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让人害臊

  外头下雨了,沙沙一片响。

  透过输液大厅的玻璃窗往外看,天还昏黑着,花枝树影在黯淡灯火中摇曳,清凉湿润的空气打着卷从窗隙扑进来,稍冲淡室内浑浊复杂的消毒水气味。

  周醒感觉到冷,更冷了。凉拖十根脚趾都暴露在外,连带整个下肢都僵得没知觉。

  这雨来势汹汹,远方隐隐传来闷雷声,已完全没了早春时的轻缓绵柔。果然是回光返照。

  狠话放出去,周醒是想逼自己一把,就彻底跟周凌挑明,但更多还是赌气。

  这不是第一次被误会了,就像竹子姐说的,周凌为什么总把她们想得那么糟?还是以此为由,发泄长期被冷待而积压的坏情绪。

  小时候,周凌丢了什么东西,总冤枉是她偷的,本来没偷,怎么解释人家都不相信,干脆破罐破摔,下次偷她个狠的。

  长大还是一样。

  四处都有风,吹得浑身冷,不常熬夜,更觉头昏脑涨。

  周醒一时分不清,她到底是习惯跟周凌作对,就爱抢她东西,还是当真像自己以为的那样深情。

  或说二者兼有。

  从慕恋,到妒忌,从而衍生出一种扭曲的占有欲。骤然回神时,发现已是泥足深陷,不能摆脱。

  周凌呢?更奇怪了,明明讨厌她,却处处纵容她,默许她靠近,同时把身边人越推越远。

  等到人家真下定决心要走时,又猛地将绳索拽回。

  她逃她追的游戏,乐此不疲。变态的掌控欲。

  竹子姐说得没错,遇上她们周家人,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故而转念一想,更不能便宜周凌。

  干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话毕,拜托老郑转述,想起孟新竹被泪浸饱的一张脸,又后悔。

  人家都求你了,求给个解脱,还死缠着不放干什么,要点脸行吗?

  千丝万绕,情感复杂。

  正犹豫不定,老郑出来了,朝里一摆胳膊,“冰姐让你进去呢。”

  “你还叫她冰姐,她是我们的敌人!”冯念纠正,“叫周冰冰。”

  老郑“哦”一声,“醒子,周冰冰叫你进去呢。”

  “你原话带到了吧?”冯念问。

  老郑点头如小鸡啄米,“一字不差。”

  “行。”周醒扶着椅背站起来,“我倒要听听她说什么。”

  新送来个高烧的孩子,护士正忙着给人扎针;陪床的老头接热水给自己弄了碗泡面,准备端走廊去吃;独身的男青年靠在椅背寂寞玩手机……

  输液大厅最深处,用帘子隔开一处清净地方,正适合周凌这种头破血流,却还不至于住院的病患暂且休息。

  周凌靠坐在床头,额角已经过缝针处理,覆有白纱。

  面对面,周醒才发现她不仅脑袋上有伤,脸上也有。脑袋的伤应该是磕门框上撞的,脸上则很明显是被揍的,颧骨处青黑的一团。

  周醒低头看了眼手背,关节处也有小范围淤青。

  “你说你跟她做了。”周凌态度却是出人意料的冷静。

  她目不斜视,朝冯念微微侧了下脑袋,眼睛还死盯着周醒,不错过面部任何微表情,“现在几点。”

  冯念“啊”一声,老郑反应快,抬腕看表,“四点十二分。”

  “我一直没睡,熬到凌晨两点,期间发生了这么多事……”

  周凌两指轻敲腕部,表情耐人寻味,“现在才四点。”

  “四点怎么了?”周醒不解。

  “时间怕是不太够。”周凌笑了,嘴角勾起嘲讽的弧度,“她腰确实软,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这点我比你更清楚。”

  周醒霎时脸红,羞窘到无以复加。

  “你要真能舍下她来医院看我,我也不应当生气,至少在你眼里,我比她更重要,对吧?”

  周凌扬唇,眼角眉梢却全无笑意,眸光锐利如一条淬毒的蛇,“还是说,你其实被拒之门外,被骂得很惨。”

  她口吻笃定,“对吧。关于竹子,你觉得我们俩,谁更了解她呢?”

  “放你的狗臭屁!”周醒恼羞成怒。

  周凌笑容更大,压压手,“公共场合,注意你的素质,这不是在家,没人会惯着你。”

  “那你在书房,为什么要那么说!”周醒当即问。

  “人都有冲动,情绪上头的时候。”周凌漫不经心掸掸袖口,“事后想,你确实也没那个胆。”

  周醒气笑,“我确实没那个胆,但揍你就不一定了。”

  她只恨当时没再多给她两拳,把那张咄咄逼人的嘴牙齿全打掉。

  “走了走了。”冯念招呼老郑,赶紧把周醒带出去。

  “不愧是周冰冰,这心理素质太变态了,你没气着她,倒险些把自己气个半死。”

  冯念想起上次被周凌找上门,逼问民宿地址那事,“我就说她很可怕,你这回见识到了。”

  周醒蹲在医院大门口,捂着肚子,气得肝疼。

  后来她想到该如何反驳——并不是没那个胆,而是尊重她,也尊重自己。

  最后再补一句,你以为谁都像你这么不要脸,都分居了还摸黑进人房间,下流、低级。

  再说,在一起七年又怎么样,该分的到头还得分,笑到最后才是赢家。

  狂鸡毛啊。

  “我下次一定会狠狠骂回来!”周醒好憋屈,她这么能骂的一张嘴,竟还是败给周凌。

  冯念一直给她顺背,“别气了,气死还怎么跟她争,就先让她赢呗。”

  周凌既送到医院,人也醒过来,就不用再管了。

  冯念把老郑支出去买伞,问周醒,“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去车行先混着,等房子到手,然后搬出去。”

  太冷了,周醒搓搓脸蛋,还是站到门里躲风。

  冯念把外套脱下来给她穿,“这个我知道,我问的是竹子姐。”

  “不管了。”周醒说。

  她累了,也烦了,不想再喜欢孟新竹了。

  再说人家也不需要,话都讲得那么清楚,还巴巴贴上去,平白招人嫌。

  冯念叹气,看她说“不管了”,然后蹲到地上去,又难过得想哭,膝盖碰碰她手臂,“你想不想听我跟你分析。”

  “分析啥?”周醒吸了下鼻子。

  冯念蹲到她身边,“你难道就不好奇,周凌今晚为什么对竹子姐发那么大火,还把她衣服都扯烂……书房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就不想知道?”

  周醒说想啊,“我问了,竹子不跟我说。”

  冯念:“你确定问了?”

  周醒:“问了。”

  冯念:“她什么也没说?”

  周醒:“没说。”

  冯念目光放远,若有所思。

  少顷,她恍然道:“那就合理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

  冯念开始列证分析,“你发现她们吵起来的时候,她们俩都在书房,而竹子姐本来就在书房休息,周凌很明显是后来去的,刚才她自己也说,她睡不着,一直熬到凌晨两点。”

  “那么她大半夜不睡觉,跑竹子屋去干什么?”

  “干什么?”周醒皱眉。

  “呀呀呀,你笨呐!”冯念两手上上下下比划,“当然是干那种事情了!”

  “那种事情?”周醒拔高音调。

  “嘘!嘘!”冯念扯拽她袖子,“小声点。”

  当时场景构建完毕,接下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大胆猜测,你天天跟竹子姐厮混在一起,周冰冰吃醋了,两个人还没有正式谈分手嘛,她想和好,半夜睡不着去找人家,打算那什么泯恩仇……”

  “然而!就在她准备同竹子姐酱酱酿酿的时候,竹子姐在睡梦中呓出了你的名字,所以周冰冰才会大发雷霆,盛怒之下,那般冒犯无礼。”

  冯念摊手,“这种事情,你让竹子姐怎么说呢?她被误会,又被那样羞辱,当下自然对你避之不及,恨不得当作从来没见过。”

  “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冯念嘀嘀咕咕,“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和这个人睡觉的时候,喊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名字,这种时候,自然免不了一场大战。”

  周醒:“啊?”

  “都到这种地步了,铁锹都断好几把,真要放弃,那才是折本。”

  冯念还是支持她继续挖,扯拽她衣领狂摇,“这段时间的努力,并不是毫无收获,起码竹子姐对你是有好感的,再经周凌的恶劣衬托,你简直就是神一般的存在嘛!”

  信息量太大,周醒目光幽远,眉头紧锁,嘴巴半张,一时不能消化。

  “老婆——”

  冯念回头,老郑买伞回来了,她招呼周醒一起走,“先去我家住吧。”

  “算了。”周醒搓脸醒醒神,起身送她们出去,“这次多谢你们,就不继续添麻烦了,下次我带上礼物,专程登门拜谢。”

  “嗐,跟我说这些。”医院门口,冯念拉着她手,“你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无论你做什么,我都无条件支持你。”

  “你杀人,她都想办法帮你毁尸。”老郑接。

  周醒笑,展臂抱抱她,“我爱你。”

  “我也爱你。”冯念拍拍她后背,“你要不想继续了,我支持,你要还想追,也没问题。总之,不要留下遗憾,将来后悔。反正你想清楚就行。”

  冯念上车,周醒撑伞站在路边,目送车辆走远,汇入熠熠灯河。

  雨滴敲打在伞面,“砰砰”炸开,一朵又一朵,周醒低下头,凉拖沾了水,脚趾也浸湿。

  真冷啊,明明昨天还是大太阳。

  在便利店门前收伞,门垫上跺干鞋底的水,周醒泡了碗面,又要了根烤肠,对着窗外慢吞吞吃完,决定先回去睡一觉。

  雨中徒步两公里,穿拖鞋不好走,到小区楼下已经五点四十。

  天蒙蒙亮,整个世界像一杯朗姆酒为基的蓝色夏威夷,密布的灰云是醇厚的椰奶,风里植物和泥土的独特味道,是酸涩微甜的菠萝汁。

  周醒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觉微醺。

  时间片刻不歇,推着人往前走,泥泞脚印以及跌倒时留下的血渍,都被雨水冲刷干净。

  站在秋千架前,周醒想起她们重逢再见那日,也是这样一场突来的大雨。

  从来循规蹈矩的孟新竹,受她鼓舞,大胆离经叛道一次,电梯间里,还半是央求道——要常常来找我玩呐。

  回想此前种种,她何尝又没有努力朝着她靠拢。

  说是相互吸引也不为过,她们在一起时,从来没吵过架,红过脸,快乐如影随形。

  冯念说,不要留遗憾;冯念还说,竹子姐曾梦呓过她的名字。

  这雨似乎也没那么讨厌。

  夏天就要来了,天是得结结实实下上几场雨,植物们也得吸收储存好水分,努力开枝散叶,准备迎接一年中最为热烈丰盛的季节。

  周醒扔开雨伞,想痛痛快快淋一场,回去洗个热水澡,睡足觉,继续战斗!

  伞刚扔地,忽然想起什么,周醒又手忙脚乱捡起,摸出手机给冯念发消息。

  [你说她睡着的时候,也就是跟周凌在书房的时候,喊了我的名字,真的假的?]

  “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我都瞎编的。”

  冯念在家门口收到消息,想想还是鼓励道:[你就当是真的。]

  周醒:[那到底叫没叫?]

  冯念:[据我分析,是叫了,否则周冰冰何故那般疯态?]

  周醒:[有道理。]

  还淋什么雨,周醒提提裤子往楼栋跑。

  洗个热水澡,钻被窝睡觉,养足精神头去问问竹子姐,梦里都跟她干些什么了,还不小心把人家名字都喊出来。

  真让人害臊。

  一觉睡到大中午,周醒床上伸个懒腰,天光早已大亮,乌云退散,明灿的日头被玻璃窗反射,在床铺落下大块的浅白几何光斑。

  雨后天晴,出太阳了。

  她伸出手,试图抓住阳光下飞舞的尘埃,耳畔传来一声讥笑。

  “脸皮可真够厚的,都这样了,居然还能在别人家里睡得这么安心踏实。”

  周醒转头,门边不是周凌还能是谁。

  “你回来了。”周醒下意识。

  “这是我家。”周凌扬眉,“我不回来,等着你鸠占鹊巢吗?”

  睡足,头痛缓解,周醒脑子可比在医院时候清醒多了。

  “我承认,我脸皮厚,可也好过有些人,脸都不要,抹下来揣裤兜里。都分居了,还半夜摸过去动手动脚。”

  她床上打个滚,舒展四肢,“只可惜,后宫佳丽三千,皇上偏偏宠我一人。”

  “就宠我就宠我!”她活蛆似的扭,又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好大一只站在床上,手心手背敲出声脆响,“你说这可怎么办,她做梦都叫我名字。”

  周凌霎时脸比锅底黑,“现在!立刻就滚出我的家!”

  跳下床,趿上拖鞋,周醒大摇大摆从她面前走过,走到卫生间门口,朝她扭屁股,“就不走就不走,你要敢赶我走,我就跟阿嬷告状,略略略——”

  “贱货!”周凌骂。

  “你更贱!”周醒回头呲牙。

  孟新竹不在,周凌也不装什么高知精英女了,抬臂指来,“你去告啊,告诉阿嬷你是怎么打我的,我脑袋上缝了三针!”

  “你个弱鸡,你还好意思,一拳就被撂翻,你好意思你就去告!”周醒才不怕,“再说,小时候你打我打得少了?”

  她手臂抬高,戳两下脑袋,“我头上缝针的地方,到现在都没长出头发呢!”

  周凌:“你没长头发关我什么事,你全秃了才好!”

  周醒:“我不会秃,我要长命百岁,你比我大那么多,你肯定死在我面前。”

  周凌:“你才死!”

  周醒:“你才死。”

  周凌是拿她没办法的,气得直喘,只恨她没满月的时候,没把她掐死在摇篮里。

  这人就是她的冤家、克星,她人生路上最大的一块臭狗屎!绊脚石!

  周醒挤牙膏,冲着镜子翻白眼,“傻站这里干嘛,还不回去房间面壁反省。”

  “傻逼。”周凌转身,“砰”地甩上房门。

  “你才傻逼。”周醒句句有回应。

  她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睡前把脏衣服洗了,现在正好拿出来晾,完事溜达去厨房,打开冰箱,把昨晚剩菜端出来,准备下碗面条吃。

  打破人脑袋,也心虚,周醒趁着烧水,还是走到主卧门口,嘴贴上门缝喊:“你吃不吃面条,我帮你煮!”

  “滚!”

  周醒顿了顿,“得吃啊,不吃的话,伤口好不了,发炎流脓了怎么办。”

  “去死!”

  “切,不吃就不吃,凶什么嘛。”周醒摆摆手走开。

  出门前她化了个淡妆,掩盖掉眼下睡眠不足的两团青黑,还涂了口红,后来觉得不行,这种时候得扮可怜的嘛,打扮这么精神干什么。

  于是又对着镜子卸掉,甚至在下睑处扫了些灰黑色眼影,加重憔悴。

  换了身舒适的衣物,周醒出门,走在太阳底下,感觉暖融融,吹着小风,十分的悠闲自在。

  找冯念打听了竹子姐的酒店房间号,路过水果店又挑了几盒草莓,周醒一路都在琢磨,见到竹子姐该说些什么。

  肯定不能再像昨天口气那么冲了,也不能太失分寸,适度表示关心就好,不要给她太大压力……

  酒店走廊铺了厚地毯,行走无声,来到目标房间,周醒停在门前,整理好思绪,郑重敲响房门。

  一秒、两秒、三秒……

  周醒默数。

  房门开,面前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与周凌相似的垂肩中长发,却更为温和无害的长相,戴镶钻流苏耳环,未施粉黛,眼尾有极浅淡的细小纹路,看起来年龄应该三十往上,气质也接近。

  “额——”周醒抬头确认房号,没走错呀。

  “周凌?”对方试探问。

  周醒先是点头,又忙不迭摇头,“我不是周凌,我叫周醒,您是……”

  对方展露微笑,“我是孟书庭,竹子很要好的朋友。”

  也姓孟啊,周醒忙欠身,“孟姐好。”

  孟书庭完全不似她长相那般无害,把着门,没打算让周醒进去,礼貌说声不客气,“你有什么事情吗?”

  周醒晃晃手里的塑料袋,“我来看看竹子姐。”

  “她还在睡觉。”孟书庭语气温和,态度却不容置喙。

  她没见过周凌,却出现在竹子姐的房间,一直陪她到现在,周醒猜不透她们的关系,顿感无措。

  “我在门口等。”周醒退而求其次。

  “那你等吧。”孟书庭不由分说就要关上门,门里细弱的一声唤。

  “书庭。”

  周醒看到这位姐表情明显不悦,还是侧身让出位置。

  “谢谢。”

  周醒进门,孟新竹正坐在窗边小桌喝粥,还是那件毛衣外套,穿了冯念送来的牛仔裤和脱鞋。

  她看起来情绪平复很多,脸颊红肿也完全褪去,长发柔软披散肩头,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娴静。

  受到鼓舞,周醒大步走向她,“姐姐,我给你买了草莓。”

  孟书庭抱胸绕到阳台,背身坐在软椅,留出空间给她们谈话。

  “书庭曾经在我任职的广告公司做顾问,我们算同事,也是好朋友,这次出差,刚好遇上我的事,她就来陪我一阵。”孟新竹介绍说。

  敲重点:一,孟书庭外地的;二,竹子姐主动跟我解释!怕我误会!

  周醒用力点头,“书庭姐人真好。”

  “你坐下来吧。”孟新竹柔声。

  周醒双手交握身前,“我要跟你道歉,昨天是我不好,对你说了重话,希望你能原谅我。”

  孟新竹讶然,摇头,“说重话的是我,该道歉的也是我,本来就跟你没关系,你一直担心我,我享受着你的好,还对你发脾气,确实太不应该了。”

  房间楼层很高,视野极好,她坐在落地窗前,双眸一如既往清透无瑕,朵朵白云从她眼底流淌,周醒来时明明有好多话讲,见到她,又觉得都不重要。

  能再见到她,就很好了。

  “周凌还好吗?”孟新竹垂下眼帘,持勺轻轻搅动碗底的粥。

  “缝了三针。”周醒心虚抓抓后脑,想想又说:“但没事,上午就离开医院了,我出门的时候,还跟我大吵一架,声音大气势足的。”

  孟新竹掩唇笑,也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周凌缝了三针,竹子姐听说她没事,也不再过问,对她肯定很失望。周醒暗想,幸好昨晚追出来了,冯念说得没错,有了周凌衬托,她简直就是活菩萨。

  “周凌也没把你怎么样吧。”孟新竹关心。

  “她没有,她不敢拿我怎么样。”周醒左手抠右手,“我力气那么大,哈哈——”

  “那我的住址,你先不要告诉她,我想一个人静静待会儿。”孟新竹叮嘱。

  周醒忙不迭晃脑袋,“那肯定不会。”

  她没那么蠢,但竹子姐主动要求,概念完全不一样,想到冯念说的那番话,周醒偷瞟眼阳台的孟书庭,也知道场合还不对,只说:“我可以来看你吧。”

  她环顾四周,“帮你送些吃的喝的,还有衣服什么的。”

  孟新竹应好。

  周醒傻笑。

  “事情说完,可以走了。”孟书庭从阳台走来,提上包,“竹子到现在还没睡觉,她需要休息。”

  “啊!”周醒赶忙起身。

  竹子姐肯见她,还愿意让她探望,周醒已经很知足,留下水果,赶忙要退出房间。

  临走前,孟新竹叫住她,手指点点,“暴暴,你的眼睛,好像有点怪。”

  “眼睛?”周醒伸手摸,“没睡好吧,我一直很担心你。”

  “这样啊。”孟新竹宽容笑笑,“那你路上注意安全,到家再好好睡一觉。”

  周醒点头,“嗯呢——”

  孟书庭合拢房门,意味深长看她一眼,“走吧。”

  周醒比她高一小截,气势弱不少,欠身,“孟姐也要走吗?”

  孟书庭唇角带笑,眼底却一片冷肃,没搭理,整整衣衫,迈步朝前。

  大概是跟周凌吵架,能量都消耗完毕,电梯间里,周醒想说点什么讨好她,大脑完全空白。

  直到走出酒店,站到太阳底下,孟书庭冷不丁一句,“你倒是挺会在竹子面前献媚的,比那个周凌要懂事不少。”

  啊?

  周醒困惑,“孟姐不是没见过周凌吗?”一开始还将她错认成周凌。

  “我见过就一定要记住她的脸吗?”孟书庭反问。

  行,够拽。

  周醒恭维,“不一定。”

  “但你也没比她强多少。”孟书庭随即嗤道。

  周醒茫然。

  摸摸头发,孟书庭叹了口气,“你下次啊,想化妆扮可怜,也稍微动动脑子,我真的会替你这种蠢人感到难过和尴尬。”

  “啊?”周醒摸脸,妆不是已经卸掉了。

  孟书庭满脸“没救了”,手指在眼周虚虚打圈,“下次记得,涂黑眼圈,不要用珠光色的眼影。”

  周醒张口,原地石化。

  “周醒这个名字确实挺配你,真是够显眼的,哈哈,岂止显眼,简直熠熠生辉。”

  孟书庭优雅转身,走掉。

  【作者有话说】

  很生气很生气的时候,心中默念:不过是仙咕的小把戏~

  不要把自己气坏了,阿米豆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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