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无所有,三观不正,生死完全不放在眼里◎

  谢暮发现, 每一次见到这个人,总能刷新一次他心里的印象。

  “所以你想我怎么做?”谢暮打断对方带着哭腔的喋喋不休, 目光落到不远处另一个卡座。

  向夕捧着一杯热饮, 惬意地眯着眼欣赏窗外的风景。

  “那些东西是你爸留给我们的!你跟他说,他们没有权利追究,他们打着为你讨回应属于你的那一部分, 你去和他们说,你放弃了,你都给我了, 我是你妈妈,替你拿着这些东西都是应该的,怎么处理也是我们家自己的事。”

  来的时候谢暮就在想,听几句话的耐心还是有,真坐在这里面对了, 才发现自己没有。

  与其抱着还能和对方沟通的渺茫希望, 还不如陪小少爷到处转转, 两个人哪怕去找个游戏之家玩游戏也比在这里浪费时间来的舒坦。

  “我记得很小时候, 父亲告诉家里很多艺术品的来历典故,你都能接上几句,客厅里的钢琴, 你自己都说是无价之宝,告诉我喜欢的东西不能用价值来衡量。”

  谢暮面无表情,漆黑锐利的目光盯着对方谎言四溢的双眼。

  断断续续的哭诉戛然而止, 诧异替代了所有悲戚:“你...你都想起来了?”

  比起被拆穿谎言, 谢暮恢复记忆反而更让她惊讶。

  “为什么惊讶?”谢暮不能理解。

  “难怪你跟谢家人越来越像。”女人嘴唇蠕动, 端咖啡杯的手隐隐颤抖, 还未送入口杯子落到桌面。

  她慌乱地伸手去扶正杯子, 也顾不上倒在身上的水渍。

  侍立的服务生连忙过来:“客人别动,我来打理。”

  谢暮发现对方只要一提起谢家人,神情就变的奇怪、复杂。

  他看到过很多次,这些对方即将崩溃的千兆。

  果然不出谢暮所料。

  演艺出来的悲伤瞬间撕裂,憔悴却姣好的面目逐渐狰狞。

  “阴魂不散的废物!!如果不是因为你没用,我怎么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去跟谢家说,都是你的错,所有遗产是你应该补偿给我的!!”

  就算多了很多记忆,谢暮依旧无法理解血缘关系的亲人对自己巨大的恶意从何而来。

  再难听的话他也听过,以前也许会痛苦,但现在,他不在意。

  这个人已经失去让他痛苦难过的权利了。

  “你们之间的矛盾,我不会掺和,法院怎么判你就怎么做,依最终判定结果执行。”谢暮重新给自己裹上围巾:“没有其他事我就走了。”

  谢暮毫不在意的举动让对方失去了所有依仗,以往她用这一招迫使谢暮妥协过无数次,杀手锏失去效果,最后的救命稻草眼看就要飞走:“这一切不是我的错,你不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她在赌,赌谢暮跟以前一样,还渴望着亲情。

  谢暮眉头微皱,站起的身体重新落座,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时间:“我的时间很紧,长话短说。”

  “他们都认为我一个家境平凡的女人能嫁到谢家,是我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我怎么配得上?”女人谈起往事,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屑和得意:“没办法,他就是喜欢我!我也一直在努力成为一个能配得上他谢小公子的女人,我没付出过吗?”

  谢暮看到的,都是母亲为了父亲痴爱成狂的可怜模样,小时候其他人都表示过羡慕他有一队恩爱的父母,和睦温馨的家庭,觉得他很幸福,他也一直这么认为。

  他并不知道两个人的感情掺杂着什么,经历了什么。

  是他们告诉他,现在的幸福是两个人极力争取来的。

  只要自己认为得到就能幸福快乐,哪怕不被祝福,天差地别,也要主动争取,不能放弃。

  这个教导刻印在他灵魂深处,成为了谢暮这个人,人格的一部分。

  失去记忆的他,遇到向夕这团柔软的暖阳时,明明清楚自己一无所有,他也依然在心底下定了决心。

  “陪他在穷乡僻壤窝了十几年!!我也是北城有名大学出来的高材生啊!”

  “劣质的基因怎么配染指他们谢家高贵典雅优质的灵魂?”女人嗤笑:“你就是个废物,你的无能做了一道证明题。”

  “我惹不起你们谢家,我躲得起!!”

  谢暮懂了,她一直以来的歇斯底里,并不是沉浸在伤痛中无法自拔,用这种方式祭奠自己死去的爱人。

  她渴望谢暮优秀,也并不是为了从谢暮身上寻找爱人的身影。

  只是简单地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基因劣质。

  “知道欠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往后余生,肯定不会再打扰你。”女人停顿了一会儿又道:“我需要这些钱,我要向你们谢家宣战!总有一天我会证明,你的无能,并不是我的问题。”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总有一天,你等着看吧。”

  谢暮没想到四十多岁的人身体里寄宿着这么不成熟的灵魂。

  他可以感同身受对方的遭遇,却不认同作为一名母亲,过往至今的所作所为。

  那是对谢暮这颗灵魂曾经乱七八糟的人生的不尊重。

  “你把这些话告诉你说的那个谢家吧,跟我并没有多大关系。”谢暮对这些事不关心,对遗产也提不起兴趣。

  那么多年父亲既然没有和他提过谢家,那他也不会去自讨没趣。

  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把工作搞好,赚很多钱养活小少爷。

  把学业搞好,让陆昭和元晨景还有周洋没借口耻笑他。

  或者给小少爷做点好吃的,把他喂胖一圈。

  捏他软乎乎的脸蛋和吃的鼓鼓的小肚子。

  两个人一起摊在阳台晒暖暖的太阳都比去辩什么遗产来的有意义。

  跟父亲有关,最重要的东西,就在小少爷家里。

  向夕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的自尊,引导了他支离破碎的生命价值观,收留了他无处安放的躯体和灵魂,保存了他重要的一切。

  分开很多年,也依然在心底给他留着一席之地。

  撕开所有假象,一无所有,三观不正,生死完全不放在眼里,这样的谢暮,被人记挂着,珍视着。

  “如果你还有一丝作为母亲的良知,就对那个小婴儿好一点。”谢暮站起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服:“之前听了一句话,我觉得同样可以送给你,等你老了,需要赡养的时候,就来找我,我会承担起相应的责任......我还要养自己的家,多的没有,会按照那个时候养老金的平均值付给你。”

  这句话的原话是:等你们到了养老的年纪,就去起诉我,法院怎么判我就怎么养你们。

  出自陆昭。

  “你骨子里果然还是谢家人的基因更多,跟他们一样冷血无情。”似乎一两句的嘴上便宜能让她好受一些。

  谢暮也不在意:“那我真是谢天谢地没有遗传你更多。”

  向夕远远地对谢暮挥手,有点肉的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

  谢暮笑着回了一个手势。

  “小时候你们几个就爱混在一起,跟这些人打交道,难怪谢家只想着找我要回房子和那些藏品,他们也认为你这样的上了台面。”女人恶意地嬉笑。

  “难为你还记得夕夕,关于他的事,我不会原谅你,我也没有资格责怪你,欠他的,我会慢慢补偿。”让他用余生补偿到天荒地老都可以!

  “我欠你们谢家我认了,到你这儿我还欠起一个乡下人了?”女人格外不满意谢暮将她跟向夕放在一起提论。

  谢暮冰冷的视线斜垂,居高临下:“你一直强调谢家看不起你,伤害了你。你自己呢?和他们难道不是同一类人?你最憎恨的人,自己却跟他们一模一样。”

  说完谢暮大步离开,他怕自己忍不住会发怒,那个女人附近的空气都让他感觉窒息。

  他不愿意向夕看到自己对母亲不尊重的模样。

  留在原地的女人愤怒地砸了方桌对面一点也没动的咖啡杯。

  造型精致,花纹繁复的瓷杯碎了一地。

  才收拾完狼藉的店员默默打了一张赔偿单送到女人面前。

  “一个破杯子你要卖三千?我要报警!”

  “可以,如果您的私人手机不方便,我们可以为您提供通讯电话。”

  “......”

  ——

  向夕歪头看了一眼和店员争执起来的女人,问谢暮:“我们不管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那么大的人,自己做的事必须自己负责。”

  “哦......”

  “夕夕。”

  “嗯?”

  “谢谢你。”

  “啊?”向夕不明白谢暮为什么突然向他道谢。

  “谢谢你找回了父亲的钢琴......还有......”迷失在这个世界的我。

  “期末要考弹唱,你没练好,我不会放水!”向夕义正严词:“你考太差了,显得我这个监督的演奏家不专业!”

  “这段时间忙完,回去我一定加练......”

  “这个态度才对,必须好好学习,上大学,才有好的前途和更多选择!”向夕拿谢暮以前的话来反教育。

  谢暮突然想起陆昭在他面前抱怨过,为什么周洋可以休学搞事业,他不可以!!

  如果对方知道是他在向夕面前挖的坑......

  作者有话说:

  好感动!!感谢梦入芙蓉浦小天使的地雷菌X1。

  ——

  又把谢希望这边的事情明朗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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