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将烛台的尖刺逼近那名天罡宗下属的喉咙, 刺出了一道血痕。

  被他挟持的下属感觉到刺痛,快吓坏了,用求助的眼神盯着秃鹰。

  “沈庄主, 别,别冲动……”

  秃鹰连连摆手,陷入两难境地。

  这名下属是他们天罡宗最重要的人才,宗门内的大部分神药都是出自这个下属之手,若是此人死了, 天罡宗恐怕再难找出第二个医术这么高明的人了。

  若让他找出第二个甘愿为天罡宗卖力的人才, 无非等同于大海里捞针。

  沈羿死死抱着那下属的身躯, 后撤半步:“反正你们的宗主一时也回不来, 若不放我走, 我可以先杀了这个人再杀了自己, 到那时候看看, 你要怎么跟你们的宗主交差。”

  秃鹰瞪圆了眼睛:“别别,沈庄主, 你别冲动, 有话可以好好说……”

  沈羿极力忍着身上的疼痛,扯着唇角:“多余的话我不想说,若再不带我出去, 我和他一起死!”

  秃鹰眼看着对方手里的烛台快要刺进同伴的脖颈,忙道:“沈庄主你……放下放下, 我即刻就带你走!”

  知道自己拗不过沈羿,只能带着他出去。

  这几日裴擒陌的行为令沈羿的双腿有些疲软, 走路都在发颤。

  沈羿是个擅于隐藏自己底细的人, 裴擒陌若知道他还有余力挟持一位成年的男下属,定然会后悔这般轻易地离开。

  可是他自己也知道, 这是他仅有的最后余力了,若不珍惜眼前逃脱的机会,还不知道下次逃走的机会会在什么时候。

  从山洞里走出去的那一刻,沈羿就觉得体力不支,开口要自己的寒梅剑。

  “我的剑呢?”

  “在宗主那里,他一直带在身边。”

  “……”

  沈羿心底有些恼火,眼下剑不在他的手里,他出去也会很麻烦,若是有敌人来了,他也只能用仅想起一半的掌法去对付。

  秃鹰边走边劝道:“沈庄主,你也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你没有剑出去多危险啊,不如就安安心心待在这里等着宗主回来罢。”

  沈羿咬着下唇:“若是你们宗主一年不回来,我难道还能在这里等他一年么?没有剑就算了,我在这里待着也是生不如死,无论如何我都要出去。”

  秃鹰盯了他半晌,摇头长叹:“你怎么与宗主一样,都这么固执。”

  答案是毫无疑问的,宗主走后,他们根本留不住沈羿,今日沈羿为了逃出去而自戕,明日说不定闹得更凶,所以秃鹰也就不耍些手段硬将他留下,保住他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外面烈日当空,沈羿微眯着双眸,沉声道:“秃鹰,麻烦你跟我大概讲一下这里的方向,再顺便给我一匹马,方便我下山。”

  见他离开态度坚决,秃鹰有些迟疑:“沈庄主,你心里可有过宗主?”

  沈羿微怔,回头看着他。

  秃鹰命人牵来马,接上刚刚的话题:“我们宗主没有害你的意思,他只是一向随心所欲惯了,觉得你不顺着他的意就没安全感,这才冲动做出不好的事,等你哪天消了气,再遇到宗主时,就对他说些好话,他肯定不会再这么关着你了。”

  沈羿眸底流露一丝感伤:“他被纵容惯了,我也不喜欢被人关着,你们若是害怕被他怪罪,就说是我自己挣开锁链走的,他若是生气,就让他自己来找我。”

  他上马的时候,不忘跟秃鹰打声招呼:“我走了!驾!”

  秃鹰眼睁睁看着沈羿的身影渐行渐远,心道对方是走远了,自己的小命也越来越保不住了。

  身旁的下属缓缓上前,提议道:“要不用箭将他射下来?沈庄主若是受了重伤的话,就想走也走不掉了吧?”

  秃鹰咬牙拍了下他的头:“什么馊主意,沈庄主一旦出了什么事,宗主第一个砍的就是你的头!”

  那下属委屈地揉了揉头顶。

  秃鹰暗暗思索了片刻,对身边的其他下属道:“你们去跟着他,别让他出事。”

  沈羿快马驰骋,一路上的颠簸快将他疼痛的腰身甩成两节,走到半路,他不得不躬着身子,不让自己太过难受。

  没到一会儿,身后果然传来了马蹄声,显然是后面有天罡宗的人追上来。

  他转头一看,没见到任何人影,心道看来那些天罡宗下属追上来的脚步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快……这下还能好办些。

  沈羿拍拍马背:“借你的身体一用。”

  话音落下,他就从马上起身,一脚踏上马背高高跳起,窜进最近的那棵槐树上,隐匿自己的身躯。

  那些跟上来的天罡宗下属果然寻着他刚刚丢下的那匹马的声音走了,没人注意到树上藏着一个人。

  “根基在腿上,只要稍稍注力,便可如鲲鹏展翅,白鹤冲天,真气聚于小腿……”

  沈羿刚刚凌空上树的时候,忽然想起了自己曾经的轻功心法,默念着试了一下,果真身体轻盈了不少。

  他就这样边藏匿着身躯,边用轻功徒步下山。

  他先去上次那个村落,打算看看阿花母女的情况,虽然潜意识里觉得裴擒陌不会不管她们,但是去看一眼也,他才能彻底放心。

  他耗费了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到达了村落。

  木屋内的陈列还有被砸过的痕迹,显然是那日突厥人折返归来,将小木屋的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最后见真的没人,就恼火地全砸了。

  沈羿没找到阿花母女,便走到曾睡过的那间卧房,看看里面有没有可以带走的东西。

  这间空屋也是一片狼藉,但是开门的那一刻,他却回忆起了曾经与那魔君在此住在这里的时光。

  当时的他们就像是一对平凡村民那样惬意。

  沈羿抿了抿唇,忍住心中的酸涩,转而低头找东西,看看能不能充当自己的武器。

  就在这时,他发觉角落里躺着一样精致的器件。

  是他在这里住着的时候造出来的傀儡。

  “没想到你居然被保留下来了……”

  沈羿半跪下来,发觉些傀儡居然没有被突厥人破坏,而是完好无损的躺在这,顿时激动得拍拍上面的灰,等着找个机会把它修好。

  他趁天色还早,就扛起傀儡准备出门,谁知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声音。

  “你说,教主带着少主离开,却让我们回来这附近找人,这都过去七日了,裴擒陌和沈庄主怎么可能还留在这里?”

  沈羿吓了一跳,忙躲在卧房里,等看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出去。

  恰好屋子的角落有一道拇指宽的缝隙,他悄悄探着身子,透过墙的缝隙观看看外面的情况。

  是两个挎着刀的大汉,二人都扶了把椅子坐在外面,悠哉着交谈。

  “上次裴擒陌那魔头将我们教主打伤,就匆匆忙忙去找那摔下悬崖的沈庄主了,我估计沈庄主现已受了重伤,那裴擒陌正不知躲在什么地方,悄悄帮其疗伤呢。”

  “可惜教主说看见那魔头格杀勿论,我看只要挑断那魔君的手筋脚筋,他不就使不了掌了嘛,那魔君长相那般貌美,若是将他变为废人,抓回去卖给合欢宗也是好的啊。”

  沈羿听着那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嬉笑聊天,苍白的拳头不由得攥紧。

  方才在心中的猜测果然不错,这二人就是西辽教的成员,这次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找他和裴擒陌的。

  只是他现在武功不到巅峰,手上还没剑,没办法直接冲出去杀了那二人。

  眼下的他只能抱着傀儡从跳窗避免对决,转身刚迈出两步,就听到门外的那两人说了句:“有人?”

  沈羿心惊肉跳,以为是自己的气息被人察觉,结果回头透过缝隙看了一眼,才发觉那两人口中的“人”并不是他。

  那两位西辽教的人面前站着三位头顶戴着幂篱的男子,他们个个身姿挺拔,负着双手,面对着他的方向。

  其中一西辽教的人质问:“你们是何人?”

  一道冷笑声从幂篱内传来:“专杀你们这些西辽教狗贼的人,一起上,杀了他们。”

  话音落下,沈羿就看见那两个西辽教成员与眼前的三名男子交起手来。

  那三名男子齐齐从口袋掏出一机关小样,丢到眼前,千丝一扯,那些小机关竟霎时间展开,成为一具具傀儡,在他们灵活操纵下自如地施展挥刀技,袭向那二人。

  沈羿微微惊愕,心道这帮人使的竟是天工阁功法?

  那两个西辽教成员的刀法也极为勇猛,丝毫不惧怕那些傀儡,其中一人直接一刀斩断了其中一只傀儡的头颅。

  偏偏那傀儡的头颅飞了过来,直接砸中了他用来偷窥的墙缝。

  沈羿慌忙避开身子,心脏狂跳。

  所幸的是,外面似乎没人察觉到这间屋子内还藏着一个人,战斗仍在继续,没过一会儿,沈羿就又偷偷看见天工阁的三人操纵傀儡,以极快的动作取了那二人的性命。

  其中一人还不忘踢了他们的尸体一脚,哂笑道:“他们长得这么丑,连剥下人皮给我们傀儡的资格都没有,干脆一把火烧了,看着就碍眼。”

  “咱们先走吧,阁主说这附近说不定还有西辽教的余孽,我们快些找到他的踪影,然后一举歼灭。”另一名头上戴着幂篱的男子催促。

  上个说话的人人点点头,而后三人转身离去。

  沈羿听着那脚步声越发遥远,抱紧傀儡的手渐渐放松,谁知再眨眼时,就听见外面传来声音:“话说你们就没看看,这屋子里面有没有西辽教的同伙吗,万一藏着一个,准备等我们走远去给人报信的呢。”

  “也对,咱去看看。”

  方才离去的脚步声再次靠近,沈羿也顾不得多想,只得抱着傀儡,小心翼翼地从窗子翻出去。

  他的双脚刚刚落地,就感觉周围的草丛中传出了异响。

  他顿时心生警惕,心道这四周定然埋伏着人,那人也定然发现了他的踪迹。

  一切来不及多想,就在他转身之时,一排银针从身后飞出,整整齐齐落在的已经腐朽的木墙上。

  沈羿心脏一提,转身的同时,耳边传来了一道阴森的声音:“早看见你躲进这间屋子里了,终于等到你出现,多日不见,您身上怎么突然弄出这么多伤?”

  沈羿只觉得这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却又想不起来,回过头时只看到了一头戴幂篱之人,只能缓缓出声道:“你是何人?我们认识么?”

  那人发出一声凄凉的笑声,负手走近,摘下幂篱,轻轻唤道:“师父,你怎么连我都忘了。”

  沈羿眸光微怔,定睛瞧着对方的面庞。

  那幂篱下是一张看上去较为清秀的面庞,对方虽是看上去年纪不大,但是肩膀很宽,穿着一身黑衣,眸色却冰冷。

  沈羿还未得回答,对方就忽然瞳孔收缩。

  对方忽然抓住他的衣襟向外翻扯,声音阴狠地质问:“你身上的这些痕迹是谁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