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情感>遇尔明时>第五十六章 番外2 江碧鸟逾白

  寒风凛冽,沈逾白和解时清他们一同从饭店里出来,又看着这对小情侣亲亲密密的上了车,他站在原地笑了笑,抬腿往自己家的方向走。

  他今年二十九岁了,身边的朋友大多都已经成双成对,也有人问过他为什么有这么好的条件却一直不谈恋爱,一个人不孤单吗。

  但不论如何沈逾白对对爱情这种东西是完全没有探索想法的。

  从很小的时候很多人都说他优秀聪明,从哪里看都是真正的天选之子,或许他是有些天赋在,从小都顺风顺水,过的随心所欲。

  他觉得人生中很多不必要的苦难都是因为爱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所谓的爱更是一种牵绊,追求爱情简直是自找罪受。

  虽然也不是所以的爱情都只会带来痛苦,比如解时清和路溪午,他们俩现在非常甜蜜,这是事实。但解时清前期痛苦的挣扎和为此悲伤的许多时间也都是没法忽视的。

  解时清有了好的结果,但并不是人人都会有的。

  很多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人心最难看透,但沈逾白从来就不会有这个烦恼,他很容易的就可以看透一个人的本质。只要见过一面,他就可以从整个人的眼神、行为、说话方式分析出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可以一眼见人心。

  但这反而很枯燥不是吗,所有人在他面前无所遁形,和剖开来给他看没有区别,人与人之间挡着的那层布给揭开,这就导致了有些谎言格外好笑,相处也变得无趣起来。

  人与人之间需要这层布,爱情更是,但他这个能力就在爱情里面显得挺糟糕。

  沈逾白慢悠悠的走回家,本来就淡的酒意被冷风一吹更是所剩无几,他从口袋掏出颗棒棒糖吃,依旧不紧不慢的接受寒风的侵袭,眯了眯眼睛思绪乱飘的想了很多。

  在从小到大喜欢他的人中,有个小姑娘倒是让他印象深刻。

  他在大二放假回家的时候和父亲说要玩摇滚吵了一架后就回D大办了休学,他的乐队很早之前就组建好了,在办了几场巡演有了点名气后队长提议出去旅游庆祝庆祝。

  队长叫高旭,说这话的时候正和他们队唯一的女队员坐在一起,他俩谈恋爱谈的火热,动不动就贴在一起,好像分开就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沈逾白懒懒的抬了抬手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大桑给了个建议:“要不要去西藏,我有认识的人,去那里很方便,玩个几天就回来。”

  他又补了句:“你们可能不太知道,我其实是藏族的,十岁以前都在那里生活,后来才和我父亲来的这。”

  大桑原名叫张子逸,非常正儿八经的名字,没想到他还是藏族的,沈逾白问他:“那你小时候的名字叫什么?”

  “叫洛桑,很常见的名字,是金刚的意思,”他挠了挠头发,看上去很憨厚,“所以我起艺名的时候就用了个桑字。”

  沈逾白点点头,“行啊,我没去过西藏,挺好奇的。”

  高旭和黎离也没有什么意见,大桑见确定下来就开始打电话安排了。

  大桑回来简单的跟他们说了一下安排:“我们就坐火车去,慢慢适应,怕你们高反严重,坐飞机一下子适应不了。”

  “然后还有就是可以不用住酒店,住我朋友家,你们谁想住酒店吗?”

  黎离是不想住到别人家的,“我住酒店可以吗?”

  高旭搂紧黎离的肩膀,“那我陪她一起住酒店吧,订一间就行。”

  “好。”大桑看了看沈逾白,“那小白就和我一起?”

  沈逾白是他们队里最小的,本来一开始还是叫逾白的,后来不知道怎么叫着叫着就成了小白了,平时还好,诡异的感觉一般是在路边看见一只小白狗的时候产生的。

  他点了点头,“我都可以,睡哪都行。”

  “小白不挑嘛,要是跟我去路边睡愿不愿意啊?”

  沈逾白笑了下,他眼下那颗本来就淡的小痣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的似有似无,桃花眼不管什么时候都是眼波流转,漂亮的不成样子。

  “睡呗,反正又不是我一个人丢脸。”

  话音刚落剩下的三人都笑起来,沈逾白单手转了下手机,也很漫不经心的笑了笑。

  “好了,太晚了我先回去睡了,你们也早点,晚安。”

  沈逾白冲他们眨了下眼,手插在兜里走了。

  有时候烦躁都是在一瞬间上来的,他回到家也没开灯,在沙发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着,又从茶几下方抽屉里花花绿绿的糖果里随便拿了颗吃了。

  他有预感自己这个乐队迟早要解散。

  要单论人品来说,高旭和黎离都算不上什么好人,早在他进队的时候黎离就有意无意的勾搭过他,高旭更是弄大过好几个小姑娘的肚子,沈逾白不想戳破弄来一堆麻烦罢了。

  他之前也不是没有别的乐队可以选择,但虽然他这两个队友人品不大好,实力都不错,能算的上拔尖,乐队这种东西没实力啥也不是,所以,在麻烦不惹到他身上的前提下,他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高旭和黎离要是能谈下去还好,分手了按照两个人的性格指不定要闹出多大的事,沈逾白觉得烦躁,队内恋爱这么蠢的事情那两个人也做的出来?难不成真的相信自己会和对方天长地久吗?

  有点搞笑。

  他把嘴里剩下一点糖渣子吞下去,想着到时候如果出事了自己还是尽早抽身吧。

  刷了会朋友圈把烦人的事情忽略后心情又好起来,哼了首很熟悉但又想不起名字的歌,然后突然又来了灵感把吉他拿出来,所有想弹的歌都弹了一遍。

  他这个时候手腕上还干干净净的,没有那串沉香珠子,什么装饰物都没有。

  沈逾白这几天抽空查了查去西藏的注意事项,把要准备的东西全部都装上,虽然说这个东西大桑可能也会有,但沈逾白从来都习惯让自己准备齐全,不要把这种虚无缥缈的可能寄托在别人身上。

  他一直活的合群又孤独,是那种适合突然玩消失,别人怎么也找不到的那种人。

  

  火车开进格尔木的时候就开始供氧,黎离已经开始有点头晕,高旭为了她的这一点头晕忙前忙后,也不知道能忙什么。沈逾白坐在下铺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手机,懒得参与。

  大桑看了看黎离现在的状态,“现在出现高反了?应该没大事,队长,你别跑这么快,动作太激烈待会高反的厉害。”

  高旭接个热水都是跑这去的,“没事,我身体好,应该不会。”

  沈逾白听见这话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下,希望高旭的时候高反的时候也能这么跑这么快。

  “小白呢?”大桑看他半天不说话,“有没有不舒服?”

  “没,我挺好的,”沈逾白从他笑了笑,“我之前去过香格里拉,没什么高原反应,所以这次应该也没太大反应。”

  大桑想了想,“那你应该没事,拉萨和香格里拉的海拔差不多,而且就算第一次的时候高反严重,但第二次来的话通常就没什么感觉了,身体已经适应了嘛。”

  “我们俩没事了,就是不知道队长和黎离姐怎么样。”

  高旭这个时候已经接着热水回来了,想让黎离喝点,然后就传来黎离娇软的嗓音:“我不要,我不想喝。”

  “喝一点,喝了就不会那么难受了。”

  “真的吗?”

  沈逾白觉得吵,也不知道黎离那个嗓音是怎么掐出来的,他不愿在听下去,从包里拿出耳机戴上,随机放了几首歌听。

  还真的让大桑给说中了,高旭在为黎离这跑那跑一个小时以后也出现了高反症状,而且比黎离更加严重,甚至有点出现想呕吐的症状

  “哎呀队长,刚刚都和你说了动作不要这么用力,你看看吧。”

  沈逾白把耳机拔下来,对躺在那头疼的高旭说:“队长,网上说身体越好的人反应越激烈,难受说明你身体好啊。”

  高旭都空没回他,沈逾白拿起桌子上因为高原胀气的薯片乐呵呵的吃起来,还故意咬的咯吱咯吱的,要多大声有多大声。

  等到拉萨的时候高旭和黎离觉得自己头痛欲裂,今天肯定是玩不了了,大桑安慰他们,“忍一忍啦,过几天就好了,你们要是玩不了的话就先在酒店好好休息,我们先自己去看看。”

  给他们订的酒店在大昭寺附近,安顿好他们出来后两人沿着八廓街走。现在虽然是冬天,但西藏白天的阳光非常好,甚至有点热。

  沈逾白把冲锋衣外套拖下来挂在手上,伸手感受了下阳光,“挺好的,以后天太冷就来西藏晒太阳。”

  大桑听了他这话笑起来,又和他讲了下待会要干的事,“我朋友家就在前面,再走十分钟就到了,你叫他南卡就好了,然后到时候我们午饭就现在他们家吃了,行吧?”

  “可以,”沈逾白点头,“好吃就行。”

  大桑拍拍他的肩,“当然好吃,而且都是特色,出了西藏你肯定找不到一样的。”

  这的房子大多都是深红色的,沈逾白伸手摸了下,很粗糙的颗粒感,屋内的装修到是和别的地方差别不大。

  南卡的普通话说的很好,带着他们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让他们把东西收拾好后就招呼他们吃饭。

  桌上摆了很多东西,南卡一一个他介绍,有去年风干的牦牛肉干、青稞酒、酥油茶、还有一个罐子里装的是类似粉一样的东西。

  “这个是糌粑,到时候和酥油茶、奶渣揉在一起吃。”

  沈逾白听了觉得挺新奇的,大桑问他有没有洗手,待会要用手搓。

  “当然洗了。”

  他说话无意间的抬头,却看见门口那有人探出半个身子往他们这里看。是个大约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脸红红的,长的挺漂亮,很标准的藏族打扮。

  其实准确来说应该是在看他,目标挺明确的。

  沈逾白冲她友好的笑了笑,那小姑娘依然看着他,也对着他笑了下。

  “小白,酥油茶要咸的还是甜的──你看什么呢?”

  大桑和南卡都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小姑娘没来得及躲,被南卡叫住,用藏语和她说了什么,看动作应该是叫她过来。

  大桑小声和他说道:“那个小姑娘是他妹妹,叫卓玛,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妹呢,长的挺漂亮的,哎对了,要甜的还是闲的?”

  沈逾白探头仔细的看了看那两碗酥油茶,迟疑道:“要……咸的?”

  他不太知道这种东西的味道,但莫名觉得甜的可能会腻,他最近糖吃的有点多了,要戒。

  “好嘞。”大桑乐呵呵的把其中一碗递给他,“刚开始可能会有点喝不惯,多喝几次就好了,很香的。”

  这个时候卓玛已经坐在南卡的旁边了,南卡还为刚刚卓玛偷看的行为表示歉意。

  沈逾白笑道:“没关系的,看就看嘛,我的脸长在这不就是让别人看的。”

  大桑脸上的笑容挺不怀好意的,他用藏语问了卓玛什么,卓玛回答他了之后笑的更厉害。沈逾白觉得这个问题一定是围绕着他展开的,用肩膀碰了碰大桑,问道:“你说了什么?”

  对方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卓玛抢先,沈逾白没想到她也会说汉语,说的还挺不错的,“他问我觉得你长的好不好看。”

  沈逾白拿起碗来喝了一口,酥油茶有淡淡的咸味,寻常人问到这也就不说什么了,沈逾白偏偏要把问题再抛回去,“那你觉得我好看吗?”

  他的桃花眼微微上挑,不经意勾起的笑容让人根本无法忽视,没有人能对着他这张脸说不。

  小姑娘也很快回答,“好看,我觉得你很漂亮,”她的词汇还有些匮乏,“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

  他的头发还不算很长,拿黑色的皮筋在后面绑了小揪揪,额前有刘海垂下来,沈逾白眼睛弯起来,笑的挺明艳。

  “谢谢,你也很漂亮。”

  吃完饭后沈逾白和大桑在附近周围逛了一会,大桑还专门打电话去问高旭他们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沈逾白一边用自己的鞋尖踢了踢地上的小石子一边听他们打电话。

  “……觉得更不舒服了?那你们这两天的行程不是都来不了了,好好好,那我和小白先玩,你们好好休息。”

  沈逾白默默的勾了勾自己的唇角,又在大桑挂了电话看向他时表情恢复平静。在最后几秒他还听见黎离在那埋怨高旭,问他为什么要来西藏。

  挺好的,人少乐的清闲。

  “队长他们来不了,我们先玩吧,那现在就去大昭寺看看喽?”

  沈逾白没有异议,点头答应。

  西藏的寺庙里面点的都是酥油灯,味道有点怪,但也不算难闻。灯光偏暗,墙上的壁画被烘托的更加神秘,沈逾白怎么来说都算是个美术生,对着更感兴趣,单单是壁画就看了挺久的。

  等到整个看下来已经快六点,但西藏的天空还是晴空万里,没有一点要暗下来的意思,沈逾白想了想问大桑,“西藏日落的时间要比别的地方晚吧?”

  “对,因为地理位置嘛,要比别的地方晚两个小时左右,差不多到九点才会天黑。”

  他们俩回去的时候卓玛正在门前张望,看见他回来后跑进屋子里,应该是去跟她哥哥说什么了,然后又很快的跑了出来。

  沈逾白本来单肩背着个酒红色的书包,用来装一些随身的东西,进了门之后就拎在手上,卓玛看见了拿过来帮他放好。

  沈逾白笑着对她说谢谢。

  “不客气。”卓玛瞧了他一眼,问道:“我看他们叫你小白,哥哥,你叫这个名字吗?”

  沈逾白帮她把落下来的一缕头发拨到耳后,“我叫沈逾白,三点水的沈,江碧鸟逾白的逾白。”

  “江碧鸟逾白……”她重复了一句,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我知道这个,是杜甫的诗,我们老师上课的时候说过。”

  “是的。”沈逾白笑笑,“很聪明。”

  大桑在屋子里叫他,沈逾白拍了拍卓玛的肩膀,“先进去吧。”

  他抬脚往里走,却在跨进门槛的前一步被叫住。

  “逾白哥哥!”

  沈逾白回头,“嗯?”

  卓玛指尖微微攥着衣角,“我可以这么叫你吧?”

  沈逾白眉眼弯下来,桃花眼里好像有着细碎的光,让人移不开目光。

  “当然可以。”他说。

  吃完了饭天都没黑,沈逾白也没事做,就找了个凳子坐在门前,有一搭没一搭的玩着手机。

  背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一看,发现是卓玛,对方放了把椅子在他身边坐下。

  “逾白哥哥,你这次来拉萨呆多久啊?”

  沈逾白把手机收起来,“大约一个星期吧。”

  卓玛听到这个答案挺失望的,拖长声音啊了一声。

  但她很快又问:“那你一直都要去玩吗,有没有那个下午可以留点时间出来?”

  沈逾白托着下巴看她,“留时间做什么呢?”

  “嗯,就是,我觉得你长的很好看,我很喜欢你,你能不能和我去拍个照片啊,就是那种穿藏服的。”

  她的这个喜欢一出来让沈逾白愣了一下,但随即觉得这个喜欢可能并不是自己想的这种,回答道:“应该有吧,我挺闲的,一直出去玩也累。”

  卓玛点了点头,“逾白哥哥,你今年多大啊?”

  “二十一。”

  她算了算年纪,“那你不是还在上大学吗?”

  沈逾白回答她:“没有,我休学了,只到了大二。”

  卓玛消化了一下他这个信息含量巨大的话,有些好奇的问:“为什么啊,我们老师说大学很难考的,考上了是很有荣耀的一件事,怎么会休学呢?”

  “嗯……”沈逾白想了想,望着快要落山的太阳,在遥远的天边落下一层金边,灿烂夺目。

  “有些时候你会发现从小到大坚持的事情不一定是你真正想要的,趁着还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就尽快去做,说不定晚点就来不及了。”

  他侧头冲着卓玛笑了笑, “不过你现在还小,也不用想这么多,好好读书总是没错的。”

  因为头侧过来的缘故,沈逾白半边脸被渡了层淡金色的光辉,连头发都夹了金色,卓玛在那一刻突然觉得他很像是自己在书上看过的那种善于迷惑人心的漂亮妖怪,让人根本无法忽略他的漂亮。

  察觉出自己的走神,卓玛立刻道:“我,我也没有很小,你也就比我大四岁,我今年已经十七岁了!”

  沈逾白摸了摸她的头,“那也没多大,还是个小姑娘而已。”

  被别人说是小孩这么来说都不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有点被瞧不起的感觉,卓玛道:“我真的不小了,我们这的女生十八岁就可以结婚了,我就差半年了!”

  沈逾白喜欢逗人的毛病在哪里都改不掉,他装作明白的哦了一声,“还差半年啊,这么早就想着结婚了?”

  卓玛面上一红,半羞半恼,“我没有,我只是想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沈逾白好整以暇的看着她,卓玛停顿了一下又来了一句:“而且没有碰见喜欢的人我才不会结婚呢。”

  她说完又把凳子挪过去靠近沈逾白一点,“逾白哥哥,你谈过恋爱吗?有喜欢的人吗?”

  “没有,”沈逾白如实回答,“我从来没有喜欢的人,而且我觉得谈恋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人本来就很忙,所以很多恋爱都是在两人闲下来的时候发生的,这本身就是不公平的出发点嘛,也没有太大的意义。当然,这只是我的观点,并不完全正确。”

  卓玛觉得他的话很消极,自己却也没有足够经验可以反驳他,却还是忍不住开口:“但是爱和喜欢就是会给人带来开心的嘛,过程永远比结果要重要的,无论如何,只要你在其中开心了快乐了就是成功的啊。”

  “其实很多时候喜欢并不会让人快乐,恰恰相反,痛苦要来的更多。”

  沈逾白说完这话又微微笑了一下,像是不想再与她争论这个问题,“不过你说的也对,每个人都有不同的观点,自己觉得对就行了。”

  太阳下山后温度又降了点,两人坐着吹了会风后沈逾白先回去洗澡了,卓玛还坐在那发了会呆,南卡叫了她好几声才听见,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把西藏出了名的景点都逛了一遍后沈逾白终于能拿出一个下午去和卓玛拍照,完成自己的承诺。

  玩的时间都过的很快,特别是没有碍事的人烦着你的时候。沈逾白就差个布达拉宫没去了,本来他们很早就规划好了,但是没约上票,好几天都没定上,只能把其他的活动提上来。

  八廓街那就有这种藏服拍照的,卓玛其实穿自己的衣服就可以,但是又觉得颜色不够鲜艳不好看,还是挑了件差不多的。

  店家的服务挺齐全,化妆拍照一条龙都有,沈逾白是不想化妆,觉得黏黏腻腻的,他每次表演完要卸妆都要弄好半天,现在看到那些瓶瓶罐罐都头痛,但又架不住小姑娘期待的目光,还是让别人给画了。

  他的样貌本身就占据了极大的优势,为了贴合藏服加重了腮红,化妆的小姐姐还把他眼睛底下那颗略淡的痣用黑色的眼线笔给加深了,整张脸漂亮的挺张扬。

  沈逾白先出来就把钱给付了,不管怎么说,卓玛也是个小姑娘,用小朋友的钱怎么来说都不太过意的去。

  卓玛出来的也很快,她看见了沈逾白的脸先是被漂亮的一愣,然后反应过来又跑去和化妆师沟通,问能不能给自己在画白一点,她不想和沈逾白差的太多。但其实她现在整体挺好的,再调就不合适了,所以最后还是保持了原样。

  沈逾白笑着打趣道:“要不我让化妆师把我话黑点,让她换个颜色的粉底,把你衬的白一点的。”

  “那就不用了,”卓玛说,“你长的好看,我就不想站在你旁边跟你差距太大。”

  “逾白哥哥,你是我见过最漂亮了人了,我们学校里最好看女生的都不如你。”

  沈逾白被很多人夸过漂亮,从小就是,在加入乐队见到的人多了,谁看了他不说句漂亮,但他男生女相,当面夸奖的意思和暗示的含义多了去了,在背后因为样貌的诟病也多的数不胜数。

  卓玛在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就说过一样的话,沈逾白很清楚的明白那上面的意思卓玛一样没有,他习惯性了摸清人心,最好看透的小孩子反而最干净。

  沈逾白勾唇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拿我跟女生比可能不是很恰当吧,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看的人的,不过还是谢谢你。”

  他弯下腰,和卓玛凑得进了点,小声说:“告诉你一件事。”

  “你也是哥哥见过最漂亮的小姑娘。”

  卓玛面上一红,往后退了一步,挣扎道:“逾白哥哥你这样我真的要喜欢上你了。”

  沈逾白直起身,嘴角的笑又变得随意起来,“小姑娘弄什么真正的喜欢啊?这么容易喜欢别人小心被骗感情。”

  卓玛张口就想反驳嘴角不是小姑娘,但沈逾白刚刚又说自己是最好看的小姑娘,弄得她现在一下子觉得小姑娘也是件好事,反驳的话又只能吞回去。

  但还有后半句可以争论。

  “我没有很容易喜欢上人的!但,但你……”她想说沈逾白不一样但她又不知道怎么去用汉语来表达这种不一样的感觉。

  沈逾白也没有要把卓玛那个但后面的话追究到底,他对喜欢这个模糊的东西没什么兴趣,“好了,不是说要拍照吗,走吧。”

  他抬腿先往前走,卓玛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愣怔两秒,沈逾白好像并不在意她的喜欢,这让她很是失落。

  拍完照沈逾白随口问卓玛西藏有什么小的雪山是可以爬上去的,好爬一点的。

  卓玛想了想:“我们这的雪山都是神山,我不是很了解哎,你要做什么啊逾白哥哥?”

  “也不是爬,就是想随便看看,”沈逾白拿卸妆巾擦着脸,“没事,你不知道算了。”

  卓玛觉得自己的妆挺好看的,暂时还不想卸,也没事做,就看着沈逾白,沈逾白因为手上的动作青筋会的明显一点,指骨分明,手腕干干净净的,腕骨有个凸起来的弧度,她突然觉得沈逾白手腕上适合挂点什么装饰品。

  一定会很好看。

  把最后的布达拉宫看完后沈逾白他们的行程也快结束,高旭和黎离早就回去了,原因是黎离实在受不了高反,吵着闹着要回去。这件事让沈逾白挺高兴,至少自己可以高高兴兴的过好自己的旅程,但也有件事让他挺头疼。

  他不太清楚卓玛到底明不明白喜欢是什么意思,小姑娘天天跟着他倒也没什么,但实在架不住这姑娘说的喜欢,他也不能用对待其他人的方式去对卓玛,毕竟还是小朋友,上次拍照的时候说的喜欢他以为只是随口说说,但卓玛的失落还是藏不住的,年纪小什么想法都是写在脸上,沈逾白也没有心思去戳破,其实他大可以哄着她去说些好话,但那样沈逾白也做不来,他没有心思给自己惹一身风流债。

  沈逾白不禁开始反思是不是自己太爱调戏人的问题,但对卓玛他除了夸好看也没说过别的啊。

  他到现在还是不明白喜欢的意义。

  大桑和南卡说了他们明天要走的消息,沈逾白在房间里收拾东西没有出去,卓玛也在外面,沈逾白说不知道怎么去面对,或者说他根本不想去面对。

  但房间门还是被敲响。

  沈逾白把行李箱拉上,微微叹了口气,朗声道:“请进。”

  门被推开一条缝,卓玛探进半个身子看过来,场景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很像,不同的是第一次红的是脸,这次红的是眼睛。

  他面对现在的情况很是头痛,但脸上并没有显出什么,也装作没看见那发红的眼眶,温声笑道:“怎么了?”

  卓玛瞥见他摆在地上的行李箱,心中更是难过,她控制了很久才让自己的声音听不出哭腔,“你们明天就要走吗?”

  已经知道答案的问题,但还是不死心的在问一遍,想要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但是没有。

  沈逾白说:“是,明天就走。”

  卓玛没忍住,眼泪落下来两颗,但她没顾得上,几乎是扑到沈逾白前面,“一定要明天走吗晚一天不行吗逾白哥哥?”

  沈逾白低头看她,想让她别激动,先把眼泪擦了,但是又被卓玛的逾白哥哥给打断,他先是沉默了一会,声音放的挺温柔,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也不留情:“可是我留下来这一天有什么用呢,我也不可能永远留下,我总是要走的。”

  卓玛当然知道,但她现在完全没法去想,她浑身上下只有一个念头,留住沈逾白,哪怕一天也好。

  “就留一天,就一天也行,你不是想去看雪山吗,我带你去,我知道哪里可以爬上去的,逾白哥哥,你留下来吧……真的就一天……”

  卓玛几乎是恳求的,她哭的厉害,连睫毛上都挂着泪珠。沈逾白又是沉默,他从来不是那种不会拒绝的人,相反,他拒绝的得心应手,但面对卓玛,他还是也没说出那个不字,他觉得她可怜,喜欢一个人都是会痛苦的,面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沈逾白伸手抹掉了卓玛眼下的泪,语气里带了很淡的怜悯,他说:“好,那就多留一天吧。”

  做出这个决定也挺麻烦的,比如要退掉定好的机票和车,但沈逾白没觉得有什么,他做了决定就不会后悔。

  卓玛想要的他给不了,但怜悯总是够的。

  第二天一早吃完饭卓玛就带他去了一个沈逾白没怎么听说过的雪山,从拉萨做了好久的车才到,路上两人都有些沉默,一直到下了车,卓玛才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看天上。

  “老鹰。”

  卓玛盯着它翱翔的身影说道:“逾白哥哥,我觉得你挺像老鹰的。”

  沈逾白还没问出为什么,卓玛就自顾自的回答了:“你好像在那都只是短暂停留,很快就会走,哪里都留不住你。”

  沈逾白不置可否,但卓玛有一句话说的很对,哪里都留不住他的,他不会为了谁留下。他是个不完全的利己主义和浪漫主义的混合体,他可以为了自己突然而来的一个想法付出很长的时间去实践,但并不愿意把自己的自由送出去一点点。

  沈逾白从小就很清楚一件事,人是为了自己活的,无人可以左右他。

  卓玛对他说:“你好像也不是理解爱和喜欢。”

  “每个人的定义不同吧。”沈逾白笑笑,“它可以作为生活的调味品,但让人痛苦就应该远离不是吗?”

  “比如你,卓玛,喜欢我这件事现在让你很难过不是吗?”

  他此刻微微低头看着卓玛,桃花眼什么时候都是温温柔柔的,漂亮的容易让人陷进去,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闪着寒光的刀,轻轻松松的刺穿最柔软的心脏,痛的人说不出话来。

  卓玛沉默了很久,才说:“逾白哥哥,你其实挺狠心的。”

  “是啊。”沈逾白说,“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说着是要爬雪山,但谁都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但好在山不算难爬,找了教练也没什么事,况且本就是给他们这些菜鸟爬的。山顶风景很好,他们是上了一个小山峰,周围全是连绵不断的雪山,美丽又震撼。

  卓玛朝着远处太阳的地方拜了拜,又转回来看他。背光的角度让她的容貌有些模糊,但沈逾白觉得卓玛现在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庄严而虔诚的。

  她忽然连名带姓的叫了他的名字。

  “沈逾白。”

  “嗯?”

  “扎西德勒。”

  沈逾白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卓玛很快又说了一遍,有点像是喊出来的。

  “沈逾白,扎西德勒!”

  这在藏语里是吉祥如意的意思,沈逾白一路上听了很多次,但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他的感觉同卓玛的一样。

  这是这位藏族少女最真心的祝福。

  沈逾白走的时候卓玛递给他一串沉香珠子,他没有带手上带东西的习惯,而且这串看着就不便宜,他刚想要拒绝,卓玛就笑了笑,说:“逾白哥哥,这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你收着吧,就算不想带当个纪念也行。”

  是那种小的沉香珠,一串有一百零八颗,能问见淡淡的沉香味,沈逾白把它往手上绕了三圈,还是松松垮垮的有些大,绕四圈又太紧,怎么说都不太合适。

  但沈逾白还是让它留在了手上,又像是留着点她的念想。

  西藏的这段路途在沈逾白生命中连小插曲都算不上,唯一多出来的就是那个不管什么场合什么时间都会挂在他左手手腕上的沉香珠,长久的散发着淡淡的香味,从没变过。

  二十七岁的时候他们早就分崩离析的乐队终于解散,这在他的意料之中,大桑去了别的城市,高旭和黎离最后撕破脸皮两个人都吃相难看,沈逾白也懒得管他们后来怎么样了。

  他又在南城待了一年,把这几年演出过的酒吧、露天舞台都看了一遍,然后很坚定的走了,和当年离开平城的时候一样。

  都没回头。

  沈逾白觉得自己没大事可能不会在回南城了。他在这个地方待了十年,还是怎么来的怎么走,什么都没有多出来。

  他九月十九日二十八岁生日那天新乐队的队长给他组了个生日的局,把大家的朋友都请过来,一群人玩到很晚,最后还找了个地方唱歌。

  这个乐队的人都挺好,没那么多烦心的事,偶尔想起之前的乐队,沈逾白到真的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所以在包间里收到许久没有联系的大桑的消息时沈逾白还有些愣怔,或许是酒喝的有点多的缘故。

  他把嘴里有些发苦的啤酒吞下去,在不知道是谁唱的鬼哭狼嚎的背景音中点进了聊天框。

  有些没头没尾的两句话。

  【你还记得卓玛吗?】

  【她结婚了,就今天。】

  记忆深处的东西重新浮现出来,卓玛在他映象里一直都是个小姑娘,沈逾白想象不出她结婚的样子。

  他这个时候才突然反应过来,卓玛追在他后面喊逾白哥哥也已经是八年前的事了。

  沈逾白露出个笑,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只不过这个笑容很短,像是夏夜里一飞而过的萤火虫。

  他动了动手指,回复了一句话。

  【替我道声恭喜,祝她新婚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