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宋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听到了裴觉寒淡淡地说道,“可能是什么鸟不小心碰到了吧。”

  “不然,也没有别的什么解释了。”

  裴觉寒说着,便看向了唐言。

  唐大哥和唐父唐母看着唐言惨白的脸色,也一下子就接收到了裴觉寒的暗示,都将话题岔开。

  所有人都在把这件事往各种意外上推,生怕找不到凶手,唐言就自己往恐怖灵异事件上想,平白自己吓自己。

  “我们再去看看别的监控,延泽你先带言言觉寒和小景去花园透透气,他们都被吓到了。”唐父率先发话,让大哥将唐言引开。

  接下来不论是有什么鬼,还是什么人在搞鬼,都不适合唐言这个小朋友围观。

  苏宋景看着唐延泽带着唐言离开,顿时就明白了,裴觉寒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这件事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裴觉寒他会不会被发现,都对他无关紧要的。

  只要刚刚能够将他从唐言身边赶开,现在唐言从他的视线中离开,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苏宋景想起自己在花盆落下之前,想要伸手去拉唐言,结果唐言却在背后别人抱住了,顿时神色晦暗不定。

  若说想凭这种恐吓手段就将人彻底从唐言身边赶走,未免太幼稚。

  但若只是刚刚那种都算不上独处的情况下,对方就作出这种事情……

  苏宋景突然感觉有些荒谬。

  仅仅只是将唐言带离他的视线,裴觉寒就做出这种几乎算得上谋杀的事情。

  真是疯子!

  苏宋景咬牙。

  他太危险了,唐言不适合和这种人在一起。

  但他现在没有证据,而唐言似乎又很亲近裴觉寒,他必须让唐言亲眼见到这个人的真面目……

  苏宋景几乎是瞬间就想明白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唐言跟着自家大哥,听了一路的科学与法制,大哥还试图还坚定他的唯物主义观念。

  哪也去不了,最后他的兄弟们只能遗憾地在群里陪他聊天。

  他终于等到了宴会结束,想要去打听一下。

  但后院的事情也被唐父唐母与苏宋景私下沟通解决完毕,只留下他一个人好奇得抓心挠肺。

  可全家没有一个人想要跟他透露相关细节的意思,就连裴觉寒都被“传唤”了,偏偏他完全置身事外,一无所知。

  就像、像是被排挤了一样。

  这就让唐言很不开心了。

  唐言不开心,就要去找隔壁房间人的麻烦。

  这次的宴会因为这场意外,结束得比较早,大约晚上十点半,佣人们就已经开始打扫会场,将宅子的客厅恢复原样了。

  大约一点半,整个别墅就彻底陷入了安静。

  唐言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探头探脑地看了看楼下。

  待他确认所有人都进入自己房间后,他又带着自己的抱枕,特别小声地敲了敲裴觉寒的房门。

  门板传来极小的闷闷的声音,唐言在敲下去的时候,甚至都担心里面的人已经睡着了没有听见。

  当他犹豫着要不要再敲一遍,裴觉寒就已经从里面将门打开了。

  唐言看着裴觉寒,想要熟稔地钻进对方的房间,却被一把按住了脑袋。

  唐言抬起头,裴觉寒那只按在他头上的那只手就滑到了他的脸上。

  刚好一只手掌大小,盖住了唐言的整张脸。

  唐言的睫毛、唇瓣擦过掌心,有些痒,从指间的缝隙,他看见了唐言不明所以的眼神。

  “今天你得自己睡。”裴觉寒收回了手,轻声对唐言说道。

  唐言被惊得睫羽都震颤了一下,“为什么啊!”

  裴觉寒似乎是轻笑了一下,垂下了眼眸,不再同唐言对视,他说道,“这个言言或许可以去问爸妈?”

  此话一出,唐言瞬间就哑火了。

  他怎么可能去问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是发现了什么吗?唐言的脸上的心虚一闪而过,但他还没有想清楚,裴觉寒就再次开口说道。

  “或许,去问你的那个竹马哥哥也可以。”

  说着,裴觉寒就做势要将门关上。

  唐言连忙伸手扒拉住了门框,而裴觉寒也在唐言手伸进门缝的那一瞬间,还没有碰到门沿,就停下了施力。

  唐言没有感觉到,还以为是自己抵住了裴觉寒的动作。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唐言十分敏锐地抓到了裴觉寒话中的更深层次内容,“你的意思是是苏宋景哥哥让爸爸妈妈跟你说不准我进房间的?”

  唐言的这一段话十分绕口,但很明显唐言自己弄懂了。

  裴觉寒笑了笑,意思不言而喻。

  “可是,为什么?”唐言不太明白。

  “可能是他不希望你跟我靠的太近。”裴觉寒说完,就伸出手,将唐言扒拉着门的手一根一根解开。

  “这是他今天对于遇到惊吓要求的‘补偿’,爸妈是这样说的。”

  裴觉寒回忆着当时苏宋景和唐家夫妇对他说的原话,勾了勾嘴角,几乎苏宋景的意思完完全全地传达给了唐言。

  话音落下,唐言的手也彻底被推开,面前的门也成功被关上了。

  唐言抱着抱枕,感受着房门在关闭的那一瞬间吹出的微风,简直不敢置信,圆钝的杏眼蹬得更圆了。

  裴觉寒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接着便可以从窗户看见隔壁房间的小台灯亮了起来。

  裴觉寒再次打开窗,从自己的房间翻到了唐言的阳台上,隔着一扇拉上窗帘的玻璃门注视着里面。

  他的小殿下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的,对不对?

  唐言坐在了自己的书桌面前,点着小灯,看着自己的计划本,确实想明白了裴觉寒刚才的那一番话。

  他的苏宋景哥哥要他离裴觉寒远一点,一定是知道了什么了。

  唐言仔细回想,确实自己有几次使唤裴觉寒没有避着苏宋景。

  苏宋景哥哥不会骂他,也不会告他的状,但他可能就是通过这种方式,给他警醒。

  唐言看着自己的小本子,在“父母面前装作和谐友善”的那一栏里面,加上了苏宋景的名字。

  看来以后,在苏宋景和大哥面前,也不得不小心一点了。

  唐言苦恼地想到,果然还是周默够兄弟,自己什么计划都能和他讲。

  要是段昭在这里就好了,他的贴身暗卫。

  要是段昭在,不仅什么计划都可以和他讲,他甚至都可以不需要自己动手。

  唐言想起对方,神情一下子就落寞下来,拿着笔在本子上写写画画。

  他叹了一口气,但现在最要紧的就是,他今天晚上该怎么睡觉。

  明天爸爸妈妈和大哥都有工作,他不方便去打扰。

  唐言首先是找了周默聊天,但对方今天才参加完这种正式的宴会,十分的劳累,还没有聊上几句,就消失不见了。

  唐言推测他大抵是不小心睡着了。

  然后唐言可怜巴巴地再去私戳群里面的每一个人,所有人几乎都是聊了两三句,就去睡觉了。

  唐言看着自己的手机渐渐暗下去再到瞬间关机的时候,顿时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笼罩在了唐言的头上。

  他身边已经没有人了。

  ——他说的话没有人能听见。

  ——他的存在没有人能看见。

  唐言想要站起来到床边上去给手机充电,但巨大的恐慌感让他眼前闪过一帧又一帧黑暗、腥红的画面。

  黑暗寂静的夜晚,哭哑了嗓子都无人回应的院落,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他眼前倒下……

  还有无人问津的尸体,在大树底下独自腐烂……

  他眼前发黑,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一下,一下子跌倒,脱离了书桌台灯的光亮范围。

  凳子的声音在房间里面回向,可除了这个,四周没有一点声音。

  他坐在地上,呆呆的,双目失焦。

  他看不见,听不见——

  他想喊人,喊他的爸爸、妈妈、大哥,但唇瓣颤蠕了几下,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接着,唐言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像是连将氧气吸入体内都无法做到。

  他的大脑很快就开始缺氧。

  唐言缓缓眨了一下眼睛,一颗晶莹的泪珠从就从眼眶滚落。

  “……好可怜。”

  一道叹息从唐言的身后的头顶落下。

  好熟悉。

  唐言愣住了。

  好像……那个人同他的初见,也是这样一句话。

  唐言的眼前再次有画面闪过,但此时已经不是那阴暗破败的冷宫小院,而是金碧辉煌的寝宫。

  有个身穿象征着最高权威玄色华服,却不是他那个沉迷酒色的帝王父亲,正在似笑非笑看着他。

  那是摄政王,他第一次见。

  是他把他带离了那个地方。

  炽热的手掌捂住了唐言的眼睛,让那本来还能感知到微弱光线的眼睛变得真正什么都看不见了。

  唐言感觉到自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但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清。

  他不知道那是谁,但他感受到那怀抱的温暖,急促的呼吸便开始逐渐平复下来。

  有人的……

  有人在看着他。

  有人在听着他。

  有人在抱着他。

  他不会一个人悄无声息地死去。

  “呜……”唐言失声的喉咙终于发出第一声呜咽。

  对方将唐言抱得很紧,像是要融进血肉里,而唐言呆呆愣愣的,也完全不挣扎。

  谁都好。

  看着他,听着他,说着他,想着他……

  别让他一个人。

  唐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恢复视觉和听觉的,但在那之前,他已经睡着了。

  当二天醒来,已经晨曦破晓,唐言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

  记忆回笼,唐言猛然惊醒,发现自己的腰间还紧紧锢着一条手臂。

  他转过头,便对上了裴觉寒还在熟睡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