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狭路相逢【完结】>第55章

  地下室房间灯光早已熄灭。

  推开门只余仪器灯在运转,宴梃放轻脚步靠近。

  黑暗中,巫以淙枕着完好的那只手,呼吸平稳,好像是睡着了。

  睡着了?

  宴梃弯下腰两只手撑在上方,“别装了。”对方警觉性有多高他太了解。

  床上的人果然睁开眼,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眼神清明,一看便知也没睡。

  如果是以前,对方会温和的冲他笑笑,再小心翼翼地解释一番,而现在对方腰间缠着纱布,大剌剌地躺着,露出果然不出所料的得意神情。

  好像已经猜到他要来一样。

  在戏谑的眼神下,宴梃恼羞成怒低下头去,捧着他的脸大力吻了下去。

  恼羞成怒的吻渐渐变了味道,唇舌不管不顾地攻城略地,甚至强硬地撬开对方的牙关,巫以淙闷哼一声,伸手去推,手却被对方抓住死死按在床上,巫以淙越挣扎,按的手越用力。

  “你——”

  这个吻与在树林的吻不同,更大胆,也更汹涌,转瞬间连呼吸都为之所夺,几乎成为一种示威。

  揭开面具,宣布本来面目的示威。

  巫以淙被钳制着,一动就感觉伤口要崩开,呼吸顿时放缓许多。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鼻尖萦绕着苦涩的药味,混合烟草味,耳边是暧昧的声响。

  宴梃松开他的手,滚烫的掌心抚上他腰间的肌肤,在他腰侧轻轻摩挲,巫以淙抓着对方在腰间作乱的手,“别点火。”

  “骗了我那么久,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宴梃曲起膝盖顶进对方的两条长腿之间,掌心贴着光滑的肌肤向上有游走,吻也逐渐上移,分开的双唇包裹住巫以淙柔软的耳垂。

  “我们彼此彼此。”巫以淙与他对视,要说对错,谁也别说谁。

  柔软的发丝扫过宴梃的脸,眼前的人没有任何伪装,坦然地任由他吻着,透着一股自然从容,让宴梃格外迷恋。

  宴梃靠近他耳边轻笑,“每次我起床你都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装得够辛苦啊。”明明全身在戒备,还和他同床共枕那么长时间,这份忍耐力不得不佩服。

  “隔三差五找借口出差,你也不赖。”巫以淙按住他摸上自己胸膛的手,“你来只是为了算旧账。”话里不免露出几分疲惫。

  巫以淙这话一出,宴梃停下动作放开了怀里的人,重新坐起来。

  被人从上方仰视着怎么看都不舒服,巫以淙也跟着要坐起来。

  “用帮忙吗?”

  “不用。”

  宴梃揉了揉头鼻子,打开床头灯检查伤口,确认没崩开才放下心来,视线一转,通红的手腕出现在眼前,刚才太激动没控制住力道。

  巫以淙坐在床头,顺着他的视线,“没事。”

  宴梃握着他的手腕揉捏起来,这双手在他记忆中只拿过纸笔,没想到拿起军用枪也如此有力。

  “我睡不着。“宴梃把腿放了上来,摆出要秉烛夜谈的姿势。

  巫以淙叹了口气,“要我哄哄你?”语气无奈,尾音却上扬了几分。

  宴梃替他按着手臂,摇摇头,“以后怎么办。”不光目前的危机,还有他们两人……

  “哪方面。”巫以淙一针见血,身份暴露的冲击两人都没消化好,他不认为宴梃已经恢复理智,所以他选择回避,也许等两人冷静下来再讨论更有效率。

  有人却不这么认为,宴梃自觉头脑清晰无比,他有种奇异的直觉,如果不说点什么,他一定会失去些什么,具体是什么,还来不及细想。

  “先不谈军师的主人和其他,如果没有这事,你会去哪里,‘巫以淙’的身份怎么打算。”

  宴梃关心的地方,和他想得不一样,巫以淙以为他会问伦农或者自己母亲的事,只是他去哪里和宴梃有什么关系。

  “没计划,大概会随缘去新城市。”他靠在床头,略长的头发垂在额前,有几根还微微遮住了眼。

  宴梃替他将头发捋在耳后,“我和爷爷呢,被你彻底留在伽亚。”带着调笑的口吻,气氛慢慢恢复正常。

  “旅程结束,是该再出发了。”巫以淙望着他微笑,刚吻过的嘴唇红润晶亮,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宴梃能清晰感觉到巫以淙身体内好像有某种力量如春笋破壳,撕开温和面具后,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悍有力,洒脱不羁。

  像是抓不住的风筝,宴梃在心里补充道。

  那根线握在巫以淙自己手里,不会轻易显露,更不会交到别人手里。

  似乎察觉到什么,巫以淙补充道:“宴梃,灰色有多少人能善终你我都清楚,而我也不会一直留在同一个地方。”巫以淙残忍地打破了他的妄想。

  原来这才是巫以淙的本来面目吗?

  宴梃抱着胳膊,眯起眼睛,巫以淙比想象中的还要了解他,有些话不用明说,他已经明白。

  “如果一开始以这种样子见面,我们也不至于结婚还离婚。”

  一山不容二虎,他们骨子里都强势骄傲,会欣赏对方但绝不会欣赏到床上去,宴梃的情人清一水听话乖巧,他独爱这一款——解压,不用花费心思便能获得短暂的平静。

  巫以淙也颇为赞同,“如果不是刚好救了你,我正好没任务的话,我不会到伽亚定居。”

  和宴梃相遇的时机现在想想只能说巧妙,尤其在知道江芜女士就是伦农的队友,巧妙地让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机缘巧合,头一次发现这个词这么好用。”宴梃苦笑道,既然双方都表明态度,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宴梃关掉床头灯,走了出去。

  巫以淙没拦他,也没闭眼休息。

  他们都是不会将感情寄托在别人身上的人,感情太贵重,灰色是个危险的地方,没有能放得下贵重东西的角落。

  他和宴梃相处三年,就算有伪装的地方,也不可能全部伪装。

  对方欲言又止最后吞回去的话,不说他也能猜到几分,可那有怎么样呢?

  他想起某位前辈说过的,他们这些人追求刺激和冒险,漠视规则,擅长博弈,却永远不敢触碰另一种形式的博弈。

  这场博弈很复杂,甜蜜而热烈的同时,往往伴随失望、孤独与伤害,需要勇气和运气才能勉强站起来。

  那位前辈最后死于爱人出卖,被曾经任务对象割下头颅寄到灰色酒吧耀武扬威。

  他的情人无数,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博弈的对手,而如今他清楚知道他可能遇到了,但还不够,不够给他以勇气和自信去迎接这场博弈。

  他害怕,甚至说得上恐惧,或许他该早点离开。

  他取出手表,给方慕发了个消息。

  宴梃上了楼,站在窗边,点燃一只烟缓慢地抽着。

  有些默契平日里不会发现,在关键时刻却讨厌的冒了出来。

  他一遍遍回忆巫以淙刚才说话时的神情和动作,不得不承认这三年里,他们已经互相了解许多,微表情、小动作、话里的停顿传达出的直白含义让他一颗心直直坠地。

  也许……他也不知道想听到什么答案,留或不留有什么意义呢?

  那些未完成的事,苦苦找寻的真相,没有人能阻挡他的脚步。

  巫以淙没有牵挂可以自由来去,他还有爷爷,也不想让爷爷晚年在白发人送黑发。

  宴梃吐出一口烟圈,放在以前他不会为任何一个情人出现半分犹豫,他对自己的感情有着绝对自信和掌控感,因此对看似温和无趣的人毫不上心,没有防备的让人走进自己的生活。

  情爱是毒药,轻易碰不得,他本来践行得很好。

  宴梃有一丝害怕,恐惧自己无法靠理智和冷静去解开这瓶毒药,当那几颗痣映入眼帘时,有什么东西便逐渐失控了。

  他打开手机翻到宴重,试图在亲人身边寻找平静。

  不管两人承不承认,长时间的相处,终究无法割断这份静水流深下的浓厚感情,不管始于什么,如今的犹豫和决断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都心知肚明。

  只是有些事,不是说发生了就一定要记得,要得出结论,有些感情,也不是感觉到了就一定要承认。

  *

  “老师,军师失败了。”男人进来的时候,里面的人正在修剪鲜花,修剪好的花枝精心插在藏青色的古董花瓶里。

  听见男人的话,花房里的人放下剪刀,走到浸泡着花泥的玻璃水缸旁洗手,慢条斯理开口:“灰色排名第五的团队副手,连这点事都办不妥当。“他对灰色中名次含金量感到质疑。

  “军师擅长计谋,老师,您为什么这次一定要军师冒着被认出来的风险去抓人。”

  “派她去,只是去打声招呼,毕竟同为灰色中人,看他们给不给军师面子喽。”他洗干净手,接过男人递来的毛巾,“看来军师面子不够大,她遇到的银手套是怎么回事。”

  “也是去找弗里斯和特里,和美杜莎应该是同一个雇主,据分析很大可能来自灰色。”

  “他们的仇人还真不少。银安,安排人,我要去一趟伽亚。”

  银安立刻紧张起来,“老师,您去伽亚干什么,不如让我去。”

  被称为老师的人拍了拍银安的头,“联系那个给美杜莎发情报的人,就说我同意和他交易,我要知道两人的详细资料。”

  银安与他关系亲厚,有疑问便直接开口:“可是他要的报酬是T3,他怎么会知道T3,又怎么知道我们会有?”

  银安觉得答应合作不太必要,靠他们自己的力量也能抓住那两个人。

  “去问一问不就知道了,这世上能有堂岛这样蠢笨的合作者,也有聪明的合作者。”问出的答案是真是假也无所谓,倒是能够从与对方交谈中发现更多细节。

  银安跟随多年,很快领悟他的意思,眉宇间仍有顾虑。

  “有什么直说。”

  “老师,他最后提出见面交易,会不会是有人故意来试探我们。”

  他们生意做得太大,泄露风声在所难免,猪队友一茬接着一茬,零度计划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男人变化着角度欣赏刚修剪的花,对银安的猜测不可置否,“害怕了吗?”

  “当然不是。”银安急忙摆手,“等实验成功后,全联邦都会感谢老师您,我怎么会害怕。”他说得急促,生怕被老师误会。

  男人瞥他一眼,笑着安抚:“好了,乖孩子,我自然信你。”

  银安心放回肚子,立在一边等着接下来的安排。

  “第四天了,灰塔联系他了吗?”男人在摇椅边坐下,收拾起摇椅上散落的书和毛毯,他做得很认真,银安等他做完才开口。

  “没有,他说过灰塔很少联系团队成员,接任务期间才会频繁联系。”

  “看来我们要主动提醒一下这位不为所动的红榜通缉犯——我们能决定他的生死,或许他能重视起来。”男人慢悠悠说道。

  “干脆对外公布白鸽这几年做过的任务,相信其他人会比我们更积极去找他,鹬蚌相争,我们做渔翁。”

  银安对灰塔身份很好奇,尤其是得知近期目标是灰塔,小道资料快被他翻烂,他一向热衷于挑战强者。

  男人点点头,“白鸽那个成员是我们最大的筹码,至于如何达成我想要的,银安,一切都交给你,实验成功后,其他的事你就要完全承担,这次……是对你的考验。”

  银安面露激动,他对这个机会期待已久,迫不及待大干一场,“我明白,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