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把他带回了庄园, 或许你想和他谈谈？”布鲁斯拿着手机看了眼客厅另一边互不理睬的迪克和杰森，问道。
“好。”史蒂夫将笔放下，从办公椅上站起身走到窗边。
布鲁斯将手机给了杰森, 拍拍迪克的肩膀, 示意他和自己一起先离开。
史蒂夫望着窗外露天训练场中被钢铁军团撵得像一群小鸡崽一样的实习复仇者们, 听着耳边手机里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呼吸声，“被其他学生排挤了？”他声音平静地问。
杰森手指扣着沙发, 没有回答。
“还是老师不喜欢你？”
电话另一边仍是一片沉默。
“好吧, 我知道了。不仅老师不喜欢你，同学也孤立你。”史蒂夫对整件事已经有了结论。
杰森用力扣了下沙发，转眼去看幸好没扣烂，收回手放在自己腿上。“我可以自己生活。”他开口道。
“不, 你不可以。”不到十一岁的小屁孩，一个人能活着都难，还说生活。
被斩钉截铁回绝的杰森一阵无语, 有些丧气地闷闷说道：“我不会回那所学校的。”他绝对不要和那群家里有点钱就鼻孔朝天的傲慢小傻子，还有是非不分眼睛也瞎的老头再多待一秒。
史蒂夫看着窗外那些活泼的年轻人，心中莫名的冲动让他开口：“那么，来纽约怎么样？”
手机另一边静了好一会儿, 才传来杰森带着疑惑和忐忑的声音：“什么意思？”
话已出口, 正使史蒂夫心里那个模糊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坚定。他转过身背倚着玻璃，回答道：“纽约也有寄宿学校。或者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成为你的监护人, 和你一起生活。”
杰森惊讶地眨了眨眼, 几秒后才开口问：“你要收养我？”
“正在询问你的意见。”
“为什么？”
“什么？”
“为什么收养我？”杰森是真的困惑，眉毛都皱起来了，“这个国家那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 为什么是我？而且你收养我有什么目的，是要我当你的助手吗，就像蝙蝠侠和罗宾？或者你对小孩子有那种变态的冲动？”
史蒂夫不禁失笑，“或许是命运将你送到我面前呢。我只是想这么做，没什么目的。我有同伴，并不需要助手。以及，我也不是恋童癖。”
“嗯……”杰森思考着沉吟了好一会儿，“那好吧。”
“你同意了？”
“你来接我，还是我自己去纽约？”杰森跳下沙发，一副说着就要走、风风火火的样子。他想着就算哪天史蒂夫后悔了，他也不亏，就当去纽约旅游了。
同样一秒都不想多等的史蒂夫走出办公室，“我去哥谭，你等着我。”
“好。”干脆地应了一声后，杰森挂断了电话。他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后走出客厅，四处找了找，最后问了正在图书室里喝茶看书的老管家才知道韦恩和他儿子在二楼的书房。
“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阿福放下书问。
“没什么，我去找他们。“杰森回答。
庄园的每间房子隔音都很好，他敲开门，看见格雷森那张勉强压抑怒火的脸才知道这两人又吵架了。
“进来吧。”迪克虽然很想让自己表现得友善一些——毕竟杰森在他和布鲁斯的矛盾里完全是无辜的，但他现在能控制自己不和布鲁斯互殴起来就已经是尽了最大的努力的，实在摆不出微笑。
杰森对这个之前一见到自己就没好脸色，说话像吃了狗屎，还问自己是不是“布鲁斯找来的替代品”的人没什么好感。
拜托，他才不想当草包韦恩的儿子，谁知道他是不是恋童癖。而且他现在有史蒂夫，史蒂文·罗杰斯，享誉全球的超级英雄，哪怕他以后会骂他犯罪巷的坏种他也认了。
对迪克敷衍地点了下头，杰森进了房间，将手机放在桌子上推向坐在桌后的布鲁斯。
“史蒂夫怎么说？”布鲁斯拿回手机，随口问道。
“他正在来哥谭的路上。”
布鲁斯轻轻挑了下眉。
“他说要收养我，带我去纽约。”
布鲁斯伸向水杯的手顿住了，轻浮的表象瞬间崩塌，深沉的目光转向杰森。
“什么？”迪克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杰森理都不理他，含含糊糊活似被强迫地对布鲁斯说：“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韦恩先生。”
仍处于惊讶中的布鲁斯生硬摆出韦恩式笑容。
杰森跟他对视了几秒，点了下头后转身离开了房间。
门一被关上，迪克就来到布鲁斯面前，“史蒂夫要收养他！”他震惊且不敢置信地说。
“我以为你的听力很正常。”布鲁斯揉了揉鼻根，抬眼看向迪克，“还是说你嫉妒杰森？”他眼中微含笑意地说，希望能借此和迪克一起打趣两句，缓和缓和之前剑拔弩张的气氛。
这话听到迪克耳朵里却像是布鲁斯在倨傲地说“是，我就是这样糟糕的家长，你接受不了大可以去找更好的。”
简直让他一团怒火堵住了呼吸道。
“没错，我就是嫉妒！因为收养我的人是一堵叹息之墙，根本不在乎我的想法。跟他相比，史蒂夫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善解人意的人！”迪克双手撑在桌子上微微俯身，越说情绪越激动。
布鲁斯皱起了眉，不明白自己又怎么伤了迪克那颗让人难以理解的处于青春期的心。
将他的皱眉看作即将发火的征兆的迪克更难控制自己的情绪了。
客厅里，杰森已经将自己要带走的东西收拾好——管家先生给他买的课本、文具、衣物，反正留在这里也没人会用，不如带走，他以后会给钱的，现在就先让罗杰斯先生垫付。他晃着腿读着课本，时不时看一眼巨大的落地钟，计算时间过去了多久。
当他数着分针转过了两个数字的距离，就听到二楼一声巨大的“砰”门被甩上的声音，接着是急促的从楼上到楼下的脚步声，一个身影像旋风一样刮过客厅，开门而去。
不经意地，杰森从名为迪克的“旋风”侧脸上看到了红红的痕迹。
唔，挨打了。杰森合上课本皱起了眉。
又一会儿，揉着胳膊的布鲁斯从楼上下来，经过客厅像是要去找老管家。
好吧，是打架了。杰森轻轻耸了下肩，重新翻开课本。
开车去哥谭的路上，史蒂夫一面觉得自己确实冲动了，一面又觉得或许在过去两个月他偶尔想起杰森时，这个想法就已经在他难以知觉的心灵深处开始不断生长。他并非多情敏感的人，而杰森，这个让他欣赏、怜惜又担忧的男孩实在给予了他太过深刻的印象。
所以，从心所欲就好，史蒂夫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肯定道，毕竟你今年可不止七十了。
知道他要来，庄园的大门已经打开。史蒂夫将车一直开到庄园主楼前，一听到车声就往外跑的杰森背着书包站在门廊台阶上，阿尔弗雷德提着他的行李箱站在他身后，旁边是双手插兜的布鲁斯。
史蒂夫下了车，看着杰森，既欢喜又有些紧张忐忑。
杰森清澈的蓝色眼睛望着他，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他面前，仰头问道：“将来你会后悔吗？”
虽然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他觉得问这一句是很有必要的。就像世界上离婚的夫妻那么多，但他们都会在结婚时对彼此相伴一生的誓言应许说“我愿意”。
“不。”史蒂夫否定道。
杰森稚嫩的脸上满是严肃，他点点头，伸手去拉副驾驶的车门。
“小孩子坐后排。”史蒂夫阻止他道，帮他打开后排车门。
杰森把背着的包放到后排座位上，阿尔弗雷德帮他把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
“谢谢你，布鲁斯。”史蒂夫对布鲁斯说。
布鲁斯摇了摇头，“只希望将来他青春期的时候你不会连哥谭也一起恨上。”
史蒂夫先是满脸问号，注意到布鲁斯侧脸有一道细微的划痕后才了然了。可对于育儿问题，他自己也还是个没上路的新手，于是只好拍拍布鲁斯的肩膀，干巴巴地安慰他说：“迪克长大了。”
却不知这句话正好应和了布鲁斯心里的想法，他叹了口气，语气深沉地说：“是啊。”
时间回到现在，听完娜塔莎对初见杰森的回忆，克林特将抱枕抱在胸前感慨道：“孩子们都长大了，我们也老了。”
“我可还正值壮年。”托尼纠正他道。
克林特轻蔑看了眼他面前的葡萄汁，“是吗？那是谁现在每天都会多锻炼半小时免得自己小肚子过于突出？”
托尼甩手就是一个抱枕。
“哈哈哈。”
生日派对一直到晚上十点，众人吃过了生日蛋糕，打完了奶油大战才结束。回家的路上，杰森仍在兴奋的余韵中，活泼地说着话。
到家洗漱过后，杰森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机和彼得他们聊天。
巴基推了史蒂夫一把，向杰森的方向扬了下下巴后，自己转身去阳台抽烟。
抬眼看到史蒂夫在沙发上坐下，脸上带着笑意的杰森将手机放到他面前，“史蒂夫，你看这个，迪克发给我的。”
史蒂夫看了眼，屏幕上是一张蝙蝠侠摔倒在地、下方配着文字“已被邪恶击中”的图片。他很想保持严肃，但还是忍不住笑了一声。
杰森抿着嘴笑，手指往下滑，又是一张蝙蝠侠蹲在屋顶的侧面，他微微皱起眉既显得不驯又有点孩子气的可怜巴巴，“为什么？”
史蒂夫没回答，只给了他一个“你说呢”的表情。
杰森瘪瘪嘴，行吧，未成年没有人权。但至少他的超级英雄事业已经成功迈出了第一步，杰森想着又兴奋起来，开始琢磨自己的代号和制服。
用什么蒙面呢，多米诺面具？好像有点儿太正义联盟风格了。头盔吧，既很复仇者，又安全防撞，还保暖。
宛如打了肾上腺激素的杰森从沙发上起身，立刻就要回房间去设计自己的制服。史蒂夫按住他的肩膀，让他等一会儿。
“我有些话想跟你说。”史蒂夫看着他在心里斟酌着措辞，想了几秒还是决定拿自己和托尼举例，“你见过我和托尼吵架，甚至打架。”
杰森点了下头表示当然，虽然只有那么两三次，但他的确有幸见识过那“盛大”的场面。
“有几次气到极点，我都抱怨老天为什么要派这么个人来折磨我。”史蒂夫回忆道，修辞绝无半点夸张。
杰森想起史蒂夫和托尼吵起架像是要咬死对方、打起架仿佛要同归于尽，然后还没到第二天又和和睦睦、亲密无间的样子，忍不住咧嘴笑了一下。
“杰伊，当你开始做义警后也许会感觉过去熟悉的人变得陌生，好像你从没了解过他们。然后，你突然明白是你从未了解过自己。”史蒂夫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快乐的脸，声音沉缓地说道，“你是我的孩子，而非我的木偶。你会走上属于你的道路，并且未来或许会跟我产生不可调和的理念、想法上的矛盾冲突。”
已经是一脸的严肃的杰森皱起眉，想要开口说自己绝对不会。
史蒂夫用手势阻止了他，“你知道我和托尼能把各自的性命交托到对方手里。”他说道，一脸“剩下的话不必我再说了吧”。
这话真是很有说服力，简直让杰森难以反驳。毕竟就连史蒂夫和托尼都会因为矛盾打得天崩地裂，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你是说哪怕有矛盾和冲突也不能改变什么。”他领会了史蒂夫这番话的意思。
“不。”
杰森此刻脸上满是问号。
“每一件发生过的事都有影响，都有可能改变什么。而你得知道，有些事情一旦被改变，就意味着你将永远失去它了，这就是我想说的。”史蒂夫看着他蓝色的眼睛说道。
杰森若有所思，“所以我不能让它改变，对吗？我该怎么做？”他问。
史蒂夫偏过头，看向阳台上正抽着烟欣赏夜景的巴基，“或许从珍惜每一个你在乎的人开始。”
见此杰森抱着膝盖，轻轻笑了一下，“你就是这么做的吗？”
史蒂夫点了点头，追思中带着些许遗憾，“但并非总能做到。”他转回头看着杰森自嘲地说：“我也是自私的，但在拯救世界这件事上好像又总是我在乎的人在付出更多、牺牲更多。”
杰森沉默片刻，伸手抚了抚他的胳膊，“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史蒂夫略弯了下嘴角，转换心情用力揉了揉杰森的脑袋，“而你得吸取我的教训，小男孩，以后成为一个更好的大人。”
杰森躲着他的手，认真地纠正道：“我是男人！不是男孩。”
“不如去厕所脱了裤子自问你是男人还是男孩。”被夜风吹得有点冷的巴基正好走进客厅，他关上阳台门，促狭地接话道。
杰森羞恼地叫了一声，脸色涨红。
“巴基。”史蒂夫好笑地喊他。
巴基一点都不走心地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一边走过来一边说：“我说错了，厕所太远，我们就在这看吧。”话音刚落他就扑向杰森。
杰森利落又灵活地一下翻到沙发背后，又笑又叫。
坐在沙发上的史蒂夫扶着额头，“别在屋子里打架，茶几才换了不到一个月。”他既头疼又好笑地说。
“不是我的错，巴基先动手的。”
“说说之前是谁一下蹦到茶几上，让史蒂夫不得不买个新的。”
“那又是谁摔坏了史蒂夫最喜欢的花瓶，偷吃了冰箱里的巧克力蛋糕。”
“你没吃？”
史蒂夫无话可说，史蒂夫想把你们两个都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