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几天, 凌墨始终没有醒来的迹象,他和「钥匙」的融合似乎出现了一点小差错,要不是尤光亲口说了没事, 不然应池等人非得急死不可。

  几天后, 尤光如约将误入这个时空的「旅客」送回他们真正所处的时代。

  用力量打开能够穿梭时空的门扉,尤光却显得有些不舍, 指尖轻抚上凌墨安静的睡容, 尤光轻叹,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算了,也许很快我们又能再见。”

  话音未落, 负责背凌墨的应池早已一脚踏入门扉之中。

  尤光:“……”

  看着落空的指尖, 尤光微微一笑,他忽然有些后悔分裂出这几个分/身,应池四人皆是他的一部分,因此, 尤光很清楚, 他们对凌墨的爱意和占有欲都和自己一样,达到了惊人的程度。

  这也意味着, 这几天, 尤光根本找不到同凌墨独处的机会!

  尽管心底万般不满, 但尤光还是目送着应池穿过门扉,应池消失以后, 其余人也接连紧随其后, 最后一个穿过门扉的则是路德。

  他朝着尤光笑了笑, 而后消失在光中, 随着最后一个人消失, 门扉渐渐关闭, 这时,几道黑影却忽然出现,以极快的速度穿过即将消失的门扉。

  是温文舟一行人。

  说起这伙人,他们在来到这个时代之后,倒是意外地安分,什么妖都没作,反而还帮助迪尤尔铲除了部分因为利益倒戈伊莱和亚兰的贵族。

  看上去倒有几分「改邪归正」的意味,但谁要是信了,谁就是傻子,想着刚才那一缕奇特的能量波动,尤光微微眯起眼睛,此时门扉已经彻底关闭,尤光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唔……应该没事吧?”

  此时,另一边。

  应池进入门扉不久,一道白光便在他眼前出现,应池循着白光而去,这时,周围的空间却忽然震荡起来,应池一惊,蹙起眉:“怎么……”

  话音未落,空间里的震动感越来越强,应池脚步不稳,被他背在背上的凌墨差点随之摔倒在地,好在关键时刻,应池稳住了身体,紧紧抱住凌墨。

  那白光越来越近,一阵剧烈的眩晕感传来,应池开始觉得脑袋越来越沉重,他无力地半跪在地上,眼前阵阵发黑,眼看着就要失去意识,可尽管如此,应池还是死死抓住凌墨,生怕凌墨因为意外从他身边离开。

  白光将应池和凌墨两人的身影吞没,应池终于彻底失去了意识。

  ——

  太阳即将西下,黑暗渐渐侵蚀了正片天空,一阵微风吹来,黄色的风沙弥漫,视线所及之处,皆是一副苍凉的景象。

  应池猛地睁开眼,身下是粗糙的沙粒,他恍惚地半撑着胳膊坐起身,而手揉了揉抽动着的太阳穴,如此失神了片刻后,记忆总算开始回笼,应池倏地睁大了眼睛。

  视线在漫天黄沙里不断搜寻着,直到看见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应池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快步朝着凌墨走去,直到将凌墨揽入怀中,他才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还好,凌墨没有失踪。

  不然应池觉得自己非疯不可。

  凌墨还是没有醒来,从时空裂缝里出来之后,他的面容又变回重生后的模样,应池微垂下眼眸,凝视着这样的凌墨,他忽然觉得这也不错,至少,睡着时的凌墨不会拒他与千里之外。

  又贪婪地将凌墨揽得更紧了些,应池原本高悬的心总算彻底安定下来,他总算有了时间去观察周围的一切。

  按理来说,若是传送成功,那么应池和凌墨此时应当身处于先前的酒店,可他们没有,反而出现在这片诡异的沙漠中。

  如此说来,尤光的传送失败了?扫了一圈周围,应池却又不这么觉得,四周的环境同沙漠之国有着七八分相似,但这里什么也没有,除了应池和凌墨以外,别说是人影了,就连一只飞鸟也不曾有,一切都散发着死寂的气息。

  应池隐隐约约看见一些废墟的轮廓,他猜想,这里应该就是曾经繁荣一时,而后又无故消失的牧野之城了。

  尤光确实将他们送回他们所在的时代,只可惜,传送似乎中途出现了错误,导致应池出现在了消失不见的牧野之城。

  当然,这个「错误」究竟是意外,还是人为制造的,这就有待考究了。

  想到温文舟那伙人,应池的薄唇渐渐抿成一条直线。

  半晌,应池轻叹一声,他蹲下身,将凌墨的手掌搭到自己肩上,而后背着凌墨起了身。

  当务之急,他应该先寻找离开这里的办法。

  牧野已经从现实世界消失了,也就是说,应池现在所处的「牧野」是一个独立的空间,它与现实世界并不接壤,因此,就算走出沙漠,应池也无法带着凌墨回到现实世界。

  在沙漠里接连徘徊了四五天,应池依旧没有找到出路,不过,他一点也不感到烦躁,对他来说,这是难得与凌墨「独处」的时间,若不是食物短缺,长时间在这里呆下去最后只能被饿死,否则应池估计很乐意同凌墨永远待在这里。

  前提是凌墨不醒过来的话。

  如果凌墨醒了,大概又要排斥他的靠近,叫他有多远滚多远了。

  想起之前那彻底失败的告白,应池眸光晦涩,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明明他知道自己该离凌墨远一点,却又总是控制不住心底沸腾的情绪,就算凌墨多看他一眼,也能叫他高兴不已。

  应池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因为所谓的「爱」而如此难堪,他又将凌墨揽得更紧了些,眼尾处泛起浅浅的红,看上去狼狈又可怜。

  又是两天。

  应池储存起来的水源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一日复一日的日晒叫他的唇逐渐出现皲裂,顶着有些苍白的脸色,应池强撑着精神寻找出路。

  应池本以为今天又将一无所获,可意外地,这一次,他却在漫天黄沙中看见了一个人影。

  因为距离有些远,应池看不清对方的面容,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应池目光一凛,身边浮现出白光,如若对方有攻击意图,应池所幻化出现的光刺会在顷刻间没入对方的要害。

  “等等等!”

  对方也许是意识到了应池的防备,连忙出声表明自己的身份,生怕慢了一秒,自己的小命就会不保。

  听见熟悉的声音,应池微愣,片刻后,他狐疑地出声试探:“路德?”

  “是我是我。”

  路德连忙回答,风沙散去后,他的面容总算清晰地显露出来,讪讪地看了一眼应池,路德又看了看空中凝聚成危险形状的白光,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应池,能不能先把这个收起来?”

  说着,路德指了指那些白光,白光已经凝聚成尖刺的形状,眼看下一秒,就能刺穿路德脆弱的身躯。

  “……”

  应池撇了他一眼,不语,但几秒后,那些白光确实从路德眼前消失。

  路德紧绷的身体总算松弛下来,他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小声嘀咕道:“呼——吓死我了。”

  尽管收起了攻击,可应池还是没有彻底放下戒备,目光淡淡地望着路德,应池不动声色地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害,别提了,”说到这个,路德就一肚子抱怨,“好不容易离开了时空裂缝,我本来以为能回到酒店,谁知道一睁眼,却出现在这么一个鬼地方,这里什么都没有,我又没有带多少食物,前几天差点饿死,好在……”

  眼见路德越说越长,没有几小时怕是说不完,应池皱起眉,利落地打断他:“说重点。”

  “我这不是刚要说嘛。”路德下意识地顶回去,结果一转眼,迎上应池幽幽的目光,他这才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了,想起自己身边这位究竟是怎样一个狠角色,应池对着凌墨温柔,可不代表对着他也温柔啊,路德瞬怂,赶忙赔笑:“这就说,这就说。”

  “就是我找到了这个鬼地方的出口。”

  “出口?”应池将路德最后两个字又重复了一遍,他审视着路德,没有第一时间相信他的话,“那你现在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害,瞧你说的,我怎么可能放下同伴自己一个人离开。”

  路德清楚应池的多疑,倒也没有在意,他转身,回头看了看应池,“别想了,快跟上来吧,我们去找阿雪他们,然后赶紧从这个鬼地方出去。”

  说完,路德便开始往前走,应池眯起眼睛,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在风沙中缓缓行走,看着前方的背影,应池忽然回忆起一段往事。

  路德一向害怕应池,至于原因,阿雪和凌墨都不知道,唯有应池,依稀明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一场刺杀,当然,应池在这场刺杀中安然无恙,而刺杀者则被他凝聚出来的光刺钉在地上,鲜血源源不断地从胸膛的缺口中流出,这一幕恰巧被路德所看到。

  路德不清楚前因后果,当时脸就白了,恐怕应池在他眼中与杀人狂无异,后来虽然知晓了原因,但那一幕已经深深刻入路德的脑海中,他对应池总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惧怕。

  应池从来不在意凌墨以外的人对自己的态度,路德对他的恐惧合情合理,按理来说,应池并不会太过在意,可奇怪的是,应池总觉得有一种微妙的违和。

  这是一种直觉。

  但应池从来不怀疑自己的直觉。

  忽然,应池停住了脚步,他意识到自己经跟着路德走了许久,然而这么久的时间,路德口中的「出口」始终不见踪影。

  “……”

  意识到应池没有继续跟上来,路德有些疑惑的回头:“出口就在前面了……”

  话音未落,应池掀起眼皮,声音平静:“出口真的在前面吗?”

  “就在前面了……”

  路德脸上疑惑更浓,似乎不明白应池为何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应池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或许我应该换一个问题,你真的有发现所谓的出口吗?”

  长久的沉默。

  而后一声浅笑从风中传来:“我就说吧,你骗不过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