是解释道:“之前刘企骚扰你,我托朋友以合法合规的途径打压了他的事业算是回应。我当时做得比较绝,所以担心他会把账算在你的头上。刚才看到刘企让服务员加东西到红酒里,又看到于自真和那个服务员有交集,我有点乱,没想太多便进了你们包厢……我……”
她说得很清楚,可她说得越清楚越没有底。因为温盏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着,没有给她任何反馈。
“我没有恶意。”最后,陆昙只能这样道。
“我理解,谢谢陆部长的关心。”温盏耐心地听完,才道。
她似乎觉得还不够,又补充道:“也感谢您的提醒,以后我会让团队多防范。”
陆昙在她一声声的道谢中觉得万分挫败,温盏明明近在咫尺,可陆昙觉得她远在天边,她不再是自己的妻子,公事公办的态度倒像是……娱乐圈内谦卑的艺人对部长的态度。
“阿盏,我不是以部长的身份在警示你,而是……以我个人的名义在担心你。”陆昙斟酌半晌,只能这样说。
“个人的名义?”温盏怔愣片刻,轻轻地笑一下:“知道了,那没什么事我先失陪了,包间里还有客人。”
“阿盏……”陆昙还想说什么,却被温盏打断。
“温盏。”平静得过分的姑娘纠正她:“陆部长,我尊敬您是部长,但是私下的话,我还是要提醒您,我们没有那么熟。”
陆昙被她拉开的无形的距离弄得更加无措,下意识地搓搓手指,磕磕绊绊道:“阿……温盏,我……我们的关系,真的有必要这样吗?”
“敢问陆部长,我们什么关系?”
温盏的一句话又将陆昙问得哑口无言。原本陆昙以为,离婚是两个人对过去划上句号,而后重新开始。可如今温盏的态度却告诉她,重新开始,只是她一个人的自私的祈愿。温盏想和她彻底划清界限,分道扬镳。
“哪怕是离婚,温盏,哪怕是离婚的妻妻还是可以有正常的交往的,不是吗?”陆昙心下慌乱,说出的话都没过脑子。
果然,温盏轻嗤一声,道:“不知道陆部长是对我们凡人离婚有误解还是对正常交往有误解?那我给您普及一下知识,离婚的前妻就该像是死了一样,不再去打扰对方,离对方的世界远远的。”
陆昙被她的冷言冷语戳得心酸,凭着本意道:“你觉得……我打扰到你了,是么?”
“是。”温盏斩钉截铁地道:“我不想去计较您为什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吃饭或者说您为什么能找到我的包间,也很感激您的提醒。但请陆部长作为前妻,维持一点我们彼此最后的体面。以后不要再操心或者干涉我的事情。”
“……”
——
傍晚,毕舒城和陆昙坐在车里两厢无话,一个比一个颓废。
过了许久,毕舒城才道:“师姐,我被您连累了,您得负责……”
“如何负责?”陆昙从沉思中回身,问道。
“我需要倾诉。”毕舒城很直白。
“说。”
“唐筹说我最近几次偷偷跟着她她都知道,只是不想管罢了。但我这样拖泥带水的,已经打扰到她,让我有多远滚多远。”毕舒城很委屈。
陆昙听着毕舒城的话,脑海中不禁再次浮现温盏说的那些,道:“那你能做到离唐筹远一点吗?”
“我要是能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了。”毕舒城将下巴依靠在车窗边缘,道:“我只是想在这十年里多看看她,多陪陪她。”
“以什么身份呢?”陆昙顺着她的话问道。
“一个……真心关心她希望她好的前任?”毕舒城回道。
“体面的前任就该像是死了一样,你老诈尸,别人肯定受不了。”陆昙用温盏的话,道。
毕舒城哽了半晌,抱怨道:“师姐这都是从什么地方学的言论,哪里疼往哪里戳啊!”
陆昙面上显得很空洞,道:“阿盏说的。”
毕舒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接什么,又放弃般地闭上。
“可是,我不想做前任。”陆昙眸中有低落闪过,转头对毕舒城道:“你甘心只做前任吗?”
关于前任的问题,毕舒城没能给出陆昙一个准确的答案。
所幸,陆昙也不准备得到什么答案,她将自家师妹送回家后,便一个人开车到温盏家楼下。
小区门口的升降杆自动打开,许多年前的车辆识别信息因某个姑娘的遗忘,而到现在都还没改。
可就是这份“遗忘”,在今晚给了陆昙勇气,让她再来看看温盏。
树荫下不起眼的临时车位里,陆昙踩着枯黄的落叶倚靠在车边。温盏家的灯还暗着,显得格外的冷清,可以供她仔细地思考。
临走前,毕舒城又向她抛出一个问题:“师姐,如果,你和温盏姐没有重新开始的可能,真的只能做前任,您可以放下喜欢她这件事吗?”
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想过。
她的生命里,喜欢和婚姻一直是绑定的状态。即便到了现在,她也没将婚姻和喜欢分开。
没有婚姻,她的喜欢该落于何处呢?
抑或者,她该怎么样,作为陌生人来表达喜欢?
迟来的对于感情的领悟和无法续存的婚姻出现分歧,陆昙在迷茫中忽然想起当年领证后温盏对她说的一句情话。
她记得,那时候温盏说:“华优,谢谢你让我的喜欢水到渠成,功德圆满。”
现在呢?
没了婚姻,温盏还喜欢她吗?
她在长久的放空中终于等来了温盏,她没有注意到阴影里的她,径直走进楼中。
不一会儿,楼上的灯亮了起来。
陆昙盯着那抹暖黄,想象着温盏在房间里走动的模样,心也跟着静下来。
明明身处昏暗,可属于心上人的那盏灯还是轻而易举地温暖了她不为人知的角落。
作者有话说:
对于合格的前任。
阿盏:请逝世,别诈尸。
陆部长:我觉得……我还能抢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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