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燕婉为了能好好看着解时清让他走读，在晨北高中的边上买了一套房子，现在已经是很破解的老房子了，她还住在那，解时清在别处给她买了一套房子，但燕婉一直不愿意搬过去。
老小区没有电梯，但好在他们的房子在五楼，也不算太高，即使是白天楼道里的光线依然很昏暗，只有从每一层的通风口里照出点光线，空气里的灰尘也很多，解时清边上楼梯边想这次一定要和燕婉谈谈，住在这太不安全了。
到门口的时候敲了敲门，没有人在家，给她打电话也不接，解时清没有钥匙，早在他去读B大的时候燕婉就把家门的锁给换了，他没办法，只好站在门口等着。
这一等就是好几个小时。
一直到下午一点燕婉才出现，解时清先叫了声妈，看见站在门口的解时清燕婉先是不冷不热的瞥了他一眼，然后道：“你还知道回来？”
解时清没接这句话，只是对燕婉笑了笑，“妈，生日快乐。”
“你不来我会更开心一点。”
解时清没再说话，站在一旁等着燕婉把门打开。
房子还是和记忆中的一样，唯一的变化就是燕婉把之前他的房间用来当杂物间了。
解时清看见稍微怔了两秒，但是什么都没说。
心里不难过是假的，但他确实是没有立场去质问燕婉为什么怎么干，好像很多事情从高二的那一次争吵后都发生了变化。
他带来的东西燕婉看都没看就往他的房间，不，现在是杂物间一丢，像是倒垃圾一样干净利落。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解时清像燕婉提出自己的建议，：“妈，这个房子太老了，住的不太方便，我在别的地方买了房，您要不然去那住吧，比这里好多了，这个房子要是想卖掉就卖掉，不想卖就放这里也可以。”他说完以为燕婉不会那么快答应，结果对方沉默了一会，道：“好啊。”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燕婉吃着饭，很平淡的说道：“你别干你那个设计师的工作了，现在去考一个金融的研究生。”
解时清觉得不可思议，“您在说什么？”
“我说，你去学金融，然后我搬过去。”
解时清的筷子一下子放下来，“您跟我谈这种条件，我不接受。”
可是今天燕婉好像铁了心要达成自己的目的，“解时清，你还当不当我是你妈？”
解时清点头：“这是当然的。”
“好，”燕婉道，“那你就按照我说的做。”
解时清的手很用力的握了握，连青筋都微微凸起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把手松开，“您这是道德绑架。”
“道德绑架？”燕婉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样，“儿子听母亲的话有什么问题吗？”
“解时清，你真的很不听话，你私自该高考志愿，也不干我让你做的工作，现在听一次我的话很难吗？”
解时清刚松开的手又开始抖起来，他竭力克制住自己，“这不一样，您提的这些要求根本就是在无理取闹。”
相比起解时清，燕婉要平静的多，“真正无理取闹的人是你，从高中就开始不听我的话，一定要去学什么画画，”她嗤了一声，“你看这些东西有什么用，白白浪费时间。”
听到她说起画画，解时清想起当时自己耳朵听不见连带着心里问题画不出画的事情被燕婉知道后，他的母亲并没有在意别的，反而是一个麻烦没有了之后的轻松，说：“画不了了正好，省的他分心。”
燕婉自顾自的继续说道：“等你考完研究生我刚好认识一个人，走个关系看看能不能把你弄进大公司，然后你干个几年出来跟你爸一样自己开公司……”
解时清打断她：“那你自己去考啊！”
燕婉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解时清一字一句道：“你这么想要学金融你自己去考啊，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
燕婉皱眉：“你什么意思，怎么和我说话的？”
“我就是这个意思，”解时清坚定道，“从我爸公司破产失败，从他去世以后，你就想变了一个人一样，一定要让我学着些，表面上说的多冠冕堂皇时为了我好，实际上你就是不满意从富家太太变成一个普通人，你只是心里不平衡而已。”
“既然这都是你自己的想法，那你自己去学，自己去做啊，为什么要把你的想法强加在我的身上？”
这是十几年以来解时清第一次把话全部摊开了来说，也是他出生二十六年来第一次顶撞自己的母亲。但是事情说出来后在也没有那种堵着心口的感觉，好像连呼吸都更顺畅了些。
燕婉听了他的话气的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用力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喝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你是我儿子，你就应该听我的话！”
解时清看着她，慢慢的说道：“我是你的儿子，但不是你的附属品，不应该是为了你的梦想而存在。我是独立的个体，我做的没有错。”
“如果要再来一次，我还会当设计师。”
燕婉把手边的碗啪的一下砸到地上，摔了个粉碎，“你简直不可理喻！”
瓷片砸到地上碎了又弹起来，又一片正好划过解时清的手背，带来刺痛。
既然话都说了一大半了，索性把剩下的也说完好了。
“不可理喻吗，我还有更不可理喻的。”
“高中的时候我们班有个男生叫路溪午，妈，你应该知道吧？”
燕婉心里觉得不对，“你要说什么？”
解时清笑了笑，眼泪却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我上高一的时候就喜欢他，现在还是喜欢他，我喜欢男人。”
“今天和你说了，也没希望你能回答我什么，我喜欢他这一点是改不掉了。”
燕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还喜欢男人？”
眼泪落的更快，解时清却没空管，“我一直都是这样，只不过是你太在意你的想法，没注意到罢了。”
燕婉气的浑身都在抖，他指着解时清，声嘶力竭的对他喊道：“你这个变态，你不是我儿子，你给我滚出去！别再过来！”
解时清抹了一下自己挂在下巴上的眼泪，掌心湿漉漉的一片，“我明天把钥匙给您寄过来，里面什么都装修好了，随时可以住进去。”
“我不要你的东西，给我滚啊！”
“对不起在今天和您吵架，虽然都这样了，还是祝您生日快乐。”解时清对着燕婉鞠了一躬，“我走了。”
解时清出了小区，一直到晨北旁边的那条湖边上才长出了一口气，伸手擦着脸上还未完全干透的泪痕，可是越擦越多，眼泪怎么都止不住。
解时清累了不想走，就在湖边找了个椅子坐着，他还是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话说出来不知道是在伤燕婉还是在伤自己。
他当年被关在屋子里时因为害怕觉得是自己犯了错，可是一直到现在回想，他很清楚的明白自己没有做错什么。
他从来都没有什么错，只是他的妈妈没有那么爱他。
正难过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声音，“……解时清？”
他抹眼泪的手一僵，很容易的听出这是路溪午的声音，然后迅速的捂住了自己的脸。
路溪午怎么每一次都喜欢在他背后出现啊。
讲真的，他一点都不希望现在看到路溪午，他哭的样子肯定特没形象，难看死了。
路溪午虽然没得到回应，但他很确定这就是解时清，于是他绕到前面来，却发现解时清挡着脸，只露出一个漂亮的下巴。
路溪午一时间有些没分清楚情况，有些犹豫的问道：“你……是在哭吗？”
他问完就想给自己一巴掌，什么破问题啊，谁被这样问会开心的，每个人哭的时候不都希望别人走的远远的吗？
可是他现在走也来不急了，于是破罐子破摔，蹲下来尽量让两个人保持在同一个高度，有些无奈道：“班长，你哭起来怎么没有声音的啊。”
“要不然我肯定走的远远地，不让你尴尬。”
解时清的声音闷闷的穿出来，还带着很重的鼻音，“所以你是在怪我吗？”
“当然没有，不过班长，”路溪午笑了笑，“你现在的声音听起来要比平时可爱一点。”
解时清依旧捂着脸，“你好烦啊。”
路溪午还打算说些什么，却看见解时清的左手上有条很明显的新鲜伤痕，周围还有些血迹，虽然只是皮外伤，但在解时清白皙的手背上看上去还是有些严重。
“班长，你手上有伤，”他皱了皱眉，“你不会和别人打架打输了来哭鼻子吧？”
他当然知道不可能，解时清一看就不是那种幼稚的人，他这么说只是想让让解时清分心点，别老这么难过。
显然他成功了，解时清大约是觉得用手捂脸也没用，他把手放下来，面无表情的看着路溪午，“你才和别人打架打输了哭鼻子。”
解时清鼻子和眼周都泛着很明显的红，即使是没有表情还是会显得有一点可怜但又有点可爱。
路溪午觉得自己又解锁了解时清的新表情。
路溪午从口袋里找了包纸巾递给他，解时清接过来擦眼泪的时候又觉得尴尬，抿着唇也没说话，路溪午岔开话题，“班长，你吃饭没有啊？”
解时清摇头又点头。
哦，那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和别人吵架的。
路溪午笑笑，“那我请你吃饭好吗？”
解时清根本没心思吃饭，“不想吃，为什么每次见到你都要吃饭啊？”
路溪午摸了摸鼻子，“这不是也找不到别的事情做吗，而且吃饭不是挺开心一件事吗，我出国那几年想好好吃一顿正宗的平城菜都吃不到呢。”
“可是我不想吃，你自己去吃吧。”
路溪午摇头，“自己一个人吃饭看起来很孤单诶，我之前一直想找个人和我搭伙吃饭。”
解时清被他这个幼稚的想法逗笑了一下，“那你找个人谈恋爱不就可以了。”
“那不一样嘛。”路溪午在解时清旁边坐下，“谈恋爱就不止是为了吃饭了，还要想两个人的生活，有很多事的，不能就为了有人陪自己吃饭就去耽误别人。”
“你是社会好青年，”解时清道，“那你找个能一起吃饭的也行。”
我其实也可以陪你吃很久的饭，但是并不能用朋友的身份。
路溪午道：“那不是还没有这样的人出现吗。”
他看见旁边有一家便利店，“有人说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就好了，我请你吃冰激凌？”
“四月份吃冰激凌？”
路溪午耸耸肩，“只要你想吃，管他是几月份，自己开心就好啦。”
解时清道：“可是我比较喜欢吃酸的。”
“这可真是难办呢，”路溪午这么说着，却一点也没有露出为难的神色，好像这句话只是顺口说说，“那就吃柠檬味的吧。”
他说完就起身去买冰激凌，回来的时候还给解时清带了创可贴和碘伏。
“喏，”他把冰激凌递给解时清，“我问了店员，他们说这个味道超级酸的。”
解时清打开包装尝了一口，又冰又酸的糕体在口腔迅速融化，全部都是清新的柠檬香味，“果然很酸。”
“是吧。”路溪午的语调上扬，好像因为自己找到了最酸的雪糕而显得很得意。
他自己的是巧克力味的，尝了一口发现有点苦，解时清说：“苦的巧克力才好吃啊，甜的吃两口就腻了。”
“班长，你的口味真的好奇特啊，怎么会
喜欢又苦又酸的东西，别人都巴不得越甜越好。”
解时清吃着冰激凌想了想，“可能因为我与众不同，比较独特？”
路溪午笑了两声，“哦，原来你是天选之人，你可以让我心想事成吗？”
“我自己都不能心想事成，你还是做梦来的快一点。”
这么聊了一会，解时清确实没有那么难过了，路溪午把碘酒拿给他，解时清消完毒才发现路溪午买的创可贴是带有小猫花纹的。
他举起那个东西，问路溪午：“你买这种干嘛？”
路溪午一开始是想找小兔子花纹的，可是没有，但觉得小猫也行，于是退而求其次的买了小猫的。
他睁眼说瞎话道：“他们店里就只有只有这个了，将就着用一下吧。”
“好吧。”解时清不疑有他，还是勉强的用了。
“班长，你现在心情好一点了吗？”
解时清点头。
路溪午道：“那你这算不算欠我一个人情啊？要还的。”
解时清没想到他还搞这一出，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冰激凌，“……怎么还？”
路溪午狡黠的笑道：“我下次找你吃饭的时候不许拒绝我。”
“好吧，”解时清妥协，“下次我请你吃饭，什么时候都可以。”
“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