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坠入水中风晏不会觉得冷,但同样的事情发生两次让他颇为无奈。
怎么秘境对待妖族的手段都一模一样呢?
这处潭水倒是不像之前那个凶险,掉进去之后让人动弹不得。
“阿晏!”
风晏游刃有余地向上游去,看见撞入水中的红影,他抓住了凌然的手,凌然还嫌不够,靠近把他抱在了怀里,两人一同浮出水面。
谁知从水中上来时,凌然低头看了他之后,忽然瞪大了眼睛,把他整个人举了起来,转了好几圈,左看看右看看,满脸疑惑,又在水面上巡视一圈,最后皱眉道:“这是什么东西?”
从凌然把自己毫不费力地举起来,风晏便觉得不对劲,对方的身体好像变大了很多,莫名地产生一种压迫感。
身上又湿又黏,风晏是万分地不舒服,下意识地甩了甩头,没想到凌然瞬间将他拿远了:“溅我身上了你!”
风晏垂下头一看,这一眼后他的心情没比凌然好多少。
怎么是雪白的毛发?像是狐狸或者狸猫的身体。
他抬起手,只见两只毛茸茸的雪白小爪子出现在了眼前。
转过脑袋后,还看到了从身上垂下来的一条大尾巴。
潭水清澈,他清清楚楚地和倒影中的自己对上了眼睛。
自己怎么是一只像狐狸又像猫的小动物的样子?
一直抱着他的凌然似乎觉出他这一连串的动作不像动物,试探性地叫道:“阿晏?你是阿晏么?”
风晏转过身来和他对视,一大一小的瞳孔里装满了疑惑,他尝试张口,发出的声音奇怪到难以形容。
和他的身形一样,既不像猫,也不像狐狸。
于是他只能点了点头。
凌然还是一副难以理解的眼神,“我就说我不可能抓错的,但是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风晏摇了摇头。
搞不清状况的凌然只好先回到岸上,用真火将风晏贴在身上的毛发烘干。
毛发被打湿后,风晏的样子看起来又瘦又干巴,只剩一双大眼睛和他对视,怪别扭的,现在毛发蓬松了起来,看起来可爱顺眼多了。
凌然把自己身上的衣服也烘干,把风晏抱在自己怀里,和他对视。
自从在景明院被迫喂养后山的那些动物,他便开始讨厌毛茸茸的玩意,总觉得它们都不怀好意,都跟那只和他不对付的仙鹤一样。
但是现在的风晏……
耳朵尖尖,边缘的地方薄得能透过日光,颜色有些粉嫩,眼睛和风晏本来的眼睛颜色是一样的,都是黑棕色的,又圆又大,显得极其无辜,脖子上生了一圈齐整的绒毛,尾巴也是又大又长。
皮毛又软又滑,抱在怀里手感特别好。
糟糕,感觉现在的风晏有些可爱过头了。
他忍不住捏了捏风晏的耳朵尖,感觉到风晏下意识地甩耳朵后,立马见好就收,放开了他的耳朵。
凌然把风晏浑身打量个遍,沉吟道:“其状如狸,而白尾,有鬣,名曰腓腓,养之可以已忧。”
“你觉不觉得,你现在的样子,和书里写的一模一样?”
风晏扭过头,在水里看清楚自己毛发干了之后的样子。
……还真的挺像的。
他一双爪子无处安放,只能踩在凌然的胸膛上,点了点头。
“这可是传说中的上古神兽啊,”凌然摸了摸风晏的脑袋,“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秘境把你误判为妖族,是因为,你就是消失已久的上古神兽腓腓?不然为什么你被银线网拉住掉到水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风晏知道凌然这么说,其实和之前提出要给有初仙君立个牌位一样,都是无心之语。
但他恢复了记忆,明白自己和所有的人类都不太一样。
他找不到来处,被师尊救下的那段经历非常离奇,对动物和植物敏感,对自己的未来也会有所预感。
甚至于他修炼的天赋,都不正常到根本不像是人类的地步。
见他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凌然更不解了:“你真的觉得,有这个可能?”
他揉了揉风晏脖子上那厚厚一层毛发,语气飘忽,“本来以为我们只是普通的正邪虐恋,没想到还跨种族了,这算什么,人妖之恋?不不不,神兽不能算妖族。”
“人、人兽?”
凌然沉默半天,口中忽然蹦出了这个词。
风晏闭了闭眼,有些不想再听,他说不出话,只好往上爬了爬,用爪子堵住了凌然还想再说些什么虎狼之词的嘴。
没想到凌然抓住了他的爪子,还趁机揉了揉肉垫。
风晏简直浑身发麻,把自己的爪子抽了回来。
好在这人还记得正事,揉了两下他的尾巴后,便抱起他御剑飞行,“看你这一时半会儿是变不回来了,还是继续走吧。”
“也不知道这是进来秘境的第几天了,这秘境虽然奇特,里面的动物却不会像话本里写的那样各个都开了灵智会说话,连一个可以问的对象都没有。”
“而且除非秘境开玩笑,或者之前传说的问天机钥匙的事情是真的,否则,剩下的那些人,应该都进不来这里,也没法问他们。”
风晏窝在凌然的怀里,贴着他的胸膛。
这可说不准,以江拂和他的推测,幕后那人对进入问天机是势在必得的,他应该是等不起下一次秘境开启了。
也不知道如今操控吸取气运法阵的还是不是当年那个人。
若还是他,吸了一千年的灵力仍未飞升,也不知是天赋仅限于此,无法更进一步,还是天道有眼,不会让如此恶行累累之人如愿。
若不是他,那是谁继承了法阵?
当年的事可以说是轰动一时,为何没有在修真界的历史上,留下任何哪怕一笔的记载?
刚醒来时,他和凌然默契地没有谈论当年的事,是因为两人都刚恢复记忆,心绪难平,重提旧事,难免沉湎其中,无法自拔。
现在那种沉重感渐渐散去,也是时候好好思考,当年和如今,一切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风晏正想着,却听头顶上凌然道:“嗯?这是真的么?阿晏你快看?”
为了照顾他受限的视野,凌然特意转到左边。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山谷,淡淡的雾气中,靠水边的地方长满了花草,里面少说有五六种他们正在寻找的药材,还有很多花草虽然不在寻药名单上,却也是世间难寻的奇药。
凌然喃喃道:“这是什么鬼运气?好得我怀疑自己是在做梦,阿晏,快打我一下,让我清醒清醒。”
风晏甩甩尾巴,扫了扫他的手背,然后从他怀里跳下来,再起身时,他和凌然的视线已是几乎齐平。
“你变回来了?!”
凌然猛地凑近,仿佛几百年没见过风晏似的,上上下下将他打量了个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确定风晏有没有缺胳膊少腿。
“你是怎么变回来的?”
风晏摇摇头,想起自己可以说话了,才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说话间他们已经御剑来到水边。
站在此处,风晏便觉出这里的雾气不同寻常,按理说一般只有清晨湖面上会有雾,现下太阳高悬,日光充足,不该有雾才对。
但是珍贵草药生长的地方,有一些特殊的、无法解释的现象,其实并不奇怪。
就像之前他们采摘的冰曦草,是妖族死后灵气化就,因此对采摘人和保存器物的要求特别高。
即便有危险,为了景明院那些人,他也要冒险一试。
风晏将周边的草药看了一圈,对凌然道:“没有什么和冰曦草一样特殊的草药,用手扒开采摘即可。”
两人说干就干,蹲下身便开始扒土采药,一棵一棵放入储物戒中。
凌然一边采药一边问:“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就是上古神兽腓腓?”
风晏头也不抬地回道:“执法盟总部对进入的人筛选极为严苛,上三代都会查得清清楚楚,却没有查出关于我的家世、我的父母,哪怕一星半点的事情。”
“听师尊说,他们曾经怀疑我并非人类,我的父母或许是妖族,但经过核查,我身上没有妖族血脉,才算作罢。”
“我也不记得七岁之前的所有事,对这个世界的记忆,是从遇到师尊的那一刻才开始的。”
“而且我隐约记得,遇到师尊的时候,我还不会人类的语言,是听他说话,才在短时间内自学会的。这件事,我没有同任何人说过,连我师尊都不知道。”
“如果我是有来处的人类,就算被遗弃丢弃,也不该到了七岁还不会说人话。除非我心智有缺,但我的天赋你应该是了解的。”
和凌然解释的时候,风晏手上采药的动作也没停,他久病成医,动作可以说是快准狠,就说话的功夫,便采摘完四五棵花草了。
凌然没想到风晏还有这样的秘密,“思来想去,你是上古神兽是最让人相信的结论了。你也说过,排除掉不对的答案,剩下的再离谱也是真的。”
风晏手上沾满了泥土,他浑不在意,继续采药,只是越采越觉得浑身发热。
从前他常年体寒,更远的千年前他修到不惧寒暑的境界已经非常久,几乎没有过热到出汗的经历。
他只当是寒症去除后,身体对冷热比较敏感,干活出汗很正常,直到把最后一棵有用的草药放进储物戒,才觉出不对。
风晏起身来到水边洗手,湖水的凉意没有把体内的热意驱散分毫。
如果是因为干活而感觉到热,不应该是皮肤散发热气么?
怎么觉得热意不在皮肤,而在内腑,而且还有往下走的趋势?
他掬水洗脸,冷水带来短暂的舒适,那股热意却像扑不灭的火,越烧越旺。
这是怎么回事?
“阿晏?”
风晏站起身,险些腿软得跌进湖水里,他腰间一紧,被凌然拉了回来。
对方刚洗净的手冰冰凉凉,碰了碰他的脸颊,“你的脸好红,怎么这么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