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觉寒的这句话唐言没有听懂,或者说他根本不愿意多去联想,光是对方那句“不止是鬼”,就足以让唐言主动闭上自己的耳朵。

  “不跟你说了!”唐言说不过对方,决定先行撤退,免得对方把伤害打满了。

  至少他感觉在寺庙里面,他的安全感还是很满的。

  唐言将裴觉寒一个人扔在身后,按照自己的计划,前去找这个寺庙最厉害的大师算上一卦。

  那个盘子的事情唐言知道可能是意外,也可能是裴觉寒故意看不惯他和苏宋景,只准备了一份礼物还不分他,用了点巧劲故意吓唬他们。

  他出门的时候,特地回去看了一下裴觉寒使用的那个叉子,都有明显的歪曲的痕迹,一看就是力的作用,是牛顿科学的作用。

  唐言心中给裴觉寒记上了这一笔大的账。

  但其实让他更在意的是裴觉寒说那句“莫名其妙从世上消失”。

  这才是他真正的噩梦来源。

  唐言敲响了寺庙大师的禅院大门,诚心诚意的来求卦。

  大师的禅院香烟缭绕,院子之中有一颗巨大的菩提树,上面挂满了红绳,大概都是来这里的香客所求的祈愿。

  而那位大师就坐在菩提树下打坐冥想。

  当唐言跨进院子的时候,那位大师就睁开了眼睛,对他说他左手边的树上挂满了锦囊,让他往功德箱里面投香火,诚心诚意地诉说自己的疑问,再取下一个锦囊就好了。

  唐言一下子就从口袋中摸出了一张卡,往功德箱中塞去。

  裴觉寒一直慢悠悠地跟在唐言的身后,他一向对这些神神鬼鬼都没有任何兴趣,见唐言进去求卦,便在门口等待着。

  唐言消失在他视线中总共还没有十分钟,他就感觉到自己心中的躁郁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正当他想要进入那位大师的禅院时,唐言就带着他的锦囊喜滋滋地跑了出来。

  “抽到好东西了?”裴觉寒一见到唐言,那股焦躁不安的感觉瞬间就消失了,他笑着拍了拍唐言的脑袋,问道。

  唐言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眼前又好事发生,他也懒得去计较裴觉寒刚刚对他的“大不敬”。

  “哼,我去抽,当然都是好签!”唐言经历了一整天都惊吓,整个人都焉了一整天,这下尾巴终于又翘了起来。

  “你要瞻仰一下着传说中的上上签吗?”唐言眼睛都弯了起来,回复了以往的活力。

  就像饱受风雨摧残的小花,在见了一点点阳光之后,就立马盛开成最灿烂的模样。

  裴觉寒看着唐言的眼睛,愣了许久,等到唐言都要等得不耐烦了,他才垂下一直看着对方的眸子,低声笑了笑,“好啊。”

  他一给出回答,唐言立马就开开心心地掏出他的锦囊,小心翼翼得拆开,将里面的签条拿出来给他看。

  “你看!”

  签上写着【所求之缘,同世同生,大吉大安】

  裴觉寒看着这签文,眉头挑了一下,看着唐言问道,“言言求的是什么?”

  唐言一下子被问到了,眼睛都瞪圆了不少,里面全是慌乱。

  糟糕,这个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说!

  他所求的是能不能在他这个世界安安稳稳地待下去,但这种事情他要怎么跟裴觉寒说啊。

  唐言想了想,支支吾吾地边想边编着谎话,“我、我就是求自己啊,不然还能求什么?”

  裴觉寒看着唐言脸上写满的心虚,笑了笑,主动帮他解围,“言言是不是求自己在唐家的事?”

  对方的话音还没有落,唐言一下子就抢话道,“对!没错!我求的就是这个。”

  “这不是外面总有人传我会被家里赶出去!”说起这个,唐言就有些咬牙切齿。

  “哼,我这么聪明,怎么可能会落到他们说的那个下场!”

  唐言骄傲极了,“这个签文都说,我要求的缘分,是一辈子的事情!是大吉大安之相的!”

  “连大师都说我可有福气了!”唐言美滋滋地说着。

  “那个大师说,我之前遭受过了苦难,后面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比身边绝大多数人要幸福。”

  “嗯,言言真幸运。”裴觉寒看着唐言无忧无虑、傻乎乎的快乐,便也都顺着他的话。

  他发现……

  相比把他的小殿下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自己的床上被子里,他好像更喜欢他笑得没心没肺的样子。

  “这个寺庙还挺灵的嘛!”唐言轻而易举就下了定论。

  裴觉寒笑了笑,这个寺庙灵不灵验他不知道,但可能在唐言的世界里,就没有不灵验的寺庙和神棍。

  毕竟唐言的心思太好猜了,什么都写在了脸上。

  而且这个寺庙主打的也是豪门圈层的香主,对于唐家多少有些了解,也知道唐言在家的受宠情况,针对着唐言一个人说些好听的话,也不是什么难事。

  得了这么好的签文,唐言将它放在了自己的枕头底下,打算借着好签的运势,美美的睡上一觉,可不知怎么的,他还是睡不着。

  难道是他太兴奋了?

  唐言有些疑惑。

  可到了四点半,那些僧人都开始起床,然后去做早课,唐言还是没有睡着。

  他顶着一个大大的黑眼圈走出了房门,看到了裴觉寒还躺在床上,顿时感觉寺庙的佛祖也镇压不住自己的怨气了。

  唐言第一次因为失眠产生了委屈的心理。

  为什么他总是睡不着?

  这都是第几天了!

  自从他回来,就没有一天睡的好的。

  唐言决定开始动脑子。

  他其实也没有完全睡不着,不然早就猝死了。

  他只是在正常的时间没有睡着过,他难得睡着的几次……

  唐言回想着。

  第一次是他奴役裴觉寒帮他收拾房间,他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第二次是他睡不着去敲了裴觉寒的房门,想要拉着对方一起失眠,结果电影一开场他就失去意识了。

  第三次是今天中午的时候,在车上,他浅浅睡了一个午觉,当时大哥在驾驶座,他和裴觉寒都在后排,让对方给他充当靠枕。

  唐言罗列出了自己可以睡着的共同之处——

  要么就是在有人的、比较嘈杂的环境,要么就是他在指使奴役裴觉寒的时候。

  唐言似乎一下子就想清楚了,他走到了裴觉寒的床边,神色幽怨地站在一旁看着对方。

  裴觉寒正装睡着,但他等了好一会唐言都没有来找他。

  唐言自己一个人睡不着,不论是将他喊醒还是悄悄的睡在他旁边,都会有些动静的,但他等了一整个晚上,唐言都没有来。

  当他疑惑地睁开眼睛,入目的就是唐言一脸怨怼的神情。

  “言言?”

  唐言幽幽地拖长的调子,像是来索命的冤魂一般,对着裴觉寒说道,“我——睡不着——”

  裴觉寒将灯打开。

  “那言言怎么办呢?”裴觉寒好脾气地问道。

  “我好像发现我睡不着的秘密了。”唐言说得一脸认真。

  裴觉寒惊讶地微挑眉头。

  唐言离了他就很难睡着,这一点在之前的世界他就发现了。

  可能是之前在冷宫中被吓到了的原因,他的小殿下总是像是缺乏安全感的小动物,蜷缩在床上的角落。

  一个人的时候完全睡不着,有人陪着他可以勉强合眼,但噩梦居多。

  他问过御医,对方说有可能是在冷宫之中遭受变故,大惊大恐,惶惶过度心生魇病。

  但唯独在他身边,他的小殿下就能睡得很安稳,所以每一次唐言都会等着他一同入睡。

  当他发现唐言回到家之后,他知道以小殿下的性子,一定会找人来陪他。

  “你知道了?”裴觉寒看着唐言,等待着对方继续往下说。

  “对!我发现了!”唐言说出自己的推算过程,前面的每一步都十分的正确。

  “……所以?”

  唐言漂亮的脸蛋上闪过一丝疑惑和不确定,但很快又变得坚定起来。

  “所以我觉得我要指使你奴役你,我才能睡着!”

  ……

  裴觉寒看着终于睡下的唐言,叹了一口气。

  他果然就不应该对小殿下的论断有什么期待的,就算是答案就摆在他的面前,他也能够填错一半的答案。

  唐言补觉睡了一整天,而裴觉寒这一整天也是哪里都没有去,中间两人又吃了一顿斋饭,唐言打着睡午觉的名号,又开始呼呼大睡。

  他似乎觉得寺庙的中央空调开得过大了些,不仅小被子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还整个人都贴在了裴觉寒的身上,想要从他的身上汲取热量。

  裴觉寒感受着唐言身上的热度,反而觉得有些煎熬。

  尤其是唐言均匀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腰间和大腿,就算是隔着衣服,也让人难耐得很。

  裴觉寒突然发现唐言得出的答案并不是只对了一半到答案。

  这道题,是他错了。

  他的小殿下十分有远见的预判了这就是一场极其难捱的压迫与“奴役”。

  裴觉寒从一旁的书架上随手摸了几本佛经,里面包括了《金刚经》《大悲咒》还有他目前最需要的《清心咒》。

  唐言睡了一整天,裴觉寒就在房里待了一整天,睡姿乖巧的唐言让裴觉寒看手里的清心咒都显得顺眼极了。

  下午饭点还为到,院子外就传来了脚步声。

  三道脚步声?

  裴觉寒耳聪目明,瞬间就知道了来者何人。

  当唐延泽风尘仆仆地赶到了两人居住的院子时,这间院子里十分安静。

  他本做好了两人趁他不在,又产生了矛盾在冷战的准备。

  可当他一推开门,就看见唐言抱着裴觉寒睡得不知昏天暗地,而裴觉寒靠着床头,似乎在看书。

  两人十二分的和谐。

  “大哥?你回来了。”裴觉寒还像是怕吵醒人一般,特意放轻了声音。

  接着,他又将目光放在了唐延泽身后的那一男一女身上,轻声打着招呼。

  “爸、妈。”

  唐家夫妇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瞬间看向了唐大哥,用无比犀利的眼神看着唐延泽。

  不是说什么关系不合,针锋相对,家里都快打起来,还开始摔盘子了?

  唐大哥现在也不理解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裴觉寒看着唐父唐母,这本不是他第一次见到他们,但当初的见面,是在他这具身体的记忆中,是进行亲子鉴定的时候。

  而这次其实才算是裴觉寒和他们的初次见面。

  唐父和唐母的长相都是比较凌厉的那款。

  唐父穿着一身黑色的唐装,看起来就又古板又严肃,而唐母则是长相凌厉,周身萦绕着职场女强人的气质。

  据说这两位当初是王不见王,最后是家族联姻将两人绑在一块的。

  难怪所有人都说唐言完全不像是这两个人的孩子,八岁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真相。

  唐言似乎听见裴觉寒在和什么人说话,睁开了朦胧的眼睛,看向了门外。

  可他此时似乎还没有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就又躺了回去,嘴里还嘟嘟囔囔地说道,“爸爸妈妈大哥怎么在庙里……”

  “这是个什么梦啊,全家都出家了?”

  接着,他就听见了自己抱着的那个抱枕成精了,还嘲笑了他一声,说道,“睡傻了?”

  接着,他便听见他大哥的声音在旁边说——

  “言言,爸妈回来检查你作业了。”

  唐言猛然惊醒,一个就鲤鱼打挺就坐了起来,看向了门外。

  他的声音瞬间就没了睡意,“你们怎么今天就回来了?!”

  “当然是想你了!”唐母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捧起唐言的脸,就在他白白净净的漂亮脸上上落下了一个火红的唇印。

  她虽然凌厉,但性格并不沉闷,不善表达。

  唐母笑了笑,看向唐言,问道,“言言,最近几天和觉寒相处得怎么样?”

  “好!非常好!”

  唐言几乎是和唐母的声音同时出现。

  唐言站在寺庙的炕床上,举着手宛如发誓一般,说着十分正经且书面的语言。

  “我和裴觉寒一见如故,团结友爱互助,相处得非常融洽和谐!”

  唐父背着一只手走了进来,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了裴觉寒,询问着裴觉寒的意见。

  裴觉寒下意识看了看唐言,发现对方在偷偷的挤眉弄眼,给他传递着什么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