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古代言情>首辅为后>第73章 入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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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后,唐亦清总算哭够了,从柳文朝怀中撤出来,抬起头,说:“哥哥…哥哥他死了。”

  柳文朝一愣,头僵硬的动了一下,瞧着唐亦清疑惑道:“你再说什么胡话?”

  唐亦清眼泪又哗地掉下来:“真的,文朝哥哥,哥哥他是服毒身亡的。”

  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柳文朝哈哈大笑起来:“亦清,你真像只兔子。”

  也确实像只兔子,脸色苍白,双眼哭得通红,此时急得又蹦又跳:“文朝哥哥,真的,我没骗你,你快点随我去看看。”

  柳文朝笑够了,四周安静了下来,空气也凝滞了,柳文朝大步流星朝着唐维桢的屋里跑去,每跑一步他的心就跟着下沉一点。

  好不容易跑到唐维桢屋子的外面,可他却没有勇气推开这扇代表着名为真相的门。

  最后还是唐亦清跟上来一股脑地推开了门,将柳文朝拉了进去。

  唐维桢穿着生前最爱的那一袭白衫,也是柳文朝最爱的,他为自己束了发,也佩戴了冠,就像每一次他们相聚时的样子,只不过这一次他没有与柳文朝并肩而行,而是一个人静静地躺在榻上,闭着眼睛,嘴角挟着笑。

  他只是睡着了!

  柳文朝心里想着,他只是睡着了而已。

  唐亦清跪在榻前放声大哭,不一会儿赵大骥也火急火燎地赶来了,他随手把鬼头刀抛给身后跟着的士兵,那鬼头刀血迹未干,还在往下滴着血。

  他穿着战衣,战衣上也沾染了一些血迹,浑身都是浓浓的血腥味。

  柳文朝皱了皱眉,回头道:“赵参将这是刚从战场上下来?”

  赵大骥拍了拍胸脯:“他娘的,‘哈鞑靼’那些杂碎拥立了一位新的可汗,这可汗也不是个善茬,椅子还没坐热就带着全族部落企图越过北峡关攻进来。”

  赵大骥说话时眼神凶狠,脸上的肌肉也都在抖动:“他们以为老子是吃素的?就这群孙子也想入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货色,我赵大骥岂是个任人欺负的软蛋。”

  赵大骥听说哈鞑靼聚集了全族人往北峡关去的时候,他立马掉齐了三万人马前往,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哈鞑靼打得屁滚尿流。

  他收到唐维桢死讯的时候,他才从战场上下来,水都没喝一口,就骑着马风驰电掣般的赶来了。

  柳文朝道:“赵参将辛苦了,你为朝廷立下了功劳,朝廷会按功给你封赏的。”

  赵大骥挠了挠发,说:“封赏不封赏的,我也不稀罕,我就是想报答太子殿下的提携之恩,你们文人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太子殿下就是我的伯乐,他不仅留我命,还给我仗打,太子殿下才是真男人,大气!我赵大骥这辈子拿命跟随他,决不背叛。”

  柳文朝皮笑肉不笑地点了点头。

  赵大骥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话多了,唐维桢死了,柳文朝心里肯定难受,他又没什么文化,不会安慰人,只好生硬说道:“那个什么……柳大人,人死不能复生,请节哀,我让人去给他安排后事。”

  柳文朝淡淡道:“不急,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单独陪陪喻之。”

  看了眼哭昏过去的唐亦清,又说道:“麻烦赵参将安排人照顾好她。”

  赵大骥知道自己留在这里也没什么用,就让人把唐亦清抱了下去,自己也跟着退了出去。

  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他和唐维桢二人,一个躺着,一个坐着,一个闭眼,一个睁眼,一个冷的,一个热的,一个没了呼吸,一个呼吸绵长。

  屋内点着盏幽灯,欲明欲灭。

  柳文朝望着帘子上自己的影子盯了一宿,那摇曳的影子让整个屋子都有晃动感,但最终止于一根蜡烛的自我牺牲。

  烛火也灭了,清晨的第一缕曙光照了进来,柳文朝终于转动了那张没有任何欢喜悲悯的脸,凝神盯着唐维桢的脸瞧了片刻,余光瞥见他手心里握着一封信。

  不徐不疾地从他手里抽了出来,为了抽出这封信,柳文朝费了一番工夫,唐维桢的手死死拽住这封信,像是害怕被人拿了去。

  柳文朝拆开信,只有两行字:我不能将你永远留在身旁,只能让自己永远留在最美的时光里。

  柳文朝定定地看着这两行字,嘴里呢喃着,喻之…喻之,你有愧于这二字!指尖摸上去,想从上面攥取点温度,可他什么都抓不住也感受不到。

  一滴泪滴落下来,转瞬间在纯白的纸张上扩散开来,就像此时悲伤在柳文朝的身上肆意蔓延开来,连心脏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霾,不见天日。

  眼见天光大亮,柳文朝起身上前,低下头在唐维桢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既然你说这是你最美的时光,那我便成全你,为你画上圆满的句号。

  赵大骥和唐亦清进来时,柳文朝已经整理好了情绪,他让赵大骥找块好地方给唐维桢下葬。

  柳文朝本意是想让唐维桢葬在老家陵州,可北峡关到陵州路途遥远,又逢雨季,到处都透着潮湿,尸体不趁早下葬,只会腐烂。

  送葬那天,柳文朝一切如常,没有随唐亦清哭泣,也没有歇斯底里地呐喊,看上去就像是暂时送别老友离开,回头再聚一样。

  等一切都尘埃落定后,柳文朝疲惫地只想蒙头大睡一觉,或许这只是一场梦而已,醒来便能再次见到唐维桢。

  就在柳文朝回到屋里,准备褪去衣衫好好睡上一觉的时间,身后突然窜出来一人,从身后将他搂住。

  一股檀香气息窜入鼻中,似乎还带着花香,熟悉的胸膛让柳文朝顿时鼻子一酸,憋了一整天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柳文朝任凭来人抱着他,只是刹那间就哑了声音:“李承允,我难受。”

  身后的人一愣,立马将他翻了过来,拇指替他擦了泪,变戏法似的从身后变出两朵芍药花送到他面前,缓声说道:“别难受,我在这。”

  柳文朝从他手里接过花,没有抬头看他,眼泪无声:“他死了。”

  李承允揽他入怀,低头吻在他发上:“我知道。”

  李承允把急着要批的奏书处理完后,便偷偷带着慕宇快马加鞭地赶来了北峡关,临走前吩咐大臣有事找刘芳,刘芳已经被李承允提进内阁了,他现在是户部侍郎兼任文渊阁大学士。

  李承允只说自己回昌平处理一些事情,所以这一趟北峡关他是微服出行。

  他刚踏入北峡谷就听说了‘将军府’在办丧事,李承允派慕宇去打听后才知道是唐维桢死了。

  将军府原是马年正住的府邸,但自从马年正死后,李承允一直没有调人上任将军一职,只是派赵大骥一人过来,让他先住在这里。

  营里的人都懂这是什么意思,往直白了说,赵大骥只是来走个过场的,最终将军的头衔会落在他身上。

  李承允抱着他坐下,把他圈在怀里,低声说道:“你想哭就大声哭出来。”

  此话一出,柳文朝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一样,痛声大哭。

  李承允虽然心里不痛快,但也没有办法,只能耐心地哄他,谁让他爱柳文朝呢!吃醋也只能忍着。

  他把柳文朝抱在怀里,像抱小孩那样抱着他,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待柳文朝哭完后,才抬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承允低下头与他鼻尖抵着鼻尖,低声说:“想你了。”

  柳文朝摸出扳指,说:“我也想你,你看扳指被我摸得锃亮锃亮的。”

  李承允暗哑着嗓音说:“不准再摸扳指了,你摸我。””

  柳文朝终于笑了出来:“连扳指的醋你都要吃,”说罢勾下他的脖子,把唇贴了上去。

  二人月余未见,李承允吻得急切又凶残,直到口中溢出了血腥味,李承允才放开了他。

  柳文朝差点窒息,脸憋了个通红。

  这口气还没缓过来,柳文朝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李承允将他扛起丢在了榻上,整个人也跟着压了上去。

  李承允眼神深邃,眸中情深似海。

  柳文朝只觉万千星辰披满身,照亮了回家的路。

  柳文朝本就未平复的绯红更添一层,气息乱了一拍,主动把唇贴了上去。

  二人一直闹到后半夜,李承允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凶狠,一次又一次食髓知味。

  柳文朝甘之如饴承受着李承允在他身上发疯。

  待结束后,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李承允怜惜地说道:“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