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续最终也没有从傅从深的口中听出有关玉栖的事情。

  等到傅从深他们好不容易将玉栖找到,就见玉栖和一位公子相谈甚欢,那人背对着傅从深,只能看得出是长身玉立,单只从他的衣衫质地来看,猜测是位贵公子。

  “夫人!”月采和月釉匆匆跑过去。

  玉栖闻声扭过头,一眼就看见面前不远处的傅从深。

  明明与傅从深一起还有几个人,但玉栖就是莫名的一眼看见傅从深,好像她一双眸子对傅从深格外“偏爱”。

  只是……傅从深的脸色似乎不大好看。

  “嘉许……”玉栖心中的猜测也只是晃过一瞬,转而他下意识的就要过去,只是偏偏脚踝已经扭伤了,方才大夫给她正了骨,她这一步还没迈出去,整个人便直直往地上摔下去。

  “小心!”离玉栖最近的还是那位公子,他稳稳地一把搂住玉栖,将人几乎揽进怀里。

  从傅从深的角度来看,玉栖与那人紧紧相贴。

  分明是极为寻常的一副模样,而且众目睽睽之下,这人也不可能对玉栖有什么不轨的行为,但是傅从深心中就是忽然翻腾起一股郁气。

  他几乎想立刻过去将玉栖从那男人怀中扯出来。

  想是这么想,他也这样做了。

  而另一边,玉栖再一次撞到男人的胸膛上,又一次的头昏脑胀。

  不等她反应过来,傅从深大步走过来,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然后不知道怎么一动,将玉栖打横抱起。

  “嘉许?!”玉栖下意识地揽住傅从深的脖颈,他们二人之前连半分距离都没有。玉栖根本不知道傅从深这会儿心中郁气难消,不是顾忌玉栖,他甚至觉得自己还会做出什么来。

  “今日之事,在下谢过公子。”傅从深心中怒是怒,但是他依旧不显分毫弱势,也没有胡乱迁怒。

  不管怎么说,今日面前这人将玉栖救下是实打实的事情,而且就现在来看,他算得上是玉栖的救命恩人,反倒是他自己,在玉栖最需要的时候却不在跟前。

  “公子客气了。”对方亦是一副端方模样。他们两个人面对面,一个俊美一个温润,玉栖一时之间也有些恍惚。

  “只是嘴上道谢未免太过失礼数,敢问公子尊讳,改日在下定登门致谢。”傅从深怀里抱着玉栖,气息却十分平稳。

  方才的郁气被他压在心底,这会儿他对上面前的人不知怎么的心中就是莫名的不喜。

  但是他仍然能够泰然自若应对,甚至还表示再进一步的感谢,玉栖被救的事情,他不想落下口舌,而且他一向不想欠别人的,如今正好是个机会,他便想着将人的府邸所在问清楚,待日后登门拜访。

  只不过拜访致谢的只他一人便可,自是不必再将玉栖也扯进来。

  这会儿的傅从深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样抗拒,不想让玉栖和面前的人再有进一步的接触。

  “公子客气了,今日若是再换一个人也是同样的做法,只不过正巧缘分而已,正好让我遇见了尊夫人……”

  对方的话毫无可指摘的地方,甚至还有意玩笑加了句“缘分”。但是傅从深听在耳中却莫名的觉得不适。

  不知道是他的直觉出了问题还是怎么回事,对面这人看着玉栖的眼神,并不像陌生人的眼神,而是像是二人之前已有过接触。

  而且“缘分”二字也特意点出来,好像有些刻意似的。

  傅从深心中闪过怀疑,他也试图从玉栖的脸上看出什么,但是玉栖却很是自然,在傅从深看来,玉栖应当是第一次认识面前的这人。

  二人又你来我往的客套了几句。

  没有多久,何续也过来了,他开口打算请对方到酒楼一叙,但是却被对方拒绝了。

  “在下还有要事,便只能辜负二位的好意了。”说着那人就要离开,但是傅从深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忽觉的有些怪异的违和,下意识将人唤住。

  又一次开口问:“公子尊讳是……”

  “也好……他日一报今日之恩。”

  “当真……”原本就要离开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扭头看向傅从深,他话里的两个字轻飘飘的出口,傅从深却微微皱起眉。

  但是已经说出的话,便不可能再反悔,傅从深迟疑地点点头,“只要不违背道义,自是可以。”

  听了傅从深的话,那人忽然笑了,然后目光慢慢的落到玉栖身上,傅从深心头一跳。

  他像是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垂首就往玉栖的面上看去,但是玉栖却是一脸迷惑。

  “有的可以,有的……不可以。”傅从深良久才回了这么一句,对方听了也是微微一怔,然后不知怎么的换了神色,轻轻笑着离开。

  “公子着实是对人诸多防备,不过都在情理之中,毕竟不是谁都能次次遇得到好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声音也渐渐消失不见,傅从深似乎听到他最后一句话说的是,“这天底下怪力乱神的事情多了去了,但我倒是运气好,偏偏遇上了一桩,只不过我认得的人,她却不认得我了……”

  “那人怎么回事?”何续待那人走离开之后,走到傅从深面前,“说话怎么神神叨叨的,叫人听不明白呢?”

  傅从深没有回答,倒是玉栖慢慢抬头往何续面上看了一眼,何续对着她扯出笑意:“嫂夫人好……”

  他一句“嫂夫人”,玉栖噎了一下,但是傅从深却没有说什么,既然如此,何须便觉得他是默许的,所以在开口时也“爱屋及乌”,带了一些亲近之感:

  “嫂夫人刚到上京不久,怕是将这些街巷都未曾逛上一遍,不过也没事,来日方长,自有傅兄带你逛逛,这上京嘛,虽说不是什么极乐之地,但是新奇的玩意儿也不少,况且这些年与番邦的贸易越来越多,许多从前看不见的东西如今也多了……”

  “还有……嫂夫人你这脚踝上的伤怎么样?我府上还有一些上好的膏药,不如让随从给你带到府上,姑且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拿药膏做心意的也就数何续一人了,傅从深却没有多少介意。

  玉栖一时也没有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倒是觉得傅从深的朋友能够这样对她和善已然是不易了,所以她心中感激甚多,倒没有太多的想法。

  随后傅从深便抱着玉栖坐上马车,准备回傅府,何续也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后兀自离开。

  今日这一逛着实不算是舒心,但玉栖一开始觉得倒霉,但是后来看到傅从深一脸凝重,她便有些担心,以为傅从深又是哪儿不高兴了。

  她现在对傅从深的讨好越发的自然,二人在逼仄的马车里几乎膝盖贴着膝盖,傅从深不说话,玉栖却忍不住,她微微往前侧了一下头,盯着傅从深。

  “嘉许你是不高兴了吗?”

  她有些担心,揪着手指心虚地开口,“今日是我不对,我没有小心注意安全,结果闹出这么大的事情……”

  傅从深今日派出不少人找玉栖的事情还是何续告诉她的。

  先前他们说这事的时候,傅从深也在旁边,只不过那时他表情晦暗,玉栖一时之间也看不出什么,但是之后傅从深一路沉默,玉栖便觉得自己是猜对了,傅从深是嫌她惹了麻烦。

  玉栖心中这样想,便更加的小心,只不过她的小心在傅从深看来,心中却是涌起一股难言的不舒服。

  怎么玉栖和何续他们说话的时候就能不那么小心谨慎,偶尔开句玩笑也是存在的,但是一遇上他,玉栖就格外的警惕,像是唯恐他对玉栖要做什么事似的。

  傅从深的疑惑玉栖解释不了。

  她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坦白说,她总不能对着傅从深说,我现在讨好你是为了以后你能对我手下留情一些。

  玉栖这么想便越发小心地试探傅从深,傅从深顺着她的眼神,心中不知道怎么的就动了一下,破天荒的开口:“对不起。”

  傅从深的这句道歉来得有些突然,玉栖一开始也没有明白过来,她甚至还震惊了一下,傅从深怎么会和我道歉呢,这不科学呀!

  她丝毫不知道,傅从深心中的确是有愧疚的,他明明知道这段时日外面街道上有太多的人,但是他也没有想到给玉栖多派几个使唤的人,就让她无端地受到这种飞来横祸。

  若不是今日那人刚好帮了玉栖一下,他几乎都难以想象,若是玉栖真的有个好歹,他要如何做才能弥补。

  这种担心猛的从心中窜起来,傅从深便僵了一下。

  他忽然间好像意识到了什么,玉栖看着他多变的脸色,心中更加忐忑。

  “嘉许?”玉栖小心翼翼地看着傅从深的脸色,傅从深却忽然扯唇:“以后不会了……”。

  他的这句以后不会了,玉栖都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不过傅从深也不打算继续解释。

  他们二人又沉默的走了一段路,忽然间傅从深开口,“今天那位公子的名讳你可知道?”

  “他叫……温如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