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还敢吗”◎

  这个周五,傍晚放学,周行砚罕见得没有像平时一样准时走出校门。

  云念靠在车上嚼了半天奶糖,还是没有等到周行砚出现,疑惑道:“他干嘛去了?”

  司机陈叔指了指远处几道人影,其中一个外形出众,表情冷淡,“那个是小周吧,怎么今天身边围着这么多同学啊?”

  云念挪到车窗边一看,想起来什么,打开车门径直朝周行砚走过去。

  校门口,周行砚被几个同学拦住,正在说话,其中有个长相可爱的女同学趁机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他:“周同学,听说明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其余几人也拿出了准备好的礼物,有些紧张地看着这个不好接近的新同学。

  周行砚很不理解地望着他们。

  几个学生倒也没什么别的意思,被这么一看,反倒忽然有些心虚,“虽、虽然你平时看起来挺冷漠的,但是大家学习上遇到问题去找你,你都会耐心回答,这些算是……算是我们感谢你一直以来的帮助吧。”

  云念叉着腰站在旁边的树底下,津津有味地看着,做好了随时走过来掺一脚的准备。

  周行砚余光瞥见他脸上的笑意,感觉有些莫名其妙,对那些同学说道:“不用了,讲题只是顺便,我不过生日。”

  刚说完,旁边围观的云念,以及面前的几个同学,一齐变了脸色。

  没等到同学开口,云念几步走过来,说:“你怎么不收他们的礼物?”

  周行砚听着他这副质问的语气,反过来问:“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云念愣了一下,第一次听周行砚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虽然并不明显,但他还是能分辨出来里面隐隐约约的烦躁。

  那些同学一看,什么话也不敢多讲,飞快地溜走了。

  周五的校门口,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空地上只剩下云念和周行砚四目相对。

  云念咬了咬牙,转念一想,这事表面上看起来,好像真的跟自己没什么关系……但是周行砚不收礼物,他扔什么?

  他清了下嗓子,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看在你过生日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刚才的态度问题了。”

  周行砚已经恢复冷静,看向他,低声道歉:“对不起。”眼前的少年虽然任性,但说到底不是大奸大恶之徒,并非不能容忍,再说他欠着叶菲芸和云孟齐的恩情,没理由将情绪发泄到他们的孩子身上。

  云念昂着下巴,背着手,“我才不和你一般见识。”转过身,独自返回车上。

  周行砚在他身边坐下,沉默不语。

  陈叔在前面问:“刚才是怎么了?”

  周行砚答:“没什么。”

  云念也不说话,闷了一会儿,忍不住嘀咕:“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过生日。”他就剩最后一个生日了,就在今年冬天,早就想好了到时候一定要好好过,过得热热闹闹的,让所有人都记住,他是活过了十六岁生日的!

  周行砚以为自己看走眼了,为什么会从云念的脸上瞧见一丝落寞的神情?

  想了想,解释道:“只是觉得现在已经没必要了。”

  云念高兴起来,转过身笑看着他:“那我明天给你办一个生日派对,你记得来!”

  周行砚忽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

  云念循循善诱道:“生日嘛,怎么可以不庆祝,只有没人要的小孩才会没人帮他过生日。”

  周行砚哑然,这话听着没什么问题,但又好像哪里不太准确。

  云念没留给他继续思考的时间,凑上去问:“那你是没人要的小孩吗?”

  他几乎贴着周行砚的脸颊,呼吸都喷洒在周行砚的脸上,暖呼呼的。

  周行砚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他想,只有这个被云家娇养得不谙世事的小少爷,才会问出这么……幼稚的问题。

  云念拍着胸脯保证道:“你放心吧,你现在既然住在我们家了,那就是我们家的人,我肯定要你。”

  周行砚偏开脸,看向窗外,经过一条林荫道,遮天蔽日的树荫飞速倒退,尽头猛然照射进来的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云念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过了一会儿,嘟囔着:“夕阳有什么好看的?”

  说着,“啪”一下拉上了车窗的遮光帘,靠回座椅上自言自语:“还是明早看日出吧。”

  周行砚心想那你最好不要赖床。

  云念已经将这句话抛到脑后,和陈叔交代明天出门的时间,看起来比自己过生日还要高兴。

  虽然不是自己过生日,但云小少爷确实第一次亲自举办一场派对,这也就是说,派对的一切都由他来做主。

  在很小的时候,云家也给云念办过生日会,邀请所有的同学过来玩,可云念连学校都没待过几天,生日会热闹是挺热闹,但是那些同学他连名字都叫不出来,也不喜欢他们疯跑疯玩的样子,之后就再也不想弄什么生日会了。

  所以一场派对参与的人很关键,最好的选择当然是邀请一些周行砚的好朋友,可周行砚的性格太冷淡了,到现在都没有什么走得近的同学朋友。

  为此他询问了一下陆仁那群人的看法。

  一听说云念要举办生日派对,连过生日的人都还没问清楚,陆仁他们就激动起来,那副爱凑热闹的样子倒是让云念觉得有几分亲近。

  陆仁想都没想就说道:“那必然是要多邀请一些好看的女同学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报出了一长串女同学的名字,云念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只觉得好像全班女同学的名字都被念了一遍。

  他转念一想,好奇道:“只能有好看的女同学吗?”

  陆仁纠结了一下,作为一个直男,男同学再好看他也不感兴趣啊,“呃,那,好看的男同学也不是不行,不过念哥你已经够帅了,你一出场,那别人都被衬托成地上的土渣子了,没必要没必要。”

  云念被恭维得很开心,最后决定邀请能邀请到的所有女同学来给周行砚庆祝生日。

  看陆仁他们提到女生名字时开心得像个傻子,还说没有男人不喜欢漂亮姐姐漂亮妹妹,他觉得周行砚也会很惊喜这个安排。

  周六下午,接近黄昏,云念拉上周行砚一起出门。

  派对的地点在距离云家不远的另一栋别墅,云念提前看过照片,里面是按照他的心意布置的,陆仁他们,还有来自学校各个班级的女同学也已经赶过去,准备给周行砚一个惊喜。

  路上云念的手机一直响,消息源源不断的发过来,有的是陆仁他们汇报准备工作,有的是漂亮女同学向他打听周行砚。

  云念侧过身,偷偷给周行砚拍了张照片,左看右看,顺嘴感叹出声:“周行砚,你还挺好看的嘛。”

  周行砚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眼。

  他看着看着又摇起了头,“就是表情太臭了。”

  他重新举起手机,镜头对准周行砚,命令道:“周行砚,你笑一笑。”

  周行砚有些无奈地看着他。

  手机镜头中,那张脸沐浴着黄昏时的暖色柔光,少了几分冷漠。

  云念伸手去戳他的嘴角:“需要我教你怎么笑吗?”

  周行砚握住他在自己脸上戳来戳去的细嫩手指,哄道:“不要闹了。”

  手机上又收到一条消息,是一个云念比较熟悉的女同学,问云念要偷拍的照片。

  云念半天没有让周行砚笑出来,有些挫败,回复那人:【太丑了,不想发给你。】

  女同学:【……你是不想,还是舍不得?】

  云念:【什么意思?】

  他疑惑那是什么意思的时候,车子已经开到别墅门前。

  周行砚和他一前一后下车,云念在前面停下来,乖巧地说:“你先进去。”

  周行砚凭着自己对这位小少爷的了解,觉得对方今天绝对不是纯粹地想给他过生日。

  但他还是推开了大门。

  里面一切正常,明亮,鲜艳,彩带和气球将宽敞的屋子装饰成节日的模样,一切看起来都和正常的生日派对没有区别。

  云念推了他一下,说:“进去呀。”

  周行砚带着一丝狐疑,走了进去。

  云念在他身后,把门从里面直接锁上了,然后一直推着他来到屋子中间。

  这时候正常的照明灯光一暗,换成了更为闪烁绚丽的装饰灯,更增添了几分派对的气氛。

  云念问他:“布置得怎么样?”

  不等他回答,就戳破了手边的一颗气球,伴随着一声脆响,寂静的屋内涌出几十个装扮夸张的同学,捧着蛋糕将二人团团围住。

  云念又拍了下手掌,陆仁推着满满一推车的礼物走出人群。

  “这些都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喜欢吗,我是不是比云孟齐大方多了?”

  他过足了给人挑礼物的瘾,把陆仁他们列出来的东西全买了一遍,发现花钱的感觉这么有趣。

  周行砚看了那堆礼物一眼,都是些经常从同龄人口中听到的东西,正流行的衣服鞋子游戏机等等,送给任何一个同学都不会出错。

  他没有理由说不喜欢,点了下头:“谢谢。”

  云念满意地笑了:“那你以后只能听我的话,你只能当我的人。”

  周行砚听到周围传来窃窃私语,伴随着说笑声。

  “当一辈子云少的人是什么感觉?”

  “一辈子是多久啊?”

  云念碰巧听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也不用多久啊,所以,时间宝贵,我们快点开始给寿星吃蛋糕吧!”

  小少爷一声令下,一个九层的大蛋糕被端上来,上面像模像样地插着蜡烛。

  周行砚从他脸上看到了熟悉的兴奋色彩,屋子里的灯忽然全都关了,巨大的落地窗的窗帘也被不约而同地拉上,严丝合缝,漏不进一丁点光。

  只剩下蛋糕上面燃烧着的那根蜡烛,可怜地发着一点光,微弱得连最近处云念的脸都照不清楚。

  周行砚眯了眯眼,云念模糊的身影也忽然消失了。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在他脸上蒙上了眼罩,他就连蛋糕上的那根蜡烛发出的光也看不见了。

  有人尖叫了一声,四周明显凌乱起来,周行砚的肩膀上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手摸上去一团黏糊,随之,后背,脸上,也不能幸免地沾上奶油。

  他从最初的困惑中醒悟过来,一把扯下眼罩,适应着眼前的黑暗。

  那些人像是提前收到某种指令,将他当做今天最重要的戏弄对象,有整整九层的蛋糕可以用来逼他露出慌乱狼狈的姿态。

  身边不断有打闹声传来,人影在眼前乱糟糟地闪过。

  逐渐的,所有人都加入了这场混战。

  在晦暗不明的混乱中,他看到一道单薄的身影,独自一人坐在远离闹剧中心的沙发上,观看着这场闹剧,笑得尤为开心。

  很明显,比起为他庆生,这更像是云念为自己准备的一场游戏,借此打发乏味的人生。

  云念猛然撞上他的目光,看到他此刻脸上的冰冷神色,有些疑惑,难道这样都一点也不觉得开心吗?

  刚一走神,再次朝那个位置望去,周行砚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那只小小的蜡烛不知道是不是燃尽了,屋子里唯一的光源也消失掉,纵然云念一直旁观,也被这忽然而至的黑暗笼罩,有些茫然。

  满屋子的喧嚣声中,他忽然被一只手臂圈住腰身,从沙发上拖下,随后双眼被覆上眼罩,一阵天旋地转,被那人扛上肩膀,裹挟而去。

  对方的动作一点也不温柔,他有些惊慌,只有腰身作为支点,毫无反抗之力地挂在那人的身上,被咯得生疼。

  颠簸越来越明显,对方飞快地踩在楼梯上,将他掳到二楼。

  随着一扇门被打开的声音,云念终于被放下来,站在地面上,只是眼睛依旧被蒙着,什么也看不到,每次想要伸手去掀开眼罩,都被一只手强硬地挡住。

  对方的力气大得吓人,云念觉得自己八成是遇见了绑匪,或许这个绑匪一开始就藏在屋中没安好心,也或许只是见他落单临时起意……他忍不住哭了起来,身体无力地往下倒。

  对方像是见他哭得辛苦,掐着他的腰将他提起来,放在了一块冰冷的平台上。

  云念屁股底下一冰,以为是某种恐吓人质的酷刑,使出吃奶的力气扑腾地往下跳,又被按住。

  对方逼近他,将他抵在墙上,然后摘下了他的眼罩。

  云念早已哭得泪眼朦胧,喘得厉害,模模糊糊间看清了眼前这张脸,张着的嘴都忘了合上,又惊又愣。

  周行砚用手指给他擦眼泪,心里有些后悔,问他:“下次还敢随便蒙别人的眼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