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队检验室外, 季彻站在走廊上一动不动,目光紧盯着铁门,希望第一时间得知结果。
陆销盘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便从审讯室过来,远远就看见季彻的身影,正准备跑过去打招呼, 忽然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旋即接听道:“小高?”
早上他和季彻、高小柏和胡衡分别带人,兵分两路,他和陆销去找方晴, 高小柏他们则是去李家平到远郊到河岸一片区域的汽修厂寻找线索,时下给他打电话, 难道是有了线索?
高小柏一边根据导航给胡衡指路, 一边汇报道:“副队!我们找了三家汽修厂, 都没找到那辆转运车。刚才去附近食杂店买水的时候,顺嘴问了句, 碰巧旁边有个捡塑料瓶的老人说他之前在废品厂见到有人在拆车。我和小福现在赶过去看看!”
陆销接听时已走到检验室门前,放大了通话音量,让一旁的季彻也能听见。
在听闻高小柏他们准备前往废品厂后,陆销随即说道:“需要支援吗?废品厂的位置发我。”
季彻几乎没有犹豫,主动请缨:“让我去吧。”
那辆转运车他坐过,偷偷做了记号,是不是许义他们的车,他找到记号就能确认。
陆销目光沉凝, 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 温声嘱咐:“好,钥匙给你, 路上小心。物质鉴定有结果了,我第一时间通知你。”
季彻颔首回应,拿走了陆销手中的车钥匙,又喊了两名警员一同出发,即刻赶往高小柏所说的废品收购站。
戚春亭拿着报告出来时,正好瞧见季彻跑下楼的背影,纳闷地问了句,“嗯?季副组这就走了?”
而后她将报告递给陆销,“查出来了,14片全是安眠药,照这个剂量吃不一定会死,但八成会出事。”
这个剂量的安眠药,轻则腹痛、嗜睡,重则中毒、昏迷,甚至引起死亡。现在这种安眠药是不允许个人购买的,必须凭病例开处方药,方晴一次性攒这么多,他们很难不怀疑她的目的。
“14片安眠药。”陆销复述了几遍,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对讲机里适时传出季彻的声音:“普通入睡困难,安眠药一次吃一片就够了,最多也就两片,14片的剂量,不是一般症状能开的。”
季彻带着警员快步上车,将对讲机放在了扶手盒内,边看路况边作回答。
“不是一般症状?”陆销仔细琢磨着季彻的话,兀然想到了什么,对戚春亭说了句“辛苦了”后,大步跑上了三楼办公室。
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位前,翻看着文件夹,急切地寻找着什么。
听着对讲机传出的脚步声,季彻双手紧握方向盘,拇指时不时轻摩纹路,猝然想到了什么,微微偏头朝对讲机说道:“在我桌上,陈美芳的就诊记录里有她的开药历史,我记得是有安眠药的。”
陆销立即来到季彻的办公桌前,翻出了那份记录,随着手指在开药历史的表格上划过,嘴里低念着:“一、二、二、一、一……”
他心算后蹙眉道:“陈美芳近三个月的安眠药处方记录正好是14颗,在这之前,她几乎没有失眠情况,而最后一次开药是六天前。”
方晴最近一次租借奢侈品是在八天前,和这个时间非常接近。如果她们之间有关联,那么方晴其实已经具有对李家平动手的条件了,但中间发生了变故。
“方晴和陈美芳?”陆销凝视着开药记录的目光满是探究。
***
季彻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开车了,但上路不久就熟悉了很多,尽快赶到了目的地。
他带人进入收购站,入眼是胡衡正在大院里拍照。
胡衡发现季彻他们赶到,立即走上前打招呼:“季前辈,小柏在那间房里。”
季彻点了点头,跟着胡衡的指引快步走进了收购站的监控室。
“我们这儿的监控就是防那些老头老太太来我们这儿偷东西,可能有的地方没拍全。”收购站老板一边说着,一边有些生疏地调阅监控。
高小柏见他操作有点困难,时不时给出指引,花了好些时间终于调出了转运车考进收购站的录像。
季彻刚进门就见电脑屏幕上播放着监控记录,看到车上下来的人后,不禁一愣,心中暗道:是小哑巴?
“只有他一个人?”高小柏对老板确认道。
老板点头:“是,我记得就他一个,因为他不能说话,我还和他比划了半天,印象可深刻了。”
高小柏指着屏幕上的车对老板又问:“上面明晃晃写着‘医疗废物转运车’,明摆着是有主的,这车你也敢拆?”
老板缩了缩脖子,回答时显然有些心虚:“我看到标志了,但这车损坏得太严重,发动机都基本报废了,其他零件也没几个好的,这个人说就收个铁皮钱,我估摸着这车肯定是开不了了,应该是哪儿捡的报废车,就蛮收了。”
季彻抿唇沉思,这辆车为了带走Nott他们,不计后果地开进了深山,车身会损坏成这样,他并不意外。
他折返回了院子,戴着手套小心查看右侧车门的下端,找到了一道刀痕,是他偷偷划出来的。
季彻凝眉打开了对讲机,“转运车找到了,申请痕检支持。”
戚春亭立即应声:“收到,马上出发。”
***
一连审问了三个小时,纵使耐性如林诺也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了,当审讯室的门被敲响,紧随见陆销带着一叠文件进来,林诺霎时满眼的期望,盼着陆销这是带回了新线索。
陆销将一个物证袋放在了桌上,再次坐回旁审的位置,袋子里装着的是用A4纸包裹着的安眠药。
他静观着方晴的神色变化,见她的表情出现过一刻的惊愕,遂上身微倾,质询道:“这包东西是在你的床底找到的,知道里面是什么吗?”
寻常人谁会捡一包没有标识的药回家,还藏在床底?方晴只能说:“知道,安眠药。”
陆销紧接着问:“哪儿来的?”
方晴:“买的。”
“安眠药是处方药,需要病例才能购买,你说你买的,找谁买的?对方又是哪儿买的?”陆销顺势追问。
方晴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呼吸渐促,垂下头继续逃避回答。
陆销拿起了自己带进来的文件,给方晴一个选择的机会:“警方在包装上找到了指纹,现在鉴定结果出来了,就在我手上。方晴,你还有为自己辩说的机会。”
方晴紧咬着牙关,随着一次深呼吸后,松口道:“是我自己要买的,和别人没有关系。”
“别人是谁?”陆销微眯了眯眼,对方晴有同伙这件事并不觉得意外。
陆销打开文件夹,便见指纹鉴定报告写明了在包着安眠药的纸上找到了多枚指纹,其中三枚属于方晴,且在其家中高频出现。而这三枚中就有一枚与李家平家中礼物盒的胶带上找到的指纹吻合。
纸上还找到了其他指纹碎片,有一枚大拇指指纹的纹路较清晰,与嫌疑人陈美芳指纹匹配度较高。
方晴愕然瞪目,感到后脊发凉,左手紧攥着受伤的右手食指,企图用疼痛掩饰自己的慌张。
即使疼得满头是汗,指尖充血,她仍旧紧咬着下唇不愿松口。
***
废品收购站喷了砖红色油漆的铁门大开,现勘车鱼贯而入,下来数名警员将大院包围。
戚春亭带上工具箱,边向前走,边指挥警员分成三队,两队负责从废品堆中整理出车身零件,一队负责将理好的零件做上保护,准备带回警队细查。
她步伐带风,衣摆随风扬起,利落干练的短发被藏进无纺布圆帽中,快步来到了大院中心的待卖废弃堆前。
“戚警官。”季彻对戚春亭打了声招呼,隔着手套指向车门底下的痕迹,顿首表示,“是目标车辆。”
戚春亭见痕迹说新不新说旧不旧,但肯定不是这两天才划的,她又凑近仔细查看门框和把手的地方,拿来指纹提取工具,试图寻找有用的线索。
她趁采样的空挡对警员提醒道:“两侧车门和后车门都要仔细检查,方向盘和操纵杆这种极易留下指纹的,必须高度重视。”
“好!”“明白的。”
“来,搭把手,这是坐垫,有点沉。”
两名警员合力将坐垫搬到空地上,发现其中一个坐垫底下有几个明显被人擦上去的泥点。
警员立即叫来老板确认:“这个坐垫是送来就这么脏,还是在这儿放脏的?”
老板连忙摆手否认和自己有关,“这次送来就这样,拆完以后我就没碰过。这车也就坐垫能用了,我弄脏它干嘛啊?”
“怎么了?”戚春亭闻讯走来。
警员指向那张格外脏的坐垫,疑问道:“戚警官,这垫子有问题。”
戚春亭小心地用刷子扫下泥点表面的土,取一部分在手指上搓了搓,沉声表示:“这个土不是一般的泥土。采集样本,带回去化验!”
季彻伫立一旁,目光紧凝着坐垫上的污泥,脑海中想起小哑巴驾驶转运车出现的录像画面,又闪回那天夜里,小哑巴坐在车上跟着Nott离开时,对他笑着点了个头。
这个污点是小哑巴留下的吗?他想做什么?
戚春亭觉察季彻若有所思地站在一旁,视线微下看到了他衣服上的污渍,问了句:“季副组,你的衣服?”
季彻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才发现刚才翻废品的时候,蹭到了很大一片机油,唇线微平,无奈道:“我等会回去换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