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狭路相逢【完结】>第102章

  巫以淙此刻在墓地。

  面前的墓地很是气派,台阶上铺着上好的大理石,墓碑上雕刻着浮花,准确来说是象征家族的图徽,墓碑周围种着大片大片的花朵,巫以淙靠在柱子上随手掐了一朵娇嫩的花在手里把玩。

  他在等人,等的人迟迟不来,耐心已渐渐被消磨。他把视线转移到墓碑上的照片,随即盯着那个名字——亚当·布鲁斯。

  墓碑上的照片选得很草率,就巫以淙的眼光来看,并不能凸显亚当应有的魅力,不过人都死了,还谈什么魅力。

  想到约他来的人,巫以淙在心里叹了口气,也太不了解他了,以为让他知道亚当的付出他就会愧疚,太天真了,他对亚当是有一丝愧疚,捏着那一丝愧疚的人以为拿捏住他的弱点,真是可笑。

  他会出现在这里仅仅是因为对方手里的东西。

  他扔掉花,墓地的太阳有些晒,也不知道他的任性离开会不会打断宴梃的计划,他也没想到最后见面的地方在耶色,希望秦轻别在港口傻等他。

  巫以淙看了看时间,毒辣的阳光、失约的人已经将他的耐心消磨完。

  他起身打算离开,刚迈开步子眼前便阵阵发黑,脑子里嗡嗡地叫着,像有密密麻麻地蚊虫在啃噬着大脑,踉跄地扶着一旁的大理石柱。

  “事不过三,你的表弟一次次挑衅我,看在你的面子我放过了他,这次不知道他有没有这么好运。”他转过头对着照片上笑得开心的男人说道。

  他望了望远处矗立着的城堡,继续开口:“你表弟的能力不及你一半,异想天开想要掌控整座混乱之城,为此不惜拿普通人做筹码加入零度计划,仅仅是为了更好的掌控那些政客和……布鲁斯家族高层,你的家族虽然目光短浅,贪生怕死,还狠狠得罪过我,看在你真心想让我摆脱副作用的份上,我会提醒他们别做蠢事。”也仅仅是提醒,愿不愿意听就不是他能负责的。

  他朝着亚当笑了一下,那点笑意很轻微,然而在眼底无限的放大,配合着上挑的眼尾和紧抿的唇,让人无端有种压抑到极致的错觉来。

  潭疏从车上下来,走到墓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一闪而过的零星笑意。

  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有种畏惧感,脚步迟迟无法迈开,最终停在台阶下等他。

  巫以淙看到了他慢慢走下台阶,停在他面前,面无表情,“东西呢?”

  “老师,这么久没见,不如先去喝一杯在谈。”

  巫以淙盯着他看了几秒,勾唇笑了笑,笑容一闪而逝,“第三次了,我没有时间和你玩游戏,你手里的东西对你有害无益,不想拿出来就好好收着,什么都想要往往顾此失彼,未来的市长先生。”

  潭疏视线在巫以淙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脸上转了一圈,有些惋惜弗里斯那张脸,巫以淙这次选择的假面丢进人群里都没人认得出来,在巫以淙隐隐要发火的时候潭疏及时摆正脸色,语调出乎意料的平静。

  他说:“老师,我不想和你为敌,只要你愿意,耶色永远欢迎你。”

  巫以淙眉毛一挑,“我不愿意。”礼貌拒绝后他转身就走。

  潭疏连忙抓住了他的手,心道老师果然不吃感情牌,他已经知道了弗里斯就是灰塔,招揽之意更浓,如果白鸽能为他所用,将会是他手里最锋利的一把刀。

  可是他无法征服这头自由洒脱的狼,这让他有几分嫉妒自己的表哥,为什么他宁愿当亚当的情人,也不愿意和他合作,是因为他的名字后面少了布鲁斯三个字吗?

  “因为他比你聪明,还有趣。”不知不觉间潭疏竟将埋藏在心里的疑问出了口。

  “想要招揽我的人并非你一个,然而只有你用了最愚蠢的方法。”他说这话的时候眼里带着嘲讽,给人一种极端的傲慢,那张普通的脸并不能掩盖他身上那股凛冽的气势。

  潭疏下意识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停住脚步,他咽了咽口水,“那你为什么要给我机会?”几次三番放过了他,既然知道他的目的为什么一开始不拒绝他,要给他念想。

  巫以淙简直被他的话气笑了,他指了指墓碑上的人,“原来你也知道我是特意放过你,也不算太蠢,希望这是你最后一次找死的行为。”说着,喉咙传来微弱的痒意被他强行压了回去,“你说的亚当跳楼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他还留下了什么?”身体的极限让他不在有耐心。

  潭疏被他突然加重的语气惊了一下,这事也只能卖给灰塔,在他手里是烫手山芋,当下也不在拖沓,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人一起上了车。

  车上潭疏递给巫以淙一个盒子,棕色的盒子呈正方形,巴掌大小,介绍道:“这些东西是在表哥郊外的一座庄园里找到的,放在保险柜里,那座庄园最近要翻新才翻出来。”

  “是那座威塔利时期的庄园?”巫以淙淡淡问道,这座庄园差点属于他,他拒绝了。

  潭疏点点头,“表哥家里不打算要这座庄园便交给我打理,盒子需要密码,我已经试了两次,表哥把东西放在你们曾经住过的庄园,或许你会知道密码。”

  巫以淙拿着木盒晃了晃,里面有什么东西碰撞到木盒壁发出响声。

  最后一次密码,他不打算胡乱尝试,这种玩意一旦三次尝试错误,里面的东西估计也跟着面目全非。

  “他跳楼的秘密呢?”盒子既然潭疏没看过,那么引诱他来的鱼饵是什么。

  “放保险柜的旁边是一个书架,我在里面找到一本表哥绝对不会看的书,那……应该是你喜欢看的书。”潭疏把书本递给他,扉页已经皱起了角,上面烫着鎏金的书名——《安列娜的画》,这本书夹在一堆财经投资的书籍里面,亚当从小接受精英教育,强行灌注的艺术熏陶让他对艺术类的东西深恶痛绝,成年后艺术展都不愿意去。

  潭疏敏锐地发现这本书以及里面藏着的东西,和齐宣的交易作废,他急需一块敲门砖,敲动重组零度计划的负责人,如果能调查清楚齐宣身边的人,或许新的计划就有了一个最佳嫌疑人。

  这个人是死是活都无所谓,危机时刻会有人弄出来这么一个人,至于其他人拍拍屁股避避风头也就过去了,处在最复杂的圈子里,某些规则对他来说游刃有余。

  巫以淙接过书,随意翻了翻,里面的内容前不久才重温一遍,翻到尾页才看到里面插着的东西,拿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张齐宣的照片。

  不对——不是现在的齐宣,而是年轻时期的齐宣。

  温和俊秀的齐宣完全看不出后面实验疯子的影子,视线左移,是一位穿着白色袍子的男人,看年纪要比齐宣年长,两人望向镜头,眉眼都带着笑,看起来美好而安宁。

  他竖起照片,眉头紧皱,如果他没看错的话,那个陌生男人手上带着一个手环,一种属于医院观察病人会采用的监控手环,背景也很像在医院外面。

  “这就是你说的和齐宣有关系的证据?照片上的人是谁?”两个问题潭疏都回答不了,不是他没去调查,而是毫无结果。

  齐宣死的突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调查他的过往也是一片空白,当年的参与者均已不在人世,半点线索都没有。

  “我只能排除这个人从未在耶色出现过,找人我并擅长。”耶色常住人口和流动人口他都派人去跟进过,没有任何发现。

  巫以淙继续翻着书,“只有这张照片?”他捏着书脊抖了抖,什么东西也没有,当年亚当提供他的血液样本给齐宣,导致齐宣锁定了他的位置。

  按齐宣的说法是亚当不愿意吐露关于他的信息,在他的压力和齐宣的胁迫下不得已跳了楼,齐宣失去他的踪迹又暗中追查三年才设计让他主动现身,这条线大致已经清晰。

  如果亚当跳楼并非如此呢?

  亚当那时已经继承了布鲁斯家族,他手中的力量并不比齐宣差,一个能在豺狼环伺的家族里坐稳掌权人位置的人,不可能会坐以待毙,并到最后以跳楼来逃避破产的消息。

  “照片还不够?表哥查到齐宣的秘密,这么多年没人知道齐宣的弱点,钱权他在乎又不在乎,一个人在岛上寂寂无名,明明握有让世人震撼的技术却心甘情愿呆在岛上和些三教九流的人做生意,我打听过,齐宣从来没有过情人,也没有离开过小岛,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一个男人甘心呆在一座远离人烟的岛屿。”

  巫以淙没接他的话,他捂着嘴咳嗽一声,喉咙里的痒意越来越浓,咳嗽起来便很难停下,潭疏的担忧只出现了一瞬间,连问都没问,只是看他稍微好点时递给他一张纸巾。

  巫以淙用来擦了擦手指便捏成一团,示意潭疏继续他的猜测。

  潭疏本想听他的意见,见巫以淙刚止住咳嗽发红的脸色还未消退,猜测灰塔状态似乎不太好,琢磨着把他留下来的可能性,嘴里继续说道:“齐宣活跃了近二十多年,直到前几天我才发现和他有关系的另一个人,这还不够齐宣动杀心,在那个特殊时期他暗中动手谁会发现?”

  巫以淙承认潭疏的猜测或许就是真相,那时候他的确愤怒于亚当的胆大包天,攻击布鲁斯的指令是他亲自发出,他顺利离开耶色后亚当联系过他,只是他心里已经给亚当判了死刑,拒绝所有的沟通。

  他的确诧异过亚当竟然会选择跳楼,那股诧异并未停留多久,转瞬即逝。

  那么木盒里装的又是什么呢?

  巫以淙拍下照片传给宴梃和灰,扫了一眼两人追问他行踪的消息并未回复,他收起手机,慢条斯理道:“一旦开始调查也许会牵涉到最近如火如荼的重组计划,一边出卖齐宣送人情给我,一边又想尽办法要加入零度计划,不矛盾吗?”

  潭疏双腿交叠支着下巴,“我只是选择在合适的机会做恰当的投资,医生虽然和你决裂,单论影响力还是灰塔这个名号略胜一筹,医生想要复刻齐宣的计划就需要大量的钱,而我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钱。”

  布鲁斯家族很快就会成为他的钱袋子之一,他把这件事告诉灰塔,等到日后若证实他的猜测,他也能在适当的时候告诉表哥一家他在其中的付出,操作得当,钱袋子以后改姓谭也不是没可能。

  布鲁斯目前内部情况潭疏摸得一清二楚,总之他不会吃亏。

  “我还是那句话,什么都想要,往往什么都得不到。”巫以淙向来不喜欢弯弯绕绕的人和事,每个人选择不同他无法说什么,拿起照片拉开车门就要下车,潭疏抓住了他的手,“盒子里的东西我想看看。”万一里面不是和齐宣相关的东西就得不偿失,潭疏得确认里面的东西不会影响到他。

  巫以淙推开他的手,转过头冷冷说道:“不用担心里面是亚当的遗嘱,就算是也不影响你对付他的家族。”

  “你怎么知道不是?你和他住在一起过,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潭疏神情一下紧张起来,不明白灰塔怎么会知道他想对付布鲁斯财团,这个想法并未成型,莫非灰塔一直在关注耶色。

  一想到这儿潭疏有些心虚,强装镇定想为自己解释,被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

  巫以淙猛地弯下腰,咳得几乎整个人都在颤抖,这种咳嗽让人觉得太不正常了,潭疏心惊胆战地试图去扶他,被巫以淙挥手拒绝了,他勉强站起来,视线都有些涣散,他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就是在这张嘴的刹那咳出了几口带血的唾沫,巫以淙捂着嘴,指缝里隐隐渗出血迹。

  潭疏惊慌中暗藏兴奋,语气却很小心翼翼,“你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巫以淙松开手,张大嘴呼吸,背靠着车门,声音很轻,“那张纸巾……加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