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觉寒看着唐言一下子失落起来,但是没有多久,唐言一下子又振作了起来。

  “没关系!他们反正也不是第一天不在家过节了。”

  唐言还十分暖心地安慰裴觉寒,“他们经常这个样子的,之前大哥公司刚刚起步的时候,有几次大年三十的团圆饭都没有赶上。”

  “爸爸妈妈年轻的时候经常这样,把我和大哥都扔在家里,接连着好几个月不见踪影,直到大哥去公司帮忙之后才好很多。”

  “没关系,至少这一次还有我们两个人,不是我孤零零的一个了。”

  唐言安慰道,“这个元旦是按照西方新划定的日子,不是原来的日子,也不是传统节日,但是它放假呀!”

  “管他是什么节,能放假就是好节,到时候我带着你去广场跨年,可热闹啦!”

  唐言一边说,裴觉寒就一边回想着曾经同唐言一起过节的场景。

  上元节,原本是其乐融融的节日,但宫中气氛却因摄政王被行刺万分压抑,所有人都不敢大肆庆祝。

  但宫内和宫外却是完全不一样的风景。

  无人问津的小殿下只有他身份低位的暗卫,两人冒着受罚的风险溜出了宫。

  那是小殿下第一次看见宫墙外面的世界。

  他一度觉得,小殿下就像是被华贵的金丝笼囚住的小鸟,若是见过了宫墙外面的世界,就不会回宫,在笼中安静乖顺地度过此生。

  他们在宫外吃了许多糕点,放了花灯,看过了人来人往的街道,甚至胆大包天地去了花楼喝花酒。

  “好啦,我玩得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小殿下喝了些许果酒,但浓度不高,只是有些微醺的醉意。

  当时那看不见神情的暗卫问道,“小殿下还要回去吗?”

  唐言似乎呆滞了一下,思索了许久才不确定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逃走掉?”

  接着,他就发现自己捡来的暗卫用一种十分复杂的神色注视着自己,还开口说道,“可是小殿下不是觉得在宫中拘束极了,就像是笼子一样让人喘不过气来?”

  唐言似乎有些不清醒了,他笑了笑,神秘兮兮地、毫无防备地对自己身边的暗卫说出了自己的秘密。

  “可是,让我觉得喘不过气来的,不是皇宫啊。”

  “是这个世界。”

  唐言懒洋洋地靠着暗卫,坐在钟楼的屋顶上看星星。

  “只要离不开这个世界,回不了家,我感觉哪里都没有区别。”唐言垂着眼眸,看不清神色。

  “我的家可好了,没有这些老封建的制度,没有这些所谓的皇权,更不会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

  说着,唐言就双眼亮晶晶地询问道,“段昭,你想听听我家那边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吗!说出来肯定惊掉你的下巴!”

  当时他乍一听,只觉得天方夜谭,可转念一想,或许真的有这样一个世界,才能养出像唐言这样心思单纯剔透,过分天真又娇气的小孩。

  就算是有人再怎么欺负他,陷害他,他都觉得对方罪不至死,还傻乎乎地为别人求情。

  他敬畏的每一条生命,在别人眼里看来却都是朝着权利伸手所能踩踏的骸骨。

  这样愚笨的人,若是不放在金丝笼中保护,放在寝殿中藏好,只会成为其他人手中的剑,或是用来开刀的第一个人。

  裴觉寒看着面前的人兴致勃勃说着美术老师元旦节不上课,自己早就计划了许多的玩乐方案,想要将之前的错过的全部补回来。

  “对于以上行程,太傅有什么异议吗?”唐言看向裴觉寒,说道,“我还是十分民主哒。”

  裴觉寒笑了笑,回答道,“没有任何异议。”

  “小殿下想要去哪里玩我都奉陪,但……”

  说着裴觉寒就卖了一个关子。

  “什么什么?”

  “但我希望小殿下在上元节的时候,也我过一下吧。”

  裴觉寒故意用十分忧愁的语调感慨道,“对于我来说,没有什么节日比上元节更重要了,我想要按照之前的习俗过最后一次,可以么?”

  唐言眨巴着眼睛,几乎没有犹豫就点了头。

  不就是元宵节吗?

  这还不好说?

  其实到现在,元宵节并不受重视,大家甚至只将它作为新年的尾巴,过了这个节就意味着要开学啦,要上班啦。

  但有许多人早就不过这个节日了,新年过完三天就又开始全世界到处飞。

  裴觉寒见唐言点了头,立马就笑了,拿出手机发送了封邮件。

  “那就说好了,言言可不能反悔,到时候给言言一个小惊喜。”

  “哇!好啊好啊!”唐言听见惊喜两个字,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所有的欢喜都写在了脸上。

  裴觉寒有时候都在想,像唐言这么单纯的人,就算是他直白地告诉对方自己的所有身份,对方在纠结几天后,大概也能够坦然接受。

  但他不敢赌那一点点的不可能。

  大概是拥有过,他便害怕看见唐言眼中的疏离和恐惧,无法接受对方不再亲昵,宛如一个陌生人,甚至只要见到他,就会远远的避开。

  唐言正跟裴觉寒嘀嘀咕咕说着自己的计划细节,一旁的周默就硬要凑过来碍眼。

  “什么什么,言哥你元旦节要去哪里玩?带我一个……”

  唐言犹豫了一下,正要开口,就被裴觉寒先截了胡。

  他看向周默,笑道,“不了,我们家里人要一起过,不方便带外人。”

  周默一听,立马就表示理解。

  唐言的眼神中满是疑惑,拉了拉裴觉寒的衣袖,小声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要和家里人一起过节啦?他们不是都不回来了吗?”

  裴觉寒看着唐言,学着唐言的语气笑着解释道,“可是我们就是和家里人一起过的呀,只不过我们家里人凑不齐全,爸妈和大哥都来不了而已。”

  “要是还有人邀请言言一起过节,言言就这样拒绝可以吗。”

  唐言看了看裴觉寒,又仔细想了想,觉得有些绕,但一时又察觉不出哪里不太对劲,只能犹豫着答应了。

  等到了元旦跨年广场的晚上,唐言看着满大街全是成双成对的小情侣,他才终于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这种情况,没有同三五成群的好友聚会,基本都是双宿双飞的小情侣。

  在广场上卖花的小商贩们看着裴觉寒和唐言两个人结伴跨年,纷纷热情地推销自己具备各种意义的玫瑰。

  “够啦,我感觉这也是骗子。”唐言拉着裴觉寒小声地说道。

  他怀里抱着一支又一支的玫瑰,感受着路人投来的视线,脖颈和耳根全都红透了。

  不少玫瑰上的彩色小灯,照在唐言的脸上,显得梦幻又美好,漂亮得无以言语。

  两个人走在路上,不远处总有人在偷偷的自拍,假装两人不经意的入境。

  “嗯?”

  裴觉寒疑惑地回头看向唐言,再一次从一个推销的八岁小女孩手中买下了一支溢价十分严重玫瑰。

  那小女孩走到他们身边从两人从外貌夸到般配,还说了许多可怜巴巴的话,说自己妈妈生病了自己才来摆摊诸如此类。

  若是平常唐言也会买下几支玫瑰就当做是做慈善了。

  可这是他第六次听见相同的借口,饶是唐言也后知后觉的确定自己和裴觉寒被当成了冤大头。

  之前当裴觉寒第三次买下花送给他时,唐言就隐隐有了猜测,但他无法说出口。

  也许……大概、可能,太傅没有经历过这种小骗子的卖花骗局。

  唐言十分严肃地想。

  现在说出来实在太败坏心情了,还是等回家再说吧。

  于是他怀中的花,从三朵变成了已经数不清的一大捧了,什么颜色的都有。

  “你不要再买了,我已经抱不下啦。”

  唐言十分委婉地提醒。

  “而且红玫瑰不能随便送人哒,会被人误会的。”

  唐言觉得他的太傅大概也许可能并不知道玫瑰意味着什么,便一本正经地同裴觉寒科普。

  “虽然很多花的花语都有象征爱意,但红色玫瑰的限定范围只有爱情哦,友情和亲情都是不能用的啦。”

  唐言同面前早已经不纯粹的古代人认认真真类比道,“就像是鸳鸯、比翼鸟、连理枝这种意向。”

  裴觉寒隐藏掉眼中的笑意,顺着唐言的话往下说道,“原来是这样。”

  “那言言要怎么处理这些花呢?”

  唐言听到“处理”两个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收到花呢。”

  裴觉寒抬了抬眸子,笑道,“言言这么受大家欢迎,之前没有收过花吗?”

  唐言宛如被家长打趣有没有找谈恋爱的小孩,一下子耳根就红了,“没有啦,我们的班规都规定不能早恋哦。”

  “我们把花全部送出去吧。”

  说着,唐言又悄悄飞速看了一眼裴觉寒,扭捏了一下,试探着、打着商量道,“我就留一支。”

  裴觉寒感觉有些好笑。

  有些人表面上要告诉别人玫瑰不能乱送人,象征着什么什么小词说得一套一套,背地里自己却不知道花不能乱收。

  “嗯,言言想留几支就留几支,想留红色的也可以。”

  唐言倏然瞪大了眼睛。

  “毕竟我现在和言言年岁一样,不是长辈,不管言言早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