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凌然抱着风晏的腰,下句话语气突然一变:“什么东西?”
裂川剑当即下落,凌然带着风晏躲在一处小山边缘的山石后面。
“怎么了?”风晏虽不知凌然看到了什么,却乖乖地跟在他身侧。
他低头看见凌然那剑,便想起自己手中的衔山剑和青兰扇,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人失忆,是真真切切,平等地把所有重要或者不重要的事都给忘记了。
凌然是剑修,风晏曾经也是,他们两个却都把自己佩剑的名字忘得一干二净。
而风晏更胜一筹,不仅把师尊送给自己的佩剑名字忘记,也将凌然所赠折扇的名字也给忘了。
他视线随意向前一扫,却见前面山下,一群身着白金相间执法盟制服的人聚集在那里,刘长老站在他们正中间,似乎正在吩咐着什么。
原来凌然方才是看到了这些人才停了下来。
见他也看见那伙人,凌然皱眉小声道:“这问天机是不是太随便了点,我们两个身为当今修真界修为前十,你又是上古神兽,指不定有气运加持,能进来也就算了,他们怎么也能进来,还一来这么多人?”
风晏对此似乎一点都不感到惊讶,淡淡道:“你还记得我们一同下山那天,在凡间听到的传言么?”
“传说问天机里有能治愈心魔、令人飞升的神器,有五把钥匙可以打开……”凌然一边回想一边将当日说书人的话重复出来。
他顿了顿,抓住了重点:“等等,你是说钥匙?”
“此前我们怀疑吸取修真界气运和抢夺问天机钥匙的,是同一个人,就是幕后真凶,那……是那个刘长老?”
风晏盯着被围在中间的刘长老,摇头道:“不太可能。”
下方的刘长老还没意识到他们已经被风晏和凌然两人看到,正吩咐着眼前的修士们:“今日已是进入秘境的第三天,时间所剩不多,神器难寻,问天机地域广大,便分头行动。”
他认真地规划着修士们各自去向的方位。
凌然忍不住道:“还真有神器?”
他简直想呆滞望天,看着风晏愤愤道:“现在的修真界到底是怎么了,问天机钥匙和里面有神器这样重大的秘密,连街边随便一家酒楼的说书人都知道?”
“而我们这些在凡人眼中可以称为神仙的人,竟然以为这都是凡人编出来骗人的东西?”
他一副“这还有没有天理”的样子,又转而问:“你为什么觉得刘长老不是幕后那人?”
风晏也觉得,自从进入秘境之后,他们的认知就不断被打碎重塑。
他揉了揉眉心,没有解释。
接着他被凌然按住肩膀转向对方,“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凌然试探地问:“阿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千年前,他们到死都没有机会告诉对方,在不欢而散之后,自己都经历了什么,而现下,他们都恢复了记忆,但因为默契都没来得及讨论这件事。
风晏冷静得有些过了头。
“去见江拂的时候,我留了信息,请她帮忙暗中调查,总部内是否有人可能是幕后之人。”风晏直面凌然,看起来坦坦荡荡,“她说不太可能是刘长老。”
凌然没关心风晏是什么时候留的信息,又是什么时候得到江拂的消息,他压低声音,有点不敢相信,“你……就那般信任江拂?”
在他的印象里,风晏从来不是这般轻易就相信别人的人。
千年前,他们之间从相互试探到逐步建立信任的时间,其实非常长。
风晏才和江拂认识多久,而且对方还是执法盟现任宗主。
执法盟总部所有人都有嫌疑,为什么风晏偏偏认为江拂不会是幕后真凶,而且和对方不是一条心?
凌然倒真的不是吃醋,他只是忽然想到,自己和风晏苏醒的时间,中间相差了整整十年。
也许就是因为他比风晏晚苏醒十年,神魂得到了足够的滋养,才没像风晏这般身上落下了数不清的旧疾。
十年,对他们这样的修士而言不过是短短一瞬,风晏却已经从一个重伤濒死的修士变成天下第一疗养院的院长。
而这十年,他没有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凌然直到现在,好像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没有见证这十年,有多可惜和遗憾。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风晏的神色仍旧淡淡的,丝毫看不出两人在不久之前,曾经那样亲密的拥抱和亲吻。
凌然压下心底的复杂情绪,他其实也明白这个道理。
毕竟当初,风晏之所以会接近身为千秋魔尊的他,也是因此,不是么?
风晏垂下眼睫,留神听着刘长老说的每一句话,在凌然面前,他有点不擅长解释这种事,只好抬手,绕过对方的下颌,按住凌然耳后缘劫咒落下的红痣。
他和凌然四目相对,“但你和她是不同的。”
风晏也知道,凌然这句看似是在吃醋的话,隐藏着很多比吃醋更复杂的情绪,他暂时没办法开解,只能安稳他的心神。
话音刚落,下面执法盟众修士已经分头散开,凌然立刻收敛了那些酸苦的心绪,问:“我们追刘长老么?你说万一不是他找到的神器,我们岂不是白追了?”
风晏给两人施了隐身诀,御剑远远跟在了刘长老的身后,“他是知晓幕后之人究竟是谁的突破口。”
行进半晌,视线的尽头又出现一行修士,凌然对此感到了疲倦,“这问天机还真是谁都能进啊,要是我没记错的话,他们是隐耀宗的人吧,谈珩就是隐耀宗的长老。”
风晏点点头,“为首的是周长老,和兄长一直有书信往来,算是君子之交。”
“哦。”凌然拐了话题,“你当时是不知道自己年岁几何才叫谈珩兄长的吧,那他要是知道你比他大,是不是得改口叫你兄长?谁让他占了这么多年做你兄长的便宜。”
风晏笑了笑,直接回到正题,“执法盟一向注重公平,刘长老带人进入问天机是瞒不住的,但若叫其他宗门知晓只有他们进到了问天机,免不了让人怀疑执法盟有私吞问天机其中法宝神器的嫌疑,所以无论刘长老愿不愿意,都需要放另外的人进来,才能维持执法盟的脸面。”
“呵,”凌然没好气儿道:“要是神器最后让周长老给找到了,那刘长老不得气死?”
风晏看见刘长老和周长老面带微笑地碰面,说了好一会儿客套话。
他想,一同进入秘境的有这么多宗门,为何刘长老偏偏放了隐耀宗的人进来,难道是因为这是兄长所在的宗门么?
刘长老究竟是有利可图,还是无心为之?
若自己是幕后之人,动不了身在景明院,有重重护卫保护的谈珩,转向他的宗门,利用与他关系不错的修士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是个更好的选择。
下方的刘长老还在毫无压力地扯着鬼话,说身边人这么少,是因为进入问天机时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冲散了。
刚刚他也是这样吩咐手下的修士们,如果碰到了其他宗门的人,就这么解释的。
修真界对秘境的了解还是太少,周长老头一次进问天机,便信了刘长老的话,说自己所带的人并未被冲散,应该都是秘境和天意的安排,还说起了他们在前四层遇到的怪事。
两个长老达成了统一的意见,问天机虽有机缘,风险也不可忽视,一同寻宝为佳。
问天机好像没有夜晚,太阳从东到南,到西边要落不落,过几个时辰后便又会从东方升起。
但这里有四季变化,跟着刘长老他们越走,地上的树木便越来越黄,从枝繁叶茂的夏季,走入枫叶红透的秋季,再往前便感到风雪肆虐。
好像极北雪原出现在了秘境里一样,前方飞雪漫天,冰山连绵,一眼看不到尽头,有飞鸟进入这里,很快便尖叫着落在地面,挣扎着冻到僵硬,直到再也无法动弹。
风霜侵袭而来,风晏没有感觉到多少冷意。
身体恢复后的每个瞬间,都再提醒他,他是真的好了,彻底地告别了寒症和眼疾,连同那些苦涩的药,厚重的衣物。
凌然还是下意识给风晏披上了狐裘,“太阳就是在最远处的冰山那里要落不落的,这应该是问天机的最西边,看起来很凶险的样子。”
此刻太阳位于正南,日光耀眼,却带不来丝毫暖意,四周冰山反射的阳光,强烈到让眼疾痊愈了的风晏还是忍不住眯起了双眼。
这个场景,怎么感觉非常熟悉?
像是在哪里见到过。
但他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雪原上空大风肆虐,安全起见,凌然收起了裂川剑,和风晏落在地面,遥遥跟在前面两个长老的身后。
刚走出不久,风晏拽着凌然蓦地闪身,一只冰棱贴着两人的脸斜斜刺入脚下的地面,数十只冰棱在寒冷的空气中发出嗖嗖的声音,逼得他们不得不分开。
他们本就是跟踪前来,不能用兵器,只能靠躲,但冰棱明显是有目的的,只攻击人,时间一长,他们就会被刘长老一行人发现。
风晏和凌然对视一眼,齐齐向刘长老那边而去,站在他们身边,有别的修士作为目标,便不会轻易被看出来。
前方也传来兵器相撞的声音,他听到修士们惊慌失措道:“这是什么?”
有人尖叫:“啊!我的手!”
风晏心下一沉,终于想起眼前的景象为何如此熟悉。
这是在执法盟分司,寒症发作时他曾经梦到过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