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在脸上刺痛,外面寒冷，李凤赶紧推开院门，让大家都进去。
不知谁家的鸡叫了起来,打破了清早的安静。
慕栖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裳，总算爽利了些,一路上虽然一直都能客栈休息，但做什么还是不便。
这一会儿功夫，外面竟然飘起了雪花，上一次看到雪还是在沉阳县,也只是一场小雪。
房间里放了暖炉，团团正窝在床上呼呼大睡,李凤坐在床边,平日里严肃的脸此时格外慈爱。
“阿爹,您不用一直看着,他睡觉还是很乖的。”慕栖走进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边擦拭着头发边道。
“这么说睡醒了还是个小调皮，倒是跟憬书小时候很像。”
慕栖目露惊异，他真的没看出来,也想象不出来李憬书活泼时模样。
“很不可思议吧，憬书生病前也是个爱笑爱闹的孩子。”李凤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过往的那些记忆，有一些不想回想起来。
李凤起身从柜子里拿出一双红色的虎头鞋,对着团团的小脚丫比划。
“阿爹的手可真巧,我之前也给他做了一双,但着实不好看，都没好意思拿出来。”慕栖拿着另一只赞叹道。
门响了声,李憬书小心推开进来，他身上还带着水汽，显然是刚沐浴过。
“刚才在说我什么呢？”
慕栖没有直接说，将棉布递给他：“哪有再说你，我再看阿爹给团团做的鞋子。”
李憬书笑了笑，没有在多问，走过去帮他擦拭着头发：“若是困，等吃过饭休息一会儿。”
不说还好，一说慕栖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他们天不亮就到了兴安县，回到家他心里高兴，一路看过来精神得很，但毕竟不是他的作息时间，坐下来后精神就开始萎靡了。
锅里李凤煮了米粥，林双简单的炒了两个菜，他们无牵无挂，慕栖就带一起回来过年，周明驾了一路马车马车，此时在另一个房里休息。
吃完饭，他就到阿爹房里，跟团团一起睡觉，李憬书进来给俩人盖好被子，轻手轻脚走出去。
外面已近见白，薄薄的一层雪遮住了小院原本的样貌，去年在洛州，一整个冬天都没有下雪。
李凤看着走过来的儿子，几年时间，他变得成熟稳重很多，甚至比她父亲还多了几分冷静自持。
“都睡着了？”他问。
李憬书点头，神色温和。
“这些年你们过得如何？”李凤收到的基本都是慕栖写的信，知道哥儿性子，从来不会把不好的带过来。
李憬书倒满茶水，放在阿爹面前。
早饭后，村里开始热闹起来，院子外不时的听到孩童嬉闹，以及大人说话声。
在阿爹审视的目光下，李憬书简单的说了些这几年的事。
慕栖醒来，已近快到中午，父子俩睁着双极为相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对方，小团团先忍不住笑起来了。
他睡得饱饱的，一咕噜滚到阿爹怀里，不等慕栖说话，先在他脸上吧唧印了几个口水印：“阿爹，团团回家了吗？”
慕栖不动声色的擦了擦脸，给他穿上李凤准备的新衣：“这就是我们的家呀，你睡得是祖父的床，待会儿出去就能看到了。”
“是耶耶吗？”小团团乖巧的张开手臂，让阿爹给自己穿衣服。
慕栖轻笑着点头：“是啊，不是说相见耶耶吗。”
团团眼睛亮晶晶的，欢快的点着小脑袋。
但最先让他震惊的是外面的雪，团团还是第一次看到，眼中满是好奇和惊异，小皮靴都不敢踩上去。
慕栖也换了身新衣，跟团团一个布料做出来的，以前阿爹就喜欢给他买这些喜庆的，但那时候小倒没什么，如今他都有团团了，虽这么想，但阿爹做的衣裳，还是要穿的。
林双在灶房准备午饭，周明也起来了，帮着劈砍柴火，李凤端着一盆拌好的饲料，他没有出去割草，只能给黄牛喂些其他的。
刚把饲料端进牛棚，小孩子欢快的声音传过来，穿着一身红衣，白白胖胖，漂亮的像个小福娃的团团小跑过来。
“耶耶、耶耶…”
小团团在阿爹的保护下边跑便喊，他虽然没见过李凤，但阿爹经常跟他说祖父的事，俩人一对眼，那种血脉亲情就让彼此牵连，团团本身也是个不怕生，又性格极好的孩子。
李凤赶紧迎上去，将鞋子都快陷阱雪里的孙子抱起来：“团团醒了，肚子饿了吗？”
高大健壮的中年哥儿小心的抱着怀里的团子，满面微笑。
刚说完，不知谁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团团捂着肚子，掩耳盗铃道：“不是团团的。”
惹得慕栖几人忍俊不禁，都笑起来。
把孩子交给阿爹，慕栖随意将头发绑成简单的马尾，刚才光顾着孩子，睡了一觉他自己也乱糟糟的。
李憬书听到推门声，正将信装进信封，一抬头，就看到站在门口的夫郎。
外面一片雪白，而穿着红衣的人，就是这方天地中最亮、最动人的那抹颜色。
慕栖见他不说话，一直看着自己，疑惑的低下头，还摸摸自己脸蛋：“怎么了？”
李憬书缓步走过来，像是在慢慢欣赏眼前俊俏极致的人，赞叹道：“很好看。”
他帮夫郎捋了捋额前碎发，克制着没去吻那红润的唇。
慕栖原本还觉得自己不合适，听他这么说心里欢喜多了：“阿爹也给团团做了，他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你在他身边难道不是孩子吗？”李憬书轻笑，带着人进了书房。
“要吃饭了，我们快出去。”慕栖坐在他腿上，唇上泛着水渍，还有些微微红肿，一看就知被欺负了很久。
李憬书缱绻的又吻了吻，回来哪都好，就有一个，做什么都不方便了。
家里食材有限，午饭很简单，但也足够，李凤杀了两只鸡，跟土豆还有干菜一顿炖了一大锅，又贴了几张饼子，大铁锅一掀开，那滋味香的团团都快流口水了。
一锅菜三个大盘子才装完，李凤还是觉得不够，琢磨着吃饭完去屠户那问问还有没有肉。
原本他一个人过年，想着杀只鸡就够了，这下哪里还成。
小团团啃着一只鸡腿，小胖手油乎乎的，还想要吃饼子，他的牙吃不了硬东西，李凤耐心的将发面饼子上，最软的取下来给他。
“阿爹您吃饭，别管他，他吃不了多少。”慕栖给团团擦了擦手。
“夫郎，我去把团团的辅食端来，应该差不多了。”林双道。
之前在府上，慕栖很少给团团吃大人的食物，他跟憬书都喜欢吃辣，饭菜的口味较重，但小团团嘴馋，林双只能单独弄些清淡的，最后也吃不了几口。
今天的饭菜可能格外和他口味，一只大鸡腿都快被啃完了，还黏黏糊糊的跟祖父要饼饼吃。
“待会儿我出去一趟，家里没多少肉菜，你们也是，回来也不说，我好提前多准备些。”
看着自家哥儿，给他写的信那是一字不提，还不让今年寄过衣裳过去，其实他早该想到。
“阿爹，我去吧。”李憬书出声。
李凤摇头：“你有你的事，我去就好，再说这么多年没回来，见着人都陌生了。”
慕栖知道李憬书意思，外面天冷，路也不好，如今阿爹虽身体健朗，但劳碌这几年，整个人没有以前精神，他跟憬书这两年没回来照看，心里终究愧疚的。
“团团现在粘您粘的很，您就在家看着他，省的他调皮捣蛋，我跟憬书一起，总有一个认得人。”
慕栖的话果然让李凤松了口，看着乖巧的孙子：“那你们早去早回。”
长靴踩在雪上发出嘎吱的声音，从回来到现在他们一直没出去过，院门也没有打开，外面的村民并不知。
慕栖想起那年憬书考上举人，村民们都快把门槛踩烂了，还是低调些比较好。
有在外面玩雪的孩童看到与村里格格不入的俩人，都停下动作，一直盯着他们。
慕栖将披风外的兜帽戴上，整个人只露出上半张脸在外。
李憬书见他可爱的左看右看，捏捏夫郎的鼻尖：“我们走我们的，不必在意那些无关的人。”
慕栖点头，压下心里的活络，他对大多数村民没啥好印象，但毕竟在李家村生活了这么久，还是很喜欢这里的山水草木，不过还是遵循阿爹的话，早去早回吧。
屠户家的肉年前就卖完了，俩人扑了长空，不过既然出来了，也不能空手回去，李憬书提议去猎户那看看，应该会有。
慕栖一听，想到多年未见的好友，也不知小禾现在过得如何，他本想年后再去看看。
“小禾去爹娘那边了，可能要晚上才回来。”猎户请俩人进来，神色间有些苦闷。
大过年不在一起，慕栖猜测俩人应该是吵架了，夫妻间难免的事，他跟憬书有时候也闹别扭。
“那好，等过两天我再来。”
他们没进去，买了几只兔子，猎户死活不要钱，慕栖无奈，只好等下次来多带些东西。
离开时，他看着不远处紧闭大门的房屋，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他虽不在李凤身边，但一直有信联络，可慕大山，却从来没有过问过。
李憬书牵起夫郎的手，温声道：“过去看看吧。”
里面静悄悄的，慕栖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脚步声。
他握住衣角，有点紧张，很怕看到对方苍老的样子，虽不欠慕大山什么，但终究是他占了这幅身体。
李憬书安抚道：“别多想，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