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也不是把所有坏事都抛给了他们◎
“好。”刘逝川点点头, 他很愿意为谢暮的过去出一份力。
谢暮这个人如果完整了,就算有一天所有人都分道扬镳, 他大抵也能安然无恙。
不是刘逝川悲观, 就算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不会一直长伴长守......
吃过晚饭,周洋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去遛弯儿。
南城临江而立,江对面闪烁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光, 灯光倒映在风平浪静的江面,一阵微风吹过,波纹荡皱了一副水光夜景。
“那会儿在路上我就看上这条江了, 近距离看真不赖,能钓鱼吗?”周洋扒拉着栏杆碎碎念念。
“小时候可以,现在不行了。”陆昭折断枯槁的黑枝,比划着说:“就这个树枝,扯一截透明的线, 挖点儿蚯蚓, 坐一会儿就能有收获。”
陆昭说的一切周洋都很新奇:“真好啊, 可以到处跑, 真热闹。”
“你们大城市的小孩肯定没玩过,还有好多好多,这边还没开发之前是大山, 还可以去山上寻宝。”陆昭笑:“你们小时候虽然失去了自由,但肯定被各种玩具堆满。”
“是这样吗逝川?”周洋问刘逝川。
刘逝川摸了摸鼻子:“你问我?我小时候被各种兴趣班安排的明明白白,还能记住的玩具, 就是一个很有名的变形机器人。”
“变形机器人啊......”周洋露出羡慕的眼神。
“你呢?”刘逝川反问。
“我经常被关黑屋。”周洋笑着说。
“......你肯定经常惹你爸妈生气。”周洋气人的杀伤力一点都不比谢暮小。
周洋点头:“是啊, 我只要存在着他们就气的不得了。”
说完后周洋又转头找起了谢暮话题:“难怪谢暮和我们的饮食口味相差那么大, 原来他是这里的人。”
在周洋身旁的元晨景听到周洋的话, 打断解释道:“不是, 他不是南城人。”
“啊?”周洋傻了眼:“那他是哪里人啊?”
谢暮也懵着:“......我也不知道。”
向夕开口说道:“他是幼儿园的时候随父母搬来这里的。”
陆昭也道:“他们家很有钱,直接买下了夕夕家旁边的那套房子。”
“那套房子也是小学弟家的?”周洋震惊:“有地有房,太棒了吧!”
陆昭:“小地方,这里虽然离主城很近,但在以前这里算是城乡结合,每家每户有地有田也不稀奇。”
“向爷爷说那套房本来夕夕父母打算自住,把当时住的房子给向爷爷,等夕夕长大也需要一套房。”元晨景语气有几分羡慕。
这世界上,他和陆昭那样不负责任还很可恶的父母,也存在着把一切都为孩子想到并铺好道路的向夕父母。
“这世界真不公平。”陆昭长出一口气道。
那么好的父母早早的被带走到另外一个世界,而晨景的父亲却能祸害他那么久,双方换换多好。
元晨景似乎和陆昭想到了一起,他也觉得命运太会捉弄人了,尤其对他们过于残忍:“如果没有他们一家,向爷爷肯定不会卖房。”
刘逝川和周洋还有谢暮也想到了,因为向夕的父母不在了,向夕爷爷的另一个儿子打起了弟弟家房子的主意。
那位老人也是迫不得已,想为向夕保下更多的资产。
“命运也许是乱七八糟的,但最该责怪的,还是所有居心不良的怪物。”刘逝川皱眉道。
所有意外都无法预料和改变,发生了,人们只能接受,但如果没有那些包藏祸心的人存在,他们的成长之路也不至于那么辛苦。
“那谢希望本来是北城人了?”周洋想不出其他可能,怒了:“你个假北城人!!!”
谢暮哼笑了一声:“我是怨种吗?小时候本来就不记事,后面更加不记得了,不知道自己是哪里人有什么好奇怪的?”
“你户口上写着哪儿总清楚吧!”周洋不接受谢暮的‘狡辩’。
谢暮唇角的笑意渐淡:“我在北城参加的高考,你说呢?”
“害,本来发现谢暮和你们是青梅竹马我还有点小失落呢,总觉得他离我们远了,现在知道他是北城人,我心里又平衡了!有种一比一的感觉!”周洋快乐地说。
陆昭斜俯着周洋:“为什么你会在这方面有胜负欲?”
“你不懂,小伙伴争夺战不能输!虽然你们和谢暮是幼驯染,但我们也在一起了很多年!”周洋挺起胸脯,仰着脑袋气势汹涌。
陆昭点头:“我确实不懂你,也不想懂你,真懂你了,我就完蛋了。”
陆昭一点也不想自己的思想被拉到和周洋一个层面,那太可怕了,他的小伙伴一定会嫌弃他。
“嗯??你是不是别有深意?”
“你的错觉。”
“真的?”
“嗯!”
“逝川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你的感觉可能是对的。”
“......”
向夕站在谢暮身边,和他一起眺望着江对面,深冬夜晚的江边很冷,时不时有微风拂过,漆黑的头发被风吹乱。
一 开口说话都有白色的气息吐出:“有没有觉得周围有所熟悉?”
“嗯?”谢暮从思虑中回神,他伸手捋了捋向夕的围巾,把垂下来的部分圈上去,牢牢固定在脖颈里面,直接围到了鼻子下方:“围巾要掉了。”
向夕抬了抬下巴,把嘴巴露出来:“嗯,你给我围上了,刚刚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我......就算来到这里,也一点过去都没有想起。”谢暮低声道:“你做的这一切,变的没有意义。”
“我们时间还长着呢。”向夕笑了笑,他们未来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寻找过去:“就算找不到,我们也可以制造新的回忆,就像现在这样,只要我们在一起,我们一起去的每一个地方,一起做的每一件事,都不是没有意义的。”
白皙的小脸陷在深色的围巾里,那双眼睛在漆黑的夜里十分明亮。
谢暮蓦然产生了一种冲动。
想把眼前这个告诉他‘我们时间还长着’的人紧紧抱在怀里的冲动。
谢暮本来无所谓的,无所谓他有怎样的父母,无所谓他会有怎样的人生,就算得知自己变成了一根无处落地的浮萍,他也丝毫不在意。
这就是命运安排给他的人生,他只能被动接受着,责怪任何人都没有意义,也不会得到解决。
没有过去,也看不到未来,无论是活着,还是死了。
都没关系。
也没有人会在意。
“我的户籍性质是集体,只有我一个人,高考报名的时候发现的。”谢暮低声在向夕的耳边说道:“在那之前学校有事需要用到户口簿的时候,还和家人在一起,虽然是个陌生的居民地址。”
向夕眼波微动,那个温柔的女人,他已经记不清对方的模样:“谢叔叔的赔偿金有很大一笔,这座房子出售时这片地区就已经谈过规划了,你们家很多东西都很名贵,谢叔叔是个有品位的人。”
所以被出售的物品才那么难以找回。
谢暮不知道这些,他一直深陷在母亲含辛茹苦供他学钢琴,他却无法回应她的期望,备受折磨。
所以高中的时候他就那么努力想要赚钱,他想减轻她的负担,大学收入开始有余后,一直在给她转账,他希望对方能过的轻松一些。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生活的困苦和他的不争气才给予了她那么大的压力,歇斯底里。
他想,自己要努力一些,梦想上让她失望了,至少经济上要给予她宽裕,不愁不忧。
原来这一切不过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
谢暮久久都没有任何动作,过了好久,周洋在远处喊冷,喊他们回去。
谢暮才像突然返魂了一样,他伸手捏了捏向夕脖子上又要散开垂下来的围巾:“这样就行了,我们走吧,回去给你做碗热腾腾的酒酿汤圆,太冷了。”
“好。”
四个人站在暗橙色的路灯下,背景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灯光,陆昭和元晨景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目光却向着他和向夕。
刘逝川抱着手臂看着他们。
四个之间凹着的周洋踮着脚向挥手。
这样就可以了,上天也不是一股脑儿的把所有坏事都抛给了他,拿走了他的,又给了其他补偿,一点也不输他曾经拥有的。
第二天因为陆昭和元晨景有其他事,周洋大家一起玩,觉得就他们去,陆昭和元晨景也太可怜了,就放弃去游乐园。
他自己则拉着刘逝川,举着一个手机好好拍了一圈昨天没逛完的公园,两个人还坐了一个摩天轮才回来。
在家的向夕和谢暮,两个人的手机朋友圈提示就没停过。
打开一看,全是周洋的杰作。
后面陆昭和元晨景倒是空出了时间,但又因为刘逝川的家人一直在催他回去,两人没能玩到预估的日期,早早的去南都飞回了北城。
临走前周洋嘤嘤嘤了好久,约好开学后再一起玩才算完事。
周洋不在,整个世界都清净了不少。
“在的时候烦他,不在的时候又太安静了。”陆昭叹着气说。
“嗯,很可爱,不烦。”元晨景道。
陆昭有些吃惊:“你喜欢那样的吗?”
元晨景点头:“像温暖的小太阳。”
“嗯......”这点陆昭也不否认:“只有温馨和睦的家庭才能养成的性格。”
刘逝川和周洋都是。
刘逝川虽然不像周洋那样活力四射,但他的言行举止,可以看出家里的长辈一定对他呵护备至,把所有的教养和礼仪还有知识传承给了他。
那不是家里人不闻不问能培养出来的。
他们四个都不讨厌这样的人。
“你们办的事怎么样了?”向夕问。
“嗯,可以和那时候的住院病案吻合,能作为证据。”陆昭伸手拉了拉元晨景头上的帽子,对他道:“这件事过后,就去做手术修复一下吧。”
元晨景点点头,没说话。
谢暮看了一眼陆昭放在茶几上的图片和文件。
照片拍下来的伤痕,血迹,令人触目惊心。
他依稀看到耳出血、口腔出血等等字样,双手情不自禁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