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怎么说呢......我会死。”◎

  向夕确实是这么想的, 一切还没未发生时,再神通广大的人都不可能完整揣摩出另一个人的想法。

  演唱会结束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轻松了起来, 反而因为演唱会各种好评反馈, X.X工作室在年前反而忙碌了起来。

  晋楠跟家里人说好要回去过年这件事都搁置了,忙的焦头烂额,更不用说陆昭、元晨景、周洋几个人。

  谢暮因为新电影《出环》要在大年初一上映, 他作为主要演出人员,年前也忙着跟剧组跑宣传。

  向夕又成了最闲的那个人。

  秦韵接到向夕约见的消息还觉得诧异,他跟这个人可没什么交集, 对方突然想到他,还刻意让他对谢律保密他提出见他的事,出于职业素质,秦韵当然同意。

  再见到向夕这个人,他仍然惊叹, 对比他的年龄, 眼前这个人就只能算个孩子, 但正面相对, 他给人的感觉却不像一个年轻人,更像一个迟暮的沉寂者。

  他听过对方的作品,事务所的年轻人很喜欢X.X这名有才华的音乐人。

  从他的角度来看, 很多作品确实跟这个年龄段年轻人的心境对不上,他们家也有搞艺术的,不是没有鬼才这样的说法, 这个人大概就是天生千万人里挑一的那一个。

  “是工作室遇到了难题?”秦韵想不出对方还能有什么事找自己, 毕竟自己唯一拿的出手的, 就是职业生涯辉煌的战绩, 出于朋友的朋友也算是朋友, 他好心提醒:“我比较擅长刑事诉讼,如果是经济利益纠纷,谢律比我更优秀。”

  向夕咬着吸管,那双无波无澜的眼睛露出一言难尽的情绪:“如果可以找他解决,我需要你保密?”

  “......”秦韵沉默,片刻后端起咖啡杯问:“然后呢?”

  向夕抛出一份厚重的文档:“我想立一份遗嘱。”

  秦韵手上的咖啡杯晃动了一下,咖啡撒了一桌,他连忙扯纸巾去擦。

  向夕并不在意对方此时的失态。

  倒是秦韵无法淡定,许久才稳住自己的失态,他不能理解:“你才多大?”

  “二十一。”向夕认真回答。

  秦韵接过文档:“我不是真的要问你的年龄,你还年轻,大可不必这么早立什么遗嘱,你又没结婚,以后有了妻子和孩子,你现在的想法一定会改变。”

  “没关系,不会有再麻烦你的可能,条件不多,把我所拥有的一切分成四份,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元晨景、陆昭各持一份,剩下的两份都归谢暮所有。”向夕言简意赅:“你是专业的,怎么细分里面的内容,你比我更清楚,拟定好之后,我确认一下没问题,就可以公证。”

  秦韵翻文件的手抖了一下,向夕拥有什么,因为谢暮的因素,他跟谢律做过推测,那是许多人几辈子都望尘莫及的财富,他轻而易举就分给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朋友,对于他这个年龄段来看,不得不说这个决定真的很‘年轻’。

  因为关系好,所以我愿意把一切跟朋友共享,这个想法在成年人来看真的很扯淡。

  就算他跟谢律关系不错,他也做不到把自己拥有的一切全都拿给谢律,他一定会先考虑到父母亲人,然后再是其他人。

  “让我瞒着谢律,也就是说,这三个人并不知道你做的这个决定。”秦韵一针见血:“你想给他们,问过他们愿意接受吗?无论你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亦或者将来可能会发生什么,我都建议你跟他们好好谈谈,而不是做出一个自认为是对他们好的决定。”

  秦韵无法想象,如果自己有个立遗嘱,死后把一切都留给自己的朋友,那他们关系一定匪浅。

  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突然有一天有律师找上门,让他继承一大笔遗产,他会是什么心情。

  庞大的财富已经不重要了,能做到这个地步的朋友安否才更让他在意。

  他什么都不知情,只得到这么个结果,他大概一生都无法释怀。

  向夕低垂的眼睫微动:“谈不了,他们一定会问为什么,我不想骗他们,但又说不出让他们信服的话。”

  所以他只剩下行动。

  秦韵交叠的十指微紧,难得违背人生信念管了一件闲事:“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告知我吗?出于职业因素,我大概率会接受你的委托,将来,我说如果,在将来......”

  他实在说不出会有公布向夕遗嘱的那天,按照年龄来看,他并不希望这份遗嘱会有由他来公布的那天:“他们也许会找我要一个答案。”

  向夕仰头看了一眼咖啡厅装潢别致的吊灯:“该怎么说呢......我会死。”

  “......”秦韵以为自己听错了,他试图用另一种方式来理解向夕的话:“当然,人都会死,迟早的事。”

  “不是啊,不会太久。”

  秦韵梳理着向夕的意思:“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很年轻的人,为什么能这么平静地说出自己会死的话?据他了解,向夕的精神世界十分丰富,虽然命运苛刻了他,但他并没有热衷死亡的倾向。

  一个人一生,迫于各种压力,会有无数次升起想死的念头,但真正实施的人,只有极少数,他接触下来,感觉向夕并不像那极少数的人。

  就算迫于压力,他也是那种会整死给到他压力的人或事那一类。

  就像当初他跟谢律揣摩的那样,年轻,拥有巨大的财富,这样的人很危险,他不够理智,认知不够成熟,如果没有枷锁和限制,别人伤害他,他只会想着千倍百倍奉还,绝对不可能伤害自己。

  如果不是自身心里因素,那只能是外因?

  “嗯,这不重要,我只是以防万一,也许不会死,派不上用场。”向夕没什么精神气的脸上浮现浅笑,那不是认为自己会死的人该有的笑容。

  秦韵知道自己得不到什么答案,出于谢律的因素,他也不应该把这件事推给别人:“好吧,我拟定好之后会第一时间联系你。”

  “麻烦你了。”

  ——

  谢暮在三十前才忙完所有安排,陆昭、元晨景、周洋哪怕再想推掉工作一起过年也不行,晋楠就一句镇压了他们:我都回不了家,过不成新年,你们还想跑?想得美。

  年三十几个人隔着视频一起迎接的新年,谢暮做了一大桌好吃的,馋的周洋扣手机屏幕:“连外卖都没有,我们太惨了。”

  “忙完了?”向夕吃的脸颊鼓鼓。

  “忙完了,忙完现在也买不到机票回南都。”陆昭已经彻底看开,等过了忙碌阶段,他们在一起天天都是过年,不急于这一时半会儿。

  “晨景呢?”元晨景的屏幕一片漆黑。

  “在看从北城开车到南都的可能性。”陆昭笑,并且把镜头转向一旁专心看手机的元晨景。

  元晨景侧了半边身体,不让陆昭拍:“去年也没能跟夕夕一起过年。”

  去年没在一起过年他们认为没关系,今年因为之前的种种迹象,让元晨景格外不安,迫切地希望几人都在一起,似乎只有这样的场景才能让他躁动的心绪平静下来。

  “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夕夕,明天我带他去看电影,你们放心。”谢暮在一旁说道。

  陆昭撇嘴:“就是因为只有你在所以晨景才不放心。”

  周洋毫不留情拆穿:“明明是你不放心,非得给人家小天使头上栽。”

  跟元晨景相处久了,比起陆昭,周洋发现元晨景简直就是天使,熟悉后跟他相处久特别舒服,能说会道的陆昭反而难相处。

  “你刚刚不是说要给刘逝川打视频,看看他们家年夜饭吃什么?还不快去?”陆昭见不得人别人发现元晨景的好,特别是周洋这个粘人精,向夕不在,就整天对着晨景一口一个‘小天使’,把晨景哄的心花怒放,更是对他多有关照,连他这段时间在晨景那里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

  “哼!”周洋怎么可能不知道陆昭在想些什么,陆昭越是排斥,他越是想踩他底线,让他不舒坦。

  但元晨景不一样,有人要接近元晨景,陆昭是真的会发火。

  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周洋不会真的去惹陆昭。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陆昭的小心思,他就等着看陆昭火葬场的那天!

  思来想去还是刘逝川好,庆祝演唱会成功,给他送了大大的花墙和蛋糕,还有他念叨了好久国内买不到的新款游戏机。

  他有点后悔,如果非要找个人共度一生,刘逝川也不是不可以。

  周洋没了跟刘逝川打视频的心思,他不应该在对方阖家欢乐的时刻去打扰他,如果不同意更进一步,他不该给对方希望和念想。

  只是想想如果有一天他会失去刘逝川的陪伴,突然觉得,好像什么都变的无关紧要起来。

  刘逝川离开热闹的客厅,聊天输入窗口的文字打了又删,删了又打。

  刘飞羽出来透个气,就看到自家弟弟纠结不已的模样,之前主动找他谈话,他还以为对方去国外两年变的成熟,现在看来是他多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