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栖看到傅从深重伤时险些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他们二人分别不过才两日,再看到傅从深时,却是这样一副凄惨模样,而且他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胸膛起伏度几乎不明显了,玉栖下意识地就招身后的少年过来。

  “快来帮忙!”

  他身后的少年穿了一身粉裳,揪着衣摆一点一点地挪过来,玉栖又喊了一遍,二人一起将傅从深扶起来到一旁坐下。

  傅从深神志全无,他身形高大,从表面上看是个文弱书生,但实际上二人搀扶他时格外艰难,尤其玉栖个子尚小,那少年托着傅从深的胳膊,用尽了力气。

  等到将傅从深安置好,二人都长长喘了一口气。

  “这个人是你的朋友吗?”少年指着傅从深问。

  玉栖和少年二人萍水相逢,先前玉栖被那马夫带出几里路,半路上玉栖就逃跑了,结果正好遇见几个小混混,是这少年救了玉栖一把,自己反倒挨了一顿打。

  后来好不容易等那些小混混离开,这少年也不理会玉栖,径直就要走开,玉栖将他拦住,心里感激甚多。

  “今日之事多亏了你。”玉栖。朝少年道谢但是少年却冷着脸,“我不过是怕那几个人又胡乱欺负无辜的人,救你只是顺手而已,不算什么。”

  少年一副就要走开的模样,玉栖哪里肯答应,少年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他心下有了计较,他第二次将少年拦住,开口直言道:“你救了我,我便要答谢你,只是现在我身边没有多余的银子,你能随我一起去找……”

  玉栖顿了顿,想到傅从深的身份,她总不能说是和我一起去找小叔子,那听起来就怪怪的,于是他换了一种说法,“去找……我朋友。”

  少年警惕地看着玉栖,若不是因为玉栖面容娇小,看起来像个富家小姐,他定是以为这人是拍花子的,他犹豫了半晌,玉栖盯着他一动不动,最终他点点头。

  “好吧,我随你一起……但是我须提前说明,等找到人我便要离开,现在与你一块走,不是要你的答谢,只是想帮你从这儿离开。这地方,混混太多,总有那种故意欺负人的,你一个弱女子,打不过他们。”

  玉栖算是看出来了,这少年虽然面容冷漠,待人也疏离,但是他心地却很好,不过与玉栖萍水相逢而已,他竟然也这样尽心尽力的。

  玉栖心中愈发慨叹,就此决定与他一起走,只是方才这少年与那些混混在打架的时候,不小心撕坏了衣裳,他现在衣不蔽体的总是不太方便,于是玉栖就从傅从深替她准备的包袱里边找出一件相对素净一点的裙衫,但是饶是如此,这裙子也太鲜艳了,上面还有几朵碎花。

  玉栖之前就为傅从深的眼光感叹过,现在手里拎着这裙子,迎上少年怀疑和抗拒的眼神,默默敛了心中慨叹,弯出一抹笑容来和他有商有量道:

  “就这件吧……暂且避寒而已,这里人少,别人肯定认不出你的。”

  少年还是十分抗拒,但是玉栖快刀斩乱麻,直接连哄带骗的将这衣裳给少年让他换上。

  少年磨磨蹭蹭过了好久才勉强换上,玉栖瞧着他,又用地上的积雪给他擦了擦脸,然后索性将他的头发也散开,猛地一看,倒还真像个小姑娘似的。

  少年一脸的生不如死,但是奈何逃脱不了玉栖的魔爪,二人最后一路一边闹腾一边顺着傅从深先前说过的方向找过去。

  只是玉栖万万没有想到,他们二人不过是迷了路,最后竟然歪打正遇见了傅从深,只是现在的傅从深看起来情况十分不好,玉栖将他全身检查了一遍,发现他身上到处都是伤。

  少年面上划过一丝担忧,他直言道:“这人若是还不尽快找到大夫,怕是身上的伤口发炎,最后保不住这一条命。”

  听了少年的话,玉栖忽然一僵,他陷入沉默。

  他忽然间不可控制地想到了一件事情,理智的说,她穿书而来,其中部分记忆不是很详细,但是她也知道,原身与傅从深之前嫌隙颇多,而且傅从深之前一直对她心有芥蒂。

  不仅是原身玉栖对傅从深的百般苛待,还有傅从深怀疑原身玉栖与人有染,穿书而来的玉栖根本不知道原身与旁人有染的事情是否是真的,但是在傅从深的理解里,她就是原身,就是生性浪荡,水性杨花的女子。

  一旦傅从深真的如这书最后的结局成为权臣,那么等待玉栖的就只有一死。

  想到这里玉栖忽然就不知道怎么做了,站在她自己的角度,说实话,倘若她自私一些,现在就任傅从深这样死去,到时候再无人找她的麻烦,便是一劳永逸最好的结果。

  可若是真的让她看着一个人死去,玉栖作为一个现代人,又觉得见死不救是极为冷血的事情。

  她心中纠结,一方面是自己的生死,另一方面又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自己面前将死不死。

  玉栖攥紧了拳头,那少年看着玉栖,不知道怎么方才还正常的人,忽然间就不说话了,而且这女子一脸忧色和纠结,他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少年拍了拍玉栖的肩膀,“若是再不救他,这人就要死了。”

  少年一开口吓了玉栖一跳,玉栖猛地抬头看向少年,她忽然间想起前不久少年救她的事情,她一下子怔住。

  连素昧平生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都能救她一命,而她与傅从深好歹也相处过几日,抛却其他,站在一个人的角度,她忽然间觉得见死不救枉为做人。

  玉栖终于摒弃其他想法,与少年一起将傅从深艰难地带出密林,方才她便想通了,救了一个人,起码她这辈子都不会留下悔疚,就算傅从深以后真的要处置她,想来也会看在今天救他一命的恩情上。

  而且时日还长,只要玉栖在傅从深成为权臣之前,能与傅从深冰释前嫌,将傅从深心里的恨意全部抹杀干净,到时候她一样能留下一条命。

  *

  玉栖和少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傅从深从密林里带出去,他们二人跋涉许久才勉强找到一处小村子。

  少年背井离乡,先前沿路乞讨,只在救了玉栖的那处地界待了一个月,对于这里也并不熟悉,但是好在他与人说话时尚且礼貌,于是在他的帮助下玉栖花了一些铜板,三人以兄妹的身份赶在天黑前勉强在一庄农户家暂时得以栖身。

  傅从深伤得太重了,这桩农户家是祖孙三代六个人,所幸他们家里草药不少,两位老人帮助玉栖一起给傅从深清理了伤口,又厚厚的敷上一层草药。

  “老伯伯他伤得这么重,能救得过来吗?”玉栖这会儿一直提心吊胆的,就怕傅从深伤重而亡。

  那老人擦干净手上的草药,又给玉栖倒了一杯水,“老实说他伤的很重,而且是被野狼袭击的,狼的爪子上不干净,这伤口深可见骨,若是明日早上还醒不过来的话,怕是就无力回天了……”

  说完老人就离开了,玉栖静静地看着傅从深,这人一直昏迷着,呼吸声几乎没有,玉栖好几次都忍不住探手在他鼻子下边探了探,就怕这人真的一觉不醒。

  少年看着玉栖一脸担忧,出去和那老人要了一碗米粥,递给玉栖:“你也别太担心了,生死由命,老天若是真的要想他的命,便不会让我二人遇见他……”

  “而且那会儿老伯不是也说了吗?这人生命力顽强,与一只恶狼搏斗竟然也能留下一条命来,想来也是他的造化,之前他没死,现在被人救了就更不可能死了。”

  少年一直劝慰,玉栖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她和少年不一样,她来自现代,知道在这医疗条件低下的古代,有时候一点点小伤口就能让人破伤风而死,更别说傅从深满身的伤口。

  只是再多的担忧也无用,玉栖将手边的粥递给少年:“你也许久没有吃东西了,你先吃吧,我在这儿守着他,如果他有什么动静就喊你……”

  少年见她坚定,只能接过碗来,他往玉栖的面上看了看,端着碗转身出去,但是就在他快要踏出门槛的时候,玉栖喊了他一声。

  “齐易,谢谢你……”

  他的这句道谢包含了多种意思,一方面是为少年先前救了她一命,另一次是为少年帮她一起将傅从深送到这里来,而且少年不知道的是,玉栖也在感谢因为他救了自己,从而玉栖受到他的感悟,没有放弃傅从深的性命。

  少年脚步动了动,终究是转身离开。

  玉栖扭过头看着昏睡不醒的傅从深,从一开始穿书到这儿来,她首先想到是保住自己的命。

  诚然原身的罪过与她无关,她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自己也觉得委屈,但是命运就是如此折磨人,她已然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所以只能尽力地改变现状。

  自怨自艾不是玉栖的性子,她看着床榻上的傅从深,心中越发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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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了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