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啊,你……你是过来兼职的吗?”宋澄问。

  路月沉应声,“听说学长在这里,顺便过来看看。”

  视线落在他身上,林微寒稍稍不自在,在发小面前和在路月沉面前是两回事,他指尖被碰到,对方的体温随之传来。

  “学长吃过饭了吗。”路月沉在他耳边低语。

  “吃过了,”气息落在他耳边,对面的陆景明瞪着他们两个,他稍稍皱眉。

  “……为什么不回信息?”

  林微寒转过脑袋,他指尖稍稍避开,不让路月沉碰到他。

  “我出去一下。”他握着路月沉的手腕。

  顶着四人神情各异的视线,他出了包间,路月沉在他身后跟着。

  “你暑假……还在这里兼职?”林微寒问。

  “嗯……偶尔会过来,”路月沉看向他,“学长单独把我叫出来,是介意我突然进来吗?”

  ……倒不是这个。

  林微寒上下打量着人,眉头皱了一会,片刻之后才开口,“不要跟他们乱说。”

  他背后靠着洗手台,路月沉稍稍歪头,眼珠倒映着他的身影,稍微向前,把他困在洗手台之间。

  “学长指的是什么……”

  这还用问吗?

  林微寒:“是我上的你,不要说漏嘴了。”

  “敢乱说……”林微寒扫过去,眼里阴恻恻的,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路月沉稍稍地顿了一下,随即眼底蕴着笑意,发丝遮住了眉眼,额头轻轻地靠在林微寒的肩膀上,气息隐约掠过对方脖颈。

  “学长要和我单独讲的……就是这?”

  被他困在洗手池中间的青年面容隐约有几分不自在。平时都是冷着一张脸,那张脸难得出现鲜活的表情,清冷的眉眼掠过来,如同翡冷翠河畔的塞纳宝石,明晃晃地招人。

  只一眼,就能把他的魂勾过去。

  “……少说废话。”林微寒不大高兴,“起来。”

  脖颈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他的手指被握住,向后稍压在洗手池上,艳丽的面容压下来,气息悉数落在他耳边。

  “……亲一下再走。”

  ……真麻烦。

  林微寒隐约有些暴躁,他稍稍侧过去,用嘴唇敷衍地碰了一下路月沉的脸。

  对上对方沉甸甸的视线,他立刻推开人。

  “行了赶紧让开,后面说不定有人等着上厕所……”

  话音没落,剩余的话被堵住,嘴唇传来温凉的触感,路月沉在他嘴巴上啄了一下,温和低沉的嗓音一并传过来。

  “抱歉,学长,我有些忍不住。”

  指腹碰到他的耳垂,在上面轻轻地捻了一下,林微寒阴郁的气息立刻收了几分,耳尖蔓上一层红意。

  ……艹。

  林微寒情绪上头,立刻恶狠狠地在路月沉的嘴唇上咬了一口,血腥味顺着传来,在口腔里蔓延,疼痛伴随着麻意,他们两个人彼此不甘示弱,亲吻变成了追逐游戏。

  “他们两个干什么去了,有什么事需要说一个小时。”陆景明生气地把酒杯放下来,“不行,我要去看看。”

  “哎小明哥。”元齐连忙把人按住了,“你别过去了呗,他们可能有很重要的事情吧。”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不会是趁机占小寒的便宜吧。”陆景明越想越不爽,“这可是小寒第一次谈恋爱……”

  “他在酒吧里上班,还不知道是不是处男,底细都没有查清楚,也不知道干净不干净。”

  元齐被陆景明脑补的内容惊到了,他有点无语,“小明哥,不用你操心了,哥又不傻。”

  江释垂眼看着酒液,眼中略有些失神,他对几人道:“抱歉,我先回去了。”

  宋澄:“江释,我送送你。”

  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开,剩下两个一个要去找人,另一个拦着不让去。

  走廊里,宋澄点了一根烟,看了江释一眼,“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小寒的性子……从小到大对什么都做完就不再感兴趣。”

  “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腻了。”

  江释“嗯”一声,面上没什么表情,“我知道,你回去吧。”

  “我抽完这根就回去,你路上慢点。”

  眼睁睁地看着江释离开,宋澄在深夜叹了口气。

  洗手间里。

  “学长,我还要兼职,你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去吗?”

  林微寒脸上和耳尖都发红,气息喘不匀,如果不是靠着洗手台他根本站不稳,腰肢被扶着,灼热的温度仿佛能够透过衣服传过来。

  “……可以。”他说。

  一只大手按着鸭舌帽给他戴上,他嘴唇发麻,对面的青年脸上和脖子上多了好几道牙印。

  都是他混乱中咬的。

  路月沉盯着他看了片刻,对他说,“学长稍等我一会。”

  手机屏幕亮起来,他见对方不知给谁发了信息。

  “好了,我和学长一起回去。”路月沉看着他,眼底一片浓稠压抑的沉涩,又凑过来碰他的嘴巴。

  林微寒皱眉,他推推人,手指又被抓住,两只手都被按着不能动弹。

  “班不上了?”他问。

  “嗯,想了想,我这样似乎没办法工作。”路月沉,“有损形象。”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出去,林微寒手指噼里啪啦地打字,和元齐说了一声。

  “学长,我们去哪里。”路月沉问他。

  “我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学长不介意的话,可以去我那里。”

  闻言林微寒从空隙里抬眼,他看了路月沉一眼,对上一双期待的眼,“哦”了一声,算是回复了。

  “少爷,我们去哪里。”前排的司机问林微寒。

  路月沉把地址报了过去,车窗外风景划过去,到熟悉的校园,最后在学校后面的园区房停下。

  “为什么租这里。”林微寒抬头看一眼,这离学校很近,那还不如住宿舍了,宿舍环境并不差。

  “这里离学校近,去实验室比较方便。”路月沉回答他。

  ……又是实验室。

  林微寒眼珠子转一圈,见鬼一样盯着人。

  察觉到他的目光,路月沉扭头,眼里很淡的笑意一晃而过,“附近有美院的学生出画板和画架,我上次路过买了……学长可以以后来我这里画画。”

  他自己有画室,为什么要来这里。

  林微寒跟在路月沉身后进电梯,很快到了地方,公寓楼,两室一厅的布局,其中一间卧室改成了带书架的画室,简单的黑白灰三个色系,一个多余的色都没有。

  甚至连画板的颜色,都买成了最死板的黑。

  林微寒皱眉打量,他走到窗台,窗台上摆放的有三个花盆,他看到一点白色的头冒出来,下意识地用手去摸,把一截蘑菇头拽下来了。

  “学长……”路月沉到了他身边,视线在刚被拽断的须须那里停住。

  林微寒面无表情地收回手,怎么看路月沉都不像一个正常人,哪有正常人在家里种蘑菇。

  “它们现在刚长出来,还很脆弱。”路月沉把花盆拿的稍微远了些,似乎担心他乱碰。

  林微寒一瞬不眨地盯着,呵呵,“种了能吃吗?”

  “这是观赏蘑菇。”路月沉说,“不能食用。”

  “学长饿的话,我会给学长做饭。”

  林微寒“哦”一声,冷淡地说,“那我要喝蘑菇汤,现在就要。”

  “家里还有食材,”路月沉闻言打开冰箱看了眼,拿出来了放在里面的海鲜菇和平菇,“这两种可以吗。”

  “学长等一会。”

  林微寒没有应答,他坐在沙发上,看着路月沉忙来忙去,对方做饭似乎也很有天分,拿调料的时候像是在拿烧杯。

  “煮一个小时就好了,里面放的有奶油。”路月沉在他对面坐下来,“说起来,我有事要问学长。”

  林微寒看过去:“什么?”

  路月沉:“学长,和顾慈很熟吗?”

  林微寒下意识地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只是随便问问,”路月沉说,“学长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他帮了顾慈的事很快就会传出去,林微寒思考了一会,说,“不熟。”

  “他做的咖啡很好喝。”

  其他的没了。

  林微寒闻到了蘑菇和奶油混合的香味,他陷入了回忆之中,小的时候,施夷南抑郁症还没有很严重的时候,经常给他煮这个汤。

  熟悉的味道令他心悸,他盯着路月沉那张脸,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眼前的青年似乎有几分像施夷南。

  林微寒问:“……为什么要放奶油?”

  “因为学长平常很喜欢吃甜的,”路月沉说,“是按照学长的口味做的。”

  “不知道学长会不会喜欢。”

  他看着路月沉的侧脸,路月沉垂眸盯着火,注意到他的视线,稍稍侧眸,带着甜味儿的鲜香顺着飘过来。

  “学长,稍等一下。”

  林微寒收回了目光。

  阿姨也经常给他做饭,家里有棋云做饭,没什么好稀奇古怪的。

  感受到类似于家的感觉,似乎是错觉。

  顾慈像平常一样买了菜回家,他住在这条街的尾楼,这里是老式公寓,拆迁前的最后一片建筑,房租很低廉。

  这间房子并不朝阳,背阴,衣服经常晾不干,空气一并潮湿,适合病菌和阴暗的生物生长。

  家里一片寂静,他没有开灯,借着日落最后的亮光,他打开了买回来的速食产品,凉水冲出来油腻的味道,面饼泡不开,只能稍稍地泡软一点。

  “砰砰砰”门被敲响。

  他好一会没有反应过来,迟钝地意识到有人在敲门,泡面放在桌子上,他慢慢地走过去开了门。

  打开门,穿着制服的警察映入眼帘。

  “顾慈先生,麻烦您现在跟我们走一趟。”

  一路上,顾慈全身都在发冷,警察跟他说了什么他压根听不见,一路到了公安局,冷食迟缓地发生作用,胃里难受地一阵阵痉挛着抽疼。

  “顾慈先生?”其中一名警官喊了他的名字,一杯热茶随之放到他面前,“你不用紧张。”

  “喊你过来只是让你提供线索,今早有人报了一起涉嫌敲诈勒索的案子,敲诈金额五万元,由于对方之前找上了你,现在请你作为证人做笔录……”

  警察的话音后知后觉地钻进他的脑海,他眼珠迟缓地转动,放到文件上,原告林微寒,被告……是之前找上门来的家长。

  “对方声称亲眼所见你被敲诈勒索,为你支付了五万赔偿金,结果敲诈方变本加厉索要二十万,这里是录音证明……”

  顾慈脑海里晃出来两道身影,那名少年还在上高中,是附中的学生,他手掌冒出来一层冷汗,嘴唇翁张着难以开口。

  好一会,他才出声,“不属实……林先生判断有误,很感谢他出手相助。”

  “那五万赔偿金请折返给他,对不起……谢谢。”

  “那名少年还在念书……这件事和他没有关系,我们之间只是有些误会。”

  两名警官互相对视了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您确定放弃作证吗,如果您能提供证词,对方很可能因为涉嫌协助诈骗进少管所,在那里得到应有的管教……”

  “我确定,”顾慈轻轻开口,“这之间有误会……”

  顾慈垂着眼,他手指按压着纸杯边缘,纸杯稍稍地弯曲倾斜。

  “哥,事情就是这样,”元齐有些不理解,“我搞不懂他。”

  “他不作证,人家也不一定感谢他,说不定还会怨恨他把事情闹到了警察那里。”

  “毕竟都挑软柿子捏,他就是最软的柿子。”

  “是这样没错,”林微寒很平静,他基本上猜到了,按照顾慈的性子,做不出来什么让人大快人心的事。

  软弱的人甚至不敢承认别人有罪。

  他从画室里出来,路月沉和他一起来的画室,在他出来的时候有一道身影刚刚离去,桌上多了两杯咖啡。

  “学长,这是顾慈刚刚送来的。”路月沉说,“他还说谢谢你。”

  一共送来了两杯,路月沉拿起来了其中一杯,视线稍稍地晃过去。

  ……咖啡倒是做的不错。

  夜晚,咖啡馆已经打烊,林微寒路过,他这次没有要咖啡,看着顾慈忙来忙去,顾慈显然注意到了他。

  “……谢谢。”声音很低。

  “不应该是对不起?”林微寒稍稍转动眼珠,“下次我不会再多管闲事了。”

  顾慈随即低声对他说:“对不起。”

  要是换个人,他可能要直接动手揍一顿,问问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但是对象是顾慈,他总觉得那道背脊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压弯倒下。

  “……为什么?”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青年的背脊弯曲,几乎完全陷入阴影里,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是我先犯了错,”顾慈嗓音很轻,“也谢谢你……为了我这样的人并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