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不发作,摆出个主子气势来,说:“你乱说话,小心被管房奶奶抓去关屋子,烫舌头。”

  云彩吐吐舌头:“我才不怕呢!”

  吴邪就说:“知道云彩姑娘好架子,族长大人身边的红人,就麻烦带一带我这位小笨蛋吧。”他指了指王盟,机灵的王盟立刻喊了声“云彩姐姐”。

  云彩很是受用,就带王盟下去熟悉环境。她悄悄告诉吴邪,那个人等他有一会儿了。

  吴邪等他们离开,这才脱去身上的旧衣,换上一套新制的素色常服,想了想,又翻出条黑狐围领仔细戴上,这才拿起小金球出门,径自朝隔院走去。

  他在张家一直住这个偏院,隔一堵墙就是那人的居所。

  仔细想来,比起这里,他反而更熟悉那人的居所,从记事起就在那人身边,同吃、同喝、同住、同寝。

  隐约记得一张大桌子,那人在批案,小小的他埋头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练字;永远冷冷清清的大圆桌上摆着无数美味佳肴,小小的他乖乖地吃着那人夹过来的菜;晚上睡觉的时候,偌大的床上,小小的他裹在被窝里,害怕了却不敢朝那人的方向多挪一些。

  他的童年里似乎除了那个人,便再没有其他了。

  吴邪走过回廊,远远看见一位温婉的女性,穿着厚棉袄,发髻上簪着一枚白玉蝶。女人对他轻轻一笑,伸手推开了门。吴邪紧跟着她,在温暖的通道中走过三道帘,终于到了厢房。

  屋里飘着淡淡的暖橘香,一位与吴邪形貌相仿,不过三十来岁的黑发男人正翻着一本书。他穿着一件薄长衫,袖口挽起,露出一节白皙手腕,上头戴着一个玉环。

  吴邪看他打扮,顿觉屋里热,便把黑狐围脖解了,抬眼看见几盘新鲜的橘子果盘摆在案上,看来屋里的香气并非一些香片香精。

  男人抬头看了吴邪一眼,淡淡道:“回来了。”

  吴邪恭谨地站在一旁,低头应声:“嗯。”

  “习惯么?”

  “挺好的。”

  吴邪顿了顿,又说:“没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男人丢开书,站起身走近吴邪,他们身高相近,男人比吴邪还纤瘦些,但吴邪却是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不敢与他平视,这态度俨然对待长辈。

  男人伸手抚上吴邪的肩膀,捏了捏,说:“瘦了。”

  吴邪恭谨答:“要学的东西比较多。”

  男人点头,也不再问,就向小里间走去,那里早摆上一桌丰盛的饭菜。男人坐下,吴邪恭敬地跟在旁边,直到男人对他说了“坐”才入席。

  两人吃着饭,席间一片沉默,没有只言片语。男人不时夹了菜放入吴邪碗里,一双清透的眸子看着吴邪安静得近乎乖巧地吃饭。

  食不言,寝不语。

  饭后两人回到外间,方才的女子进来报事:“族长,红爷来了。”

  原来这个黑发男人就是张家现任的族长张起灵。

  他点了头,女子很快退去,吴邪立刻站起来要回避,张起灵打了个手势,要他留下,吴邪只好继续坐着。

  一阵温暖煦风的味道席卷而入,二月红带着一只卷轴进来,对张起灵笑道:“我来晚了。”

  他侧目看到吴邪,又失笑:“还来得不巧。”

  张起灵淡淡道:“哪里的话,你进出这里还有什么限制。”

  “你家小邪回来了,我不是阻到你们相聚?”二月红笑意盈盈。

  张起灵说:“小孩子肯回家就好。”

  吴邪听了,心里略略一慌,这话中有话,实在令他紧张。

  二月红倒不在意,说:“过年我是没法来了,你知道我家丫头好不容易找到根,我得陪她走这一趟。”他转了转手中的画卷,递给张起灵,“这幅墨宝就当提前的贺礼。”

  张起灵接过,展开看了看,却道:“需要帮忙吗?”

  二月红一怔,微微苦笑:“你的消息倒灵通。不妨事,我同启山打过招呼,他派两支部队护送我们回去。”

  张起灵便点头。

  吴邪听了,隐约猜出二月红要带妻子回乡,怕是不太平的地方,这才找张启山借了两队人马。

  二月红又说:“日前听说启山送回来一个贺礼,是从极为凶险的地头取的,对外都不好声张,难道是极有年头的东西?”

  张起灵将手推出,说:“就是这东西。”

  二月红双眼一亮,捧着张起灵手上的玉环看了几眼,赞叹道:“竟然是‘二响环’,难为他有心,一直这样孝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