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钧行的粉丝们昨天在微博反黑到凌晨四点。但凡多追过几个明星的人都知道,这种事情如果二十四小时之内没有当事人出来说话,那基本就是等不到官方的回应了。

  可谁也没想到本来跟这件事毫无关系的清姿工作室中途一鸣惊人,对着营销号和带节奏的人上来就是一巴掌。

  他们官方账号的上一条微博,甚至还是好几个月前反职场性骚扰的控诉视频。

  【林神,你爱得是不是有些太超过了……】

  【出来骂谁呢?关你什么事?】

  【建议陆钧行把白昊辞了,感觉林云笙更值得这份工资。】

  【谢谢林老师愿意出来帮我们小陆说话ORZ】

  余州看了一眼工作室账号的私信,里面几乎全是来骂人的,他索性把微博简介改了:

  ——骂吧。这是一个老板不缺钱赚的工作室。

  至此,关于陆钧行原本的特权话题已经被顺利地带偏了大半。

  在最后一个星期的高考复习周里,陆钧行每天一睁眼,头上都仿佛顶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倒计时,几点要干什么事全都规定好了,然后逼着自己去执行。

  距离高考只剩三天的时候,陆钧行开始调生物钟。

  晚上十一点半准时上床搂着林云笙睡觉,而年长者通常也会提前一个小时左右给他热一杯牛奶助眠。

  “今天复习得怎么样?”林云笙将一杯热牛奶放到书桌上。

  陆钧行从面前的错题集里抬头,蹬着椅子向后退出一段距离:“该复习的已经全部复习完了,睡前想再背半小时的单词。”

  “那我现在跟你聊件事?”林云笙晃了晃陆钧行的手机。

  林云笙刚从学校把人接回家的时候,就没收了陆钧行的手机。

  网络上太多的纷扰八张嘴都说不清,偏偏小孩心心念念的目标院校就在眼前,林云笙不想让他受影响,然后重蹈自己当年的覆辙。

  所以现在陆钧行能接触的所有外界讯息,都由录有指纹解锁权限的林云笙一手把控。

  陆钧行拿起牛奶灌了几口,顺势将林云笙揽进自己的两腿之间:“嗯,林老师说吧。”

  林云笙低头摆弄起陆钧行的手机,调出王卫林发的微信消息给他看。

  前面一连串都是关切的话,落到实处的问题就一个:你还方便上综艺吗?

  王卫林跟陆钧行还是有交情的,哪怕现在签了合同,但考虑到他的情绪不一定想要再被大众指指点点,还是不放心的过来特地问了一嘴。

  卫林(#`O′):这件事要仔细说起来,你应该算是受了我们一群老家伙的牵连。

  卫林(#`O′):你要是觉得自己还不适合面对镜头,现在提退出综艺可以不算你违约金,这是我在职责范围内能帮你讨到的最大便宜了。

  陆钧行看完后没急着回复王卫林,下意识地抬头等林云笙的建议。

  林云笙垂着眼,指腹探到陆钧行的后脑勺上去玩他的头发,嘴里有条不紊地替他分析。

  “国内电影能维持流量与IP叠加的运转模式,本质上就代表着行业内部其实已经建立了稳定的利益基础。”

  陆钧行靠江颖导演的电影成名,近两年接连拍了王卫林与李安凯两位导演的电影,三位导演都是圈内受打压的一方,再加上他现在又要参加一部企划目的昭然若知的导演类综艺,自然会被行业内的受益资本视为眼中钉。

  说到这里,林云笙不由得皱起眉头:“你之前是不是跟我提过,中影三试徐峰是你的考官?”

  徐峰就是典型的行业收益方导演。

  他曾经拍武打电影出名,后来顺应政|策开始转型,现在专门导主旋律电影,每年春节档都有他的一席之地。

  虽然徐峰后来的影片评分在豆瓣上最高只有七点六,但票房收益名列前茅,目前仍然称得上是大众最熟悉的国内名导之一。

  陆钧行后知后觉:“我就说他怎么在考场上一直对我咄咄逼人的……”

  对于资本方们来说,陆钧行作为少数导演撬动多数群众的支点,毁掉他的声誉无疑是一个事半功倍的手段,不仅相当于卸了江颖一派的左膀右臂,还能有效地巩固自身利益。

  可是明明被附着了这么多层象征义的陆钧行,今年只有十八岁,他才刚成年不久。

  而按照前段时间资本方挑选的舆论角度去看,他们对陆钧行显然没有任何手软。

  陆钧行心有余悸:“幸好我心思单纯、洁身自好、私下无不良习性,没被人抓到把柄,不然我现在八成要完蛋。”

  “后面两个就算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心思单纯?”林云笙弯起唇角,捏了捏眼前人的鼻尖,“先前借你舒服的两条黑丁什么时候还给我。”

  陆钧行眨着眼睛,生硬地岔开话题:“林老师,我觉得综艺的这个事情,它……”

  其实,陆钧行从一开始便对这个综艺有诸多顾虑。

  而最主要的一条就是——陆钧行觉得自己现在还不具备真正指导影片的能力,站在客观角度上分析,他参加这个综艺确实有些操之过急。

  陆钧行知道,林云笙是王卫林替自己找的一道保险,但他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都依赖林老师。

  万一自己指导出了什么旷世大烂片、也许他有限的能力真的会全部袒露在大众面前,如果……

  一个筑好的舞台被放在陆钧行面前,自己渴望抓住机会的勃勃野心与恐惧陷入失败的惶惶不安,令他游移不定。

  在王卫林找过来之前,陆钧行从没想过要退出这档综艺,现在想想,这会不会也是老天给他重新选择一次的机会?

  陆钧行迷茫了:“林老师,我该怎么办?”

  林云笙的指腹轻轻拂过陆钧行的右眼,他的睫毛又密又长,只是乖顺地垂下来都容易让人心里泛软:“可是你的心里明明就有一个答案,对不对?”

  “做选择并不难,真正困难的部分是,你要怎么相信自己在做正确的选择。”

  陆钧行跟着林云笙的思路:“我只能确定‘想当导演,想改变我们国内电影环境’的目标是正确的。”

  林云笙也不怕打击人,挑着眉反问:“你以为这条路能走多远?”

  陆钧行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了。

  “我的意思是,在你向这个目标迈进的过程当中,难免会出现你预料不到的岔路。”

  就像当初拿到中影三大专业艺考合格证的林云笙,他也以为自己的导演梦唾手可得,谁能想到后面一场接着一场的变故,让他彻底无缘自己旧事的梦想。

  “或者你想走的路其实很短,比如后年上头就有了什么新动向,你的目标不战而解。”

  “再或者你想走的路就是一条死路,前面是悬崖、是汪洋,你到了路的尽头,又要从头开始学攀岩与过海。”

  “就是因为任何事情都可能发生,你现在只管去选你自己最想要的就行了。”

  陆钧行皱起眉头,斟酌着措词:“我怕到时候我真的把事情弄失败了……我会很后悔。”

  “后悔了就从头再来。”

  反正林云笙自己在绝境时走过这样的路,事实证明,这是可行的。

  “宝贝,与你所谓失败之路相对的,并非就是成功大道。”

  “不要美化它们,那些都只是当初被你抛却的‘万一’、‘也许’与‘如果’而已。”

  林云笙盯着眼前的陆钧行,忽然问:“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陆钧行下意识想答电影相关的东西,但就在话语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又被他生生止住了。

  林云笙猜到了陆钧行的欲言又止,他自顾自地往下说:“活着是做一切选择的底气。”

  “我现在就希望所有我在意的人都能开开心心地活着。”

  “陆钧行,这个愿望对你尤其适用。”

  陆钧行闭上干涩的眼,深吸一口气,心中有了决断。

  他不由分说地把脸埋进年长者的腹部,这会儿还摇着头乱蹭。

  林云笙的腰腹一块到处都是痒痒肉,时不时被弄得颤一下身子,他拿陆钧行没办法,只好就这样纵着人胡来,起初绑好好的睡衣腰带都被对方折腾松了。

  林云笙今天穿的是那件冰丝薄纱的睡衣,他念着入夏以后天气升温,想换件松散透气的款式穿,却不料让陆钧行有机可乘。

  “舌头往哪里舔呢。”

  林云笙终于舍得狠下心拨开陆钧行的脑袋。

  “坏小狗。”

  陆钧行瘪了瘪嘴,什么话都没说,他垂眼低眉地盯着林云笙,然后小心翼翼地越过两片垂散下来衣襟,又想往对方平坦柔软地腰腹靠过去。

  林云笙见陆钧行居然还想再作怪,索性用食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乖一些,我最近都没弄过,你再乱来我真要起火了。”

  听罢,陆钧行拢过两片睡袍衣襟,扯着滑嫩的腰间绑带,勾出林云笙的一圈细腰,规矩地打了个蝴蝶结,他表情庄重到像是在系什么重要礼物。

  紧接着,陆钧行垂眼在蝴蝶结上落了一枚吻。

  “林老师,再等我四天就好。”

  四天后,林云笙掐着高考最末两科考试结束的时间,在家里洗了个澡,又怕中途灭了陆钧行的兴致,他还特地冲净扩开,对着雾气升腾的镜子绑了后腰的黑丁丝带。

  两边房间里的衣柜门大开,林云笙来来回回地踱了几趟,从来没有如此苦恼过自己的穿搭,他怕穿得太露骨站在校门口有伤风化,又怕太规矩撩不到小狗情难自已,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等决定好了之后,林云笙眼看着自己快要赶不上考试结束了。

  他匆匆往锁骨处喷了一下香水,蹭着味又往耳后与腰臀各来了一点,把香水瓶随手一放便推门而去。

  考点门口挤满了望眼欲穿的家长,林云笙没奔着人堆里去,他站在最外围的一颗树下躲着阴。

  林云笙今天没开车,他给陆钧行发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开始盘算今晚去哪家情侣酒店能提升体验。

  “你是林老师吧?”

  林云笙回过身,点了点头:“你好。”

  他看着眼前的这位妇人,头上的些许银丝也掩盖不住她出众的五官,林云笙越看越眼熟,心想可能是之前某位芸生企划的参与者。

  “来接弟弟妹妹?”对方语气熟络,笑得很和善。

  “也不算吧,”林云笙难得对于别人的主动攀谈没什么反感,“就是家里的小孩。”

  妇人弯起眉眼,对于林云笙的这个称呼有些稀奇:“明明你也只是个小孩啊。”

  刺耳的铃声穿云破日,学校的伸缩门开启,五六分钟左右陆续又学生走了出来,聚集在校门口的招呼声含着不同的名字也愈发响亮。

  林云笙隔着学校栅栏,就看见陆钧行单肩挎着个书包,缓慢地混着人流朝自己这边走来,几束被书页荫蔽了大半的阳光,不偏不倚地洒在他身上。

  陆钧行仗着有保安护送,风风火火地朝林云笙这边飞奔而来,然后在看到他身边的妇人后,猛地停下了脚步。

  林云笙上前,原想赶快把陆钧行带离这个是非之地,却他被反手拽住了手腕,定在原地。

  只听身后传来妇人的声音:“阿行,考试还顺利吗?”

  “嗯,都顺利的。”陆钧行点了点头。

  林云笙的脑袋一空,某个成形的猜测瞬间冒了出来,他迟疑地看向陆钧行。

  陆钧行也没想到林云笙会忽然来接自己,他这会儿只好硬着头皮介绍。

  “林老师,这是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