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礼轻笑一声,手臂处的疼痛并未让他敛起半分痞气。

  他伸手抹了抹伤口,殷红色的血粘附在了指腹上,浓稠的液体被他在指腹上一点点的粘开。

  “现在想掐死我也行。”

  他风轻云淡的语气像是在谈论别人的生死。

  殷九海被他气的发抖,扬起竹鞭,一下又一下的抽在殷礼的身上。

  后背、胸膛、大腿、手臂。

  无一幸免。

  殷九海一边抽一边骂。

  “我殷家怎么会生出你这样的男不男女不女的变态,你为什么不喜欢女人!为什么不结婚!为什么要和男人搞到一块去!”

  “我看见你就想吐,一想到我老殷家的男人被男人干过,我都替你羞耻!我要是你我就一头撞死了,省得恶心别人!”

  “你今天为什么要和傅清韫单独相处?你喜欢他?你是不是想让全京城都知道我殷家生出了一个喜欢男人的变态疯子!”

  一鞭又一鞭。

  抽的殷礼皮开肉绽的,深色的西装里,那件白色的衬衫早就被染的通红了。

  他面色雪白,歪着脑袋勾唇轻笑。

  “我要死,你又不让。”

  “没劲死了,总说些虚伪的话。”

  殷九海气的胸膛都在颤,他抡起竹鞭,狠狠地朝着殷礼的膝盖抽去。

  这一下用足了力道,殷礼直接疼的跪在了地上。

  灰色的瓷砖与骨骼相撞,发出一声巨响动。

  远处的柳漾立马快步跑来,她伸手扶住了殷九海,轻轻的安抚着他的胸膛。

  柳漾来了,殷九海这才收敛了一些情绪。

  她扶着殷九海坐下,随后走到殷礼面前。

  她看着被打的直不起腰的殷礼,眸底满是疼惜。

  柳漾伸手想将殷礼扶起来,似是想到了什么,那张温润的脸上划过一抹恶嫌。她将手交叉着放在腹前,手腕上的翡翠叮当镯轻轻地晃动着。

  “小礼,你娶个女人行吗?你只要娶个女人,以后爸妈就不管你了。”

  “我们殷家要有后啊!你只要肯和女人结婚,妈帮你劝爸。”

  “你别再闹了,成吗?”

  她的嗓音无比温柔,就和柳漾长得一样。

  知书达理,世家千金。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殷礼胆寒。

  “呵……你们是让我骗婚?”

  殷礼直接将二人的内心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

  他抬起眸子看向柳漾时,眼底是失望,是落寞。

  更多的是憎恨。

  殷九海见他死不悔改,立马从椅子上蹿起。

  “你个逆子,你不害臊吗?这些年你喜欢男人,我们为了给你治病,花了多少钱?请了多少医生?你对得起我们吗?对得起殷家列祖列宗吗?”

  他抡起竹鞭作势要抽他的背。

  但竹鞭还没落下,便被殷礼一把给抓住了。

  “这么替列祖列宗羞愧,那你怎么不去死?嗯?”

  他低眉一笑,握着竹鞭的手都在发抖。

  虎口被竹鞭刺破,血液顺着白青色的竹条滑到掌心。

  殷九海没想到他会反抗,用力的抽着竹鞭,竹鞭在殷礼的手掌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新的竹鞭终归是刺手的。

  “你是要气死我吗!”

  “你……你……”

  殷九海的哮喘犯了,整个人往后仰。

  好在柳漾扶的快,但她身型娇小,又穿着一身素白色的旗袍,踉跄几步后,才将殷九海扶到位置上坐下。

  殷礼看着紧攥在掌心中的竹鞭,黑睫下一片黝黑。

  柳漾从殷九海的口袋中娴熟的掏出药,给殷九海服下后,殷九海这才逐渐舒缓下来。

  她待殷九海平静了,几个快步走到殷礼面前,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响彻在整个大厅。

  殷礼的脸瞬间红肿,火辣辣的疼。

  “你娶个女人怎么了?你是殷家唯一的子嗣,我们只要殷家有后!”

  “你喜欢男人本来就是令人恶心的事,你死不悔改,还要把你爸、把我气死吗?”

  柳漾咬牙切齿的吼着,那张一贯清冷的脸因为怒火涨的通红。

  书香门第的仪态在此刻消失殆尽。

  殷礼五官埋没在了阴影中,他用手背抹去了嘴角的血,勾唇不羁的冷笑两声。

  “我不骗婚。”

  他伸手指着殷九海,黑睫下满是疯态。

  “如果你不能生,他为了子嗣把外头的女人肚子搞大了,你还要把那孩子接过来当亲儿子养吗?你不嫌恶心?还有殷家需要有后,你们可以自己生!”

  说完,殷礼将另一只手上的竹鞭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柳漾见他死不悔改,怒斥道:“你这在强词夺理!殷礼,一个男人怎么会让你变成这样!”

  “我今天就断了你的所有念想!”

  说完,柳漾怒气冲冲的走了。

  再回来时候,手中提着一只花白的猫。

  猫上血迹斑斑的,还能依稀听见微弱的呜咽声。

  殷礼瞳孔一颤,他跑过去从柳漾手中夺过猫。

  猫将染着血迹的肉垫子轻轻地按在他的身上,像是在撒娇,也像求助。

  “喵呜~”

  猫再无了气息。

  他喉咙发哑发涩,哽了许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他和许年的小咪。

  “许年走了,小咪也死了。现在,你是殷礼!一个喜欢女人的殷礼!”

  柳漾居高临下的宣布道。

  几滴热泪顺着殷礼的眼尾滚下。

  他抱着小咪的手都在抖。

  “您说错了,殷礼早死了。”

  “在七年前许年走的时候就死了。”

  他做了整整七年的行尸走肉。

  不能接触任何男人,甚至是多说两句话、握个手,都会被打的半死。

  二十八年,他从未反抗过殷家。

  比狗都乖。

  可这次,柳漾连他最后的念想都给毁了。

  他面若冷霜的抱着小咪走了。

  离开时,柳漾威胁他:“你要是踏出这个门,就别再回来!”

  殷礼顿了顿步子,走了。

  离开殷家的那一刻,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天空阴沉,乌云盖顶,没一会便下起了滂沱大雨,将他淋透了。

  呼啸的狂风将他脸刮的有些疼,还总有分不清是雨还是泪的水珠不停地从脸颊滑下,他无力抹去。

  他狼狈的走在街上,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但无人问他,他也没有伞。

  他抱着小咪,没有地方去。

  他没家了。

  还把许年丢了。

  幽冷的雨水拍打在他的身上,他仰头看了看。

  许年走的那天,好像也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