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敢吻我吗

  试驾结束,秦南返回车行,收银台付款后等待手续期间,周醒带她上楼去食堂吃饭。

  “这边新开的市场,规模不算大,尚在发展,不过也是周凌一手创办。城北那边还有个市场,你知道吧,那边的车行是我大伯在管。”

  周醒一面走,一面向秦南介绍基本情况。

  她跟周凌性子都随阿嬷,老太太现在年纪大了,看起来和和气气,年轻时候却是个了不得的巾帼人物。

  雷厉风行、敢作敢当,生意场上摸爬滚打,势必就要磨损掉某些传统意义上女人的温柔特质。故而周家人脾气都颇为暴烈,平常事不拘小节,果敢无畏。

  周醒稚嫩,不如她们心机深沉,胜在年轻,脑子转得快,也学会话里有话。

  “我堂姐很厉害的,生活方面怎么样我不知道,事业上绝对杠杠滴,你看车行给她经营得多好,二手车刚兴起那阵,就嗅到风向了,这边的市场,我们是成交率最高的一家。”

  这些都是一小时前师傅讲给她听的,周醒现学现用,用来给秦南下套。

  红发女人提裙缓步登阶,笑容明朗,“干嘛突然跟我说这些。”

  “就说我堂姐厉害呗,我以她为荣,需要学的还很多,所以才会想到来车行跟她取经。”

  周醒字字句句,满怀对周凌的崇拜之情。

  找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周醒体贴问询:“你有忌口吗?爱吃辣还是喜欢清淡,我去给你打饭。”

  秦南目光始终饶有兴味跟随她,红唇吐露暧昧字眼,“我喜欢刺激,嗜辣,颇为重口。”

  “那你跟我一样欸,我也喜欢吃辣。”周醒随口附和。

  “是吗?”秦南手撑腮,“那我们很配。”

  周醒转身快步离去。

  食堂菜品丰富,荤素搭配,周醒挑选了几样盛在托盘,另打了碗素汤。

  秦南等待她落座后一齐动筷,周醒再次说起周凌,“你看,福利多好,现在管饭的公司不多,老板大多吝啬。我堂姐表面看冷冰冰,其实人很好的。”

  “你干嘛老跟我提她。”秦南喝一口汤。

  “我就是好奇。”周醒终于将话题引入正轨,“你那时候为什么要跟她分手。”

  顿了一秒,又紧接道:“我知道你结婚,但总得有个原因吧,为什么上高中还在跟女生谈恋爱,毕业后又跑去跟男人结婚。”

  “很奇怪吗?”秦南摊手,“我喜欢谁,就跟谁在一起,不喜欢谁就分开,结婚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合则来,不合则散,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周醒摸摸鼻子,脑海中搜寻恰当词汇,“豪爽、洒脱。”

  至少比孟新竹死吊一棵树上强。甭管别人怎么看,自己先爽了再说,也不失快意。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周醒没有立场多加置喙,但经过这番谈话,她大概知道秦南是个什么样的人了。

  爱玩,贪新鲜,没什么必须恪守的处世原则,轻佻薄情。

  感情或许占据她生活大部分,但并不局限于谁,抛弃过一次的人,她不介意再哄回来,抛弃第二次。

  周凌呢?那般执拗的性子,对她是否还有不甘。

  大概是有的吧,周醒猜想。

  否则车上干嘛对她凶巴巴,提都不准提,为此还专门派助理来给她个下马威。

  助理也真是倒霉,平白挨顿骂。

  再者,站在孟新竹角度,她必然是这世上了解周凌最深之人,费尽力气把秦南弄到家里,肯定有她那么做的道理。

  温文静秀和心机深沉并不是一个矛盾组合,而不动声色的静谧却是个很好用来隐藏的外壳。

  哈哈哈!孟新竹,被我看穿了吧。

  周醒不自觉牵动嘴角,她也是很厉害的!

  看对面女孩呲个大牙傻乐,秦南抽出一张纸巾,轻拭唇边,“你喜欢竹子?”

  “啊?”周醒蓦地抬脸,“怎么可能,她可是我堂姐女朋友。”

  很明显吗?她什么也没做啊。

  “挺明显的。”秦南说:“竹子人很好,温柔挂,我也蛮喜欢她,尤其哭起来的样子。”

  周醒唇角笑意收拢,这姐荤素不忌啊。

  “你这样的我也喜欢。”秦南伸手,隔着长桌在周醒脸颊快速抚了一把,语速缓慢,充满魅惑,“你们三个,各有各的味道。”

  “你干嘛!”周醒顿时跳起。

  五步开外,孟新竹端着餐盘面无表情走过,与部门同事挑选了角落的位置坐下。

  女人长指甲停留在皮肤的瘙痒感挥之不去,周醒扯袖不停擦脸,同时警告:“我才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你别老跟我动手动脚。”

  秦南吃吃笑,“你不喜欢她,你紧张什么,见她走过来,魂都丢一半。”

  “胡说八道!”周醒低吼。

  秦南无所谓,“那就当我胡说吧。”

  信息交换完毕,双方都心情大好,饭后并肩下楼,完成保险手续,周醒送秦南到路口,挥手道别。

  午休时间,不急着回去,周醒打车去最近的专卖店买了笔电。

  赶回车行时,距离午休结束还有二十分钟,周醒打听到孟新竹部门所在,偷偷溜上楼。

  发现孟新竹有自己独立办公室,周醒更是窃喜,地毯上行走无声,推开玻璃门。

  窗边有张小沙发,她盖着毛毯躺在上面睡觉,周醒没有打扰,把电脑放在她办公桌。

  计划随时都在变,一开始想跟她说两句话,胡乱掰扯点什么都行,后来见她睡着,又想干脆悄悄溜走,等晚上回家她主动来问。

  临走前周醒忍不住回头,却见她醒了,掀开毛毯坐起来。

  “喏,电脑,上次打坏你的,我赔给你。”周醒手指戳戳,讲明来意。

  “谢谢,但不用了。”孟新竹柔声拒绝,将长发全部归拢在一侧,十指细细梳理,“电脑我已经修好。”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周醒抠手指,“你修好是你的事情,我赔偿是我的事情,又不冲突。”

  孟新竹沉默。

  周醒赶在她下逐客令前抓紧讲话,“我今天第一天上班,就开单了,但我没要提成,因为我也没做什么,都是我师傅的功劳,所以算我师傅的。”

  孟新竹瞟她一眼,刚要启唇,周醒又说:“吃饭的时候,你看到秦南了吧,她是来买车的,我跟师傅在外面遇见她,就把她带车行来了。”

  周醒意为跟秦南撇清关系,避免误会。

  孟新竹浅浅吸气,周醒再次抢先道:“师傅下午说请我喝奶茶,你要喝吗?可以帮你带一杯。”

  孟新竹整理好头发,将沙发上小毯收叠整齐,转身来到她面前。

  她跟串小炮仗似的,一进屋就噼里啪啦炸开,每次哑火,见人抬袖捂脸小心靠近,欲检查引线,又热闹咋呼起来。

  “喝点甜的心情好,我备注少少甜,不会胖。”

  担心仍被拒绝,周醒找补,“就当我抓伤你手,给你赔礼道歉。”

  说到这个,周醒觉得还是有必要再为自己辩解一二。

  “其实我真的不是故意,你知道我小时候身体不好,常常生病,上高中以后,我妈就让我锻炼嘛,我后来学很多东西,游泳拳击什么的,力气就变得很大……”

  她耷拉着脑袋,手指揪住衣服边,“我没有跟别的女孩子牵过手,所以我心里也没个数,不知道自己力道是不是会弄伤人家。”

  说到这里,她还不高兴“哼”了一声,“也是你比较纤弱的缘故,皮肤薄,很容易就留下红印子。”

  她思维跳脱极快,又想起别的,手指挠挠嘴角,抬脸望来,“你是不是骨质疏松啊?很有可能欸,千万不要觉得自己还很年轻,跟骨质疏松差得远。喝浓茶和咖啡太多,或者睡眠不好,又不怎么晒太阳,都有可能导致骨质疏松。”

  好嘛,人家一句话没讲,她膨隆膨隆又是一大串。

  “我给你买钙片吧?”周醒两眼亮晶晶,诚挚望来。

  孟新竹定定看着她。

  就是这双眼睛,元气灵动的狗狗眼,即使踢打、驱赶,她受惊躲藏到角落,还是会从墙边探出半个脑袋,盈盈期盼望来,毛茸茸的大尾巴小幅度甩。

  打她一巴掌,她退一步,招招手,她又凑到跟前来,随便扔块肉骨头就欢天喜摇头摆尾,从来不与人置气。

  给不了她什么,决定远离她,不再对她心慈手软。她睡一觉,烦恼忘却,又颠颠跑来面前。

  “我看看你手上有没有小月牙。”周醒自说自话,飞快把人家手抓来,捧在手心里看。

  “你果然没有月牙!”周醒发现重大情况,“被我说中了,你骨质疏松,是不是平时咖啡喝太多?”

  她扭头四望,果然在办公桌上找到罐黑咖,一脸“被我拿住”的小嘚瑟,“看吧,我就知道你肯定是咖啡喝太多,不过没关系,我会想办法帮你把流失的钙补回来!”

  说完,好害怕听见对方拒绝的话,周醒松开她手,慌慌张张跑掉。

  “不跟你玩啦,上班啦上班啦!第一天上班,我要好好表现——”

  从始至终,孟新竹没插上半句嘴。

  女孩活泼跳跃的发尾消失在玻璃门后,孟新竹办公桌前坐下,被触碰过的手指攥进手心,试图保存几分她留下的温度。

  整条逻辑链重新复盘时,会发现事件在推进过程中,不免出现很多意外。

  这世上没有完全的万无一失,她一面修订,一面进行,却仍是无法避免轨道偏移路线,跌入从未设想过的险境。

  人心最易拿捏,却也最不可控,孟新竹忽略了自己。

  她们短暂共处的那些时日,当真是为了哄骗周醒对她更为迷恋吗?

  假若真的讨厌一个人,或对她无感,该如何说服自己与她同床共枕,纵容她的亲昵,又如何说服自己,放下身段蛊惑诱导。

  落在她腮畔的吻,几分是演戏,几分是真心。

  如果都是假的,怎会因她的失落和眼泪而懊恼愧疚,怎会因她不计前嫌地突然造访而欢喜雀跃。

  对周凌,孟新竹问心无愧,她早就不欠什么,想要的,也在情理范围之中,是对方曾信誓旦旦许诺过。

  手段或许卑劣了些,但她们周家也不见得多清高。一面瞧不起她,一面又将她捆绑在身边,作奴仆差遣。

  大脑滚沸的思绪尚在熬煮,手机提示音响,孟新竹垂眸,她收到周醒消息。

  女孩发来饮品截图:[这边很偏,外卖过来要好一会儿,我们提前点。]

  大概觉得口气不够软萌,太过公事公办,又丢来一串亲亲表情。

  孟新竹知道她没别的意思,嘟嘟嘴是她招牌动作,撒娇卖萌以及犯贱专用。

  视线粗略扫过截图,孟新竹挑选出饮品,图片画圈后发给周醒,那边受到极大鼓舞,证据是持续了很久的“正在输入”界面。

  最后还是只矜持发来四个字。

  [好的!收到!]

  孟新竹完全可以想象她立正稍息的耍宝动作,眉眼弯起笑意,故意拿她寻开心,大致计算了打包费和配送费,发了笔转账过去。

  周醒果然跳脚:[不用!!是师傅请的!!不用给钱!!]

  很明显吓了一大跳,断句使用双倍的感叹号。

  孟新竹慢悠悠打字回复:[你师傅请你,又没请我。]

  [师傅愿意请的!我第一天来就开单,师傅说我是小福星,多请一杯也没关系。]

  孟新竹不再戏耍她:[那替我谢谢你师傅。]

  [没关系,下次请回来就好啦。]

  周醒偷笑,这一来一回,不就串上了。

  “怎么不给你堂姐点一杯。”谭小雁好奇问。

  “她?”周醒不屑撇嘴,“她不配喝。”

  她继而说起周凌坏话,明明不久前还当着秦南的面把人夸得上天入地。

  奶茶送来,周醒又找到机会跑办公室,工作时间也不敢耽搁太久,玻璃门边卡个脑袋,“下班一起回家好不好?”

  “我坐地铁。”孟新竹说。

  周醒说好啊,“我也坐,但你要等我,不然我会迷路的。”

  说完,她不等人家回复,脑袋缩回去,蹦跳跑开,临走还叮嘱,“可千万不要丢下我哦!”

  孟新竹诧异她惊人的自我修复能力,明明那天她哭得那样伤心,公园灌木丛中,像只跌落树梢折断翅膀的小麻雀,雨中无助啾啾哀鸣。

  她的爱浓烈,恨也满溢,但孟新竹始终没有怪罪过她。

  正如她所说,大概是从来没跟女孩子相处过,像小猫与人嬉戏时,还不懂收爪。

  又怎会忘记,在周家老宅,周醒为她出头,与周凌父母对抗,还找来姨妈撑腰。饭桌上,知道她不喜欢那种混乱的局面,被谴责被质疑,喝酒撒疯替她转移矛头。

  更早,她们在民宿,周醒为她洗脚捏肩,想方设法哄她开心。

  三只大猩猩,她怎么会忘。她始终记得她的好。

  起初,孟新竹不解,周醒情绪变化怎会那般激烈,明明她也没答应什么。

  后来夜深人静时,脑海中遍遍重复当时场景,惊觉,是酒店时那个无意识种下的吻。

  催生出爱与希冀的萌芽,间接给予承诺,转瞬又将它碾碎在泥土中。

  几日沉寂,如今小芽再次冒头,却不敢太过招摇,宁愿晒不到太阳,抓来身畔枯叶遮挡,每次试探都小心翼翼。

  临近地铁终点站,空位很多,她们却相隔很远,周醒捧着手机玩游戏,孟新竹在对面的黑玻璃里看她。

  周醒抬起头时,她便垂下眼眸,手无意识揪紧帆布包一角。

  礼物都还回去了,却唯独忘记这只帆布包,卡通小狗印花图案轻微剥落,还有清洗不掉的黑色水性笔印记。

  下班前整理物品时,孟新竹意外在帆布包背面右下角,发现用绿色绵线歪歪扭扭绣的一个“竹”字。

  这只包,是肆方镇老宅周醒衣柜中众多帆布包之一。

  当时怎么就那么巧,偏偏选中它。

  从发现那个“竹”字开始,孟新竹脑海中徘徊不去的,是房中并着腿笨拙绣字的马尾少女,也许是从某本杂志上看来,说早春时节缀满鲜花的桃枝压在枕头底下,就可以收获暗恋之人的回应……

  她尝试了许多方法,帆布包上绣下心爱之人的名字,是其中一项。

  帆布包的主人,或许早就忘记少女时代做过的傻事和曾深信不疑的鬼话,却初心不改,坚定喜欢她那么多年。

  孟新竹现在相信,世上真有这样的蠢人。

  曾落在她眉心和腮畔的吻,是多年后终于抵达彼岸的恋之回响。

  指腹可以清晰感觉到棉线的走向,一撇一横一竖,一撇一横一竖钩。

  孟新竹抬起头,侧过脸,意外捕捉到对方视线。

  周醒慌乱眨眼,睫毛是停歇在花朵上被惊飞的银蝶。

  地铁停靠,大批人涌出,周醒稀里糊涂站起来,无头苍蝇似不辨方位横冲直撞,孟新竹迅速反应过来,帆布包压在身侧空座。

  “暴暴!”

  骤然回魂,周醒有了方向,大步朝她迈去。

  肩挨着肩,腿并着腿,她们很久没靠得这么近。孟新竹没有询问她方才的怪异举动,周醒也不必解释。

  耳畔风声呼啸,无数张陌生而疲惫的脸拥挤在身侧,地铁上的两个座位,尘世中短暂拥有的安宁一隅是如此来之不易。

  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们。

  空空的手心挤来绵软细腻的触感,周醒骤然心跳加快,惊愕地瞪大眼睛。

  不过两三秒停留,对方匆忙欲逃离,周醒反应迅速地攥紧,五指霸道挤进她指缝。

  手腕交叠,十指相扣。

  孟新竹胆怯投来视线,周醒与她短暂对视过,握紧她手,大剌剌摆放在外。

  清醒又混沌,二十多分钟车程,她们一动不动,直到交握的手心微微汗湿。

  地铁到站,她们起身并肩朝外走,混杂在人流中,搭乘上行的扶梯,出闸机也没松手,别扭的姿势穿过。

  直到离开地铁站。

  孟新竹双手揪紧帆布包肩带,周醒两手空空,像从来不写作业,连书包都懒得背回家的问题少女。

  笔画潦草的绣字,奇异将她们拽离现实,来到一个新的时空。

  这里没有周凌,没有秦南,也不存在什么年龄差,她们可以是同桌,可以是跑操时意外结识,也可以是新学期去学校报道的路上,意外发现与自己同行的陌生少女……

  总之,她们站在同等位置,姻缘邂逅,彼此慕恋。

  孟新竹很想告诉她,这一刻内心真实感受,语言描绘出那幅只存在于幻梦中的青春印画。

  雨天的水洼倒映过她们飞扬的裙摆,暖橙夕阳将她们身影拉斜得长长,晚樱树下,她们嬉笑着互相投喂过冰淇淋。她偷偷在耳边说,她很喜欢她。

  “欸?”

  周醒拽住她胳膊。

  孟新竹骤然回神,目光惊疑,周醒手快速朝前指了下,“红绿灯。”

  晚高峰拥挤的车辆,庞大的人流,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和尾气凝聚成一把利剑,将她脑海中华美的海市蜃楼残忍劈砍。

  一切土崩瓦解。

  穿过斑马线,走在回去的路上,彼此无话,周醒无聊踢着路边小石子,孟新竹脸色平静走在香樟树的浓荫下。

  即将搭乘电梯上平台时,周醒想起什么,忙问:“你还想荡秋千吗?”

  孟新竹摇头拒绝。

  周醒“哦”一声,略失落。

  进楼栋,搭乘电梯,周醒后背倚靠轿箱,红色数字键缓慢跳跃,她思绪空茫如深秋时节荒芜的原野,不见迁徙的兽群,亦没有漫天纷扬的白雪。

  再回味地铁车厢内大胆出格行径,或许是当时太过紧张,二十多分钟车程,被压缩成扁平的二维图像,手心的触感和温度完全流失。

  以及那一刻的怦然心动。

  周醒不甘,试图找寻,于是缓缓地靠近她。

  一秒,即使一秒也好。

  “周醒。”

  身边人冷不丁呼喊她的名字。

  “嗯?”周醒回神,下意识啃咬指盖,掩饰内心慌乱。

  “你敢吻我吗。”

  孟新竹目视前方,语气淡如白水。

  还有五秒,电梯会抵达目标楼层。这五秒内,倘若她敢,此前所有苦心布下的一切,都可以在瞬间舍弃。

  即刻开始倒数。

  周醒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提问,感觉惊愕不已,“你说什么?”

  吻?

  吻她。

  心跳瞬间急躁如鼓点,周醒被好大个馅饼砸得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不能消化。

  她并不知道这天降的幸运只拥有极短的时限,都来不及让她看清便要撤回。

  但不可否认,她犹豫了,胆怯了。

  五秒,已经足够她反应。

  “叮——”

  十二点钟声敲响,仙女教母的魔法失效。

  孟新竹迈步走出电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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