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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维桢拿走柳文朝手里的书,说道:“你把她养在外头三年,再怎么说也是有感情的,她现在跟一个小瘪三跑了,你最起码得找我发一下满腹牢骚吧!”
柳文朝:“……”
“那人拿得出万金,你管人家叫小瘪三?”柳文朝笑起来。
“亏你还笑得出来。”唐维桢拉着柳文朝的手往外走:“走,现在就带你去饮酒,有事别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
柳文朝挣脱他的手:“我真没事,她前几日就找到我说了这事,还是我同意让她走的,我得知她要嫁人后,我还派姬如风去给她送了份礼作为嫁妆。”
唐维桢半信半疑道:“你真没事儿?”
柳文朝叹了一口气:“咱们二十多年的交情,这点小事我有必要骗你嘛。”犹豫了片刻:“我实话和你说吧!我没碰过她。”
唐维桢睁大了眼睛:“不是吧!柳下惠啊你,对于你这种坐怀不乱的君子行为,小弟佩服。”唐维桢双手作恭维状。
柳文朝拍开他的手,拉他坐下:“这回你可信了?”
唐维桢不解道:“那你白养她三年,是为了什么?”
“你还记得六年前,礼部尚书弹劾我说咱俩是断袖这事儿吗?”
唐维桢眼珠子溜溜转:“你是吗?”
柳文朝倪了他一眼。
唐维桢识趣地闭上了嘴,沉吟片刻,道:“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柳文朝拿起桌上的橘子剥起皮来:“他今日弹劾我断袖,明日就能弹劾我不娶妻,我这是为了一劳永逸。”
唐维桢嘲笑道:“是没人弹劾你了,现在朝中许多人都知道你首辅大人头顶一片‘青天’。”
柳文朝细细剥着橘子上的白丝,不徐不疾道:“正好,情伤,我爹也不会催我娶妻了。”
唐维桢想了想,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柳文朝将剥好的橘子撕开一半递给唐维桢,道:“没想过,也不打算娶妻,也没有纳妾的想法。”
唐维桢怔愣片刻,接过柳文朝递来的橘子,缓缓开口说道:“我的想法和你一样。”
柳文朝正觉得这橘子多汁味甜,听闻唐维桢说的话,顿时觉得又酸又涩,忙问道:“你家就你一个男丁,你是打算让你老唐家断后啊!”
唐维桢笑道:“亦清也是唐家的血脉,到时她生了小孩,过继一个到我名下。”
柳文朝想到李承允说不会娶唐亦清这话,纠结到底该不该告诉唐维桢,如果说了,唐维桢追问起来,难道告诉他李承允喜欢的是自己?如果不说,到时候到了婚嫁当日,李承允再说不娶的话,此事闹得更难看,还会毁了唐亦清一辈子。
就在柳文朝左右为难时刻,唐维桢说道:“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柳文朝随意敷衍道:“楚王的儿子岂是你想过继便能过继给你的?”
唐维桢无所谓道:“楚王若是不同意就算了,亦清的血脉同样是我唐家的后代。”
柳文朝突然想起那次晚晴楼唐维桢说的绝世美人,心下一动:“你上次说的那位绝世美人?”
唐维桢看向柳文朝,眼里尽是笑意:“那位美人说他此生没有成亲的想法。”
“还有这么奇特的女子,她是……”柳文朝想问她是谁?话还没说完,他就意识到唐维桢指的那位绝世美人有可能是自己,这想法让他心里咯噔一下,如果真是这样,那唐维桢这么多年不娶妻,不纳妾就说得过去了,他喜欢男人,那个男人还是自己。
柳文朝咽了口唾沫,撇开头,假装镇定道:“看来这世道不想成家的人不止你我二人,我们也不算是标新立异了。”
唐维桢眼眸暗了暗:“是了。”
柳文朝无法回应他的感情,但是毕竟二十多年的友情,不忍心看他难过,于是便安慰道:“古人云,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破,尚可缝;手足断,安可续。”顿了顿,柳文朝像是蛊惑般温声说道:“喻之,我们是永远的好兄弟,对吗?”
面对如此小心翼翼地柳文朝,唐维桢无法拒绝他,如果不能做‘夫妻’,那像家人一样做一辈子的好兄弟也未尝不可,反正柳文朝也不打算娶妻纳妾,这样也算是另一种形式上在一起了,总比打破砂锅问到底,最后二人撕破脸皮的好。
想通后,唐维桢缓缓笑起来:“你比我大两岁,按规矩我是不是应该和柳明宵一样改口喊你声好哥哥。”
柳文朝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瞪了眼他,道:“你还是唤我清川吧!听了二十多年,听习惯了。”
“清川,你真的不打算娶妻纳妾吗?”唐维桢问道。
柳文朝笑道:“真的,比金子还真。”
这时门外走来一人,高昂着头颅,迈着雄健的步伐。
唐维桢打趣道:“明宵,你屁股不疼了?”
柳明宵大大咧咧往椅子上一坐,像是暗示自己的臀伤已经完全愈合了:“你看我像是有伤的人吗?”
柳文朝笑道:“也不知道是谁在床上躺了将近一个月,可怜了凌然又要喂你吃饭,又要帮你擦身上药,还得伺候你如厕。”
柳明宵咳嗽一声:“谁没个伤痛的时候,哥,你就笑话我吧!等你到了冬天,我看你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柳文朝儿时去冰面上玩耍,被人推了一把掉进冰湖里,救上来时呼吸弱地近乎没有,后经路过的大人抢救才得以捡回一条命,从此落下病根。
唐维桢道:“我看皇上打你六十棍少了。”
柳明宵背看椅子上,跷着二郎腿,无所谓道:“你事事都向着大哥,好歹我也叫你声二哥,你就不能少损我几句。”
唐维桢道:“你能不能少损几句你大哥。”
柳文朝坐在主位上:“你们两个安静点。”
两人顿时不说话了,唐维桢端着茶盏慢慢条斯理地吹起来,柳明宵哼一声头撇向一边,手环胸抖着腿。
——
晨起单衣寒,大雁已南飞。
芳菊又秋荣,登高叠台山。
叠台山位于宫城外的神武门外,虽然现在已是秋季,但叠台山上树木还是郁郁葱葱,野鹿仙鹤成群。在最高顶还建有一座‘摘星殿’。
每年惠明帝都会在重阳节召集群臣以及尚在京城的王孙贵族前往叠台山上的摘星殿看表演。
柳明宵骑马带着部下在最前头开路,锦衣卫陈钱宁伴随着圣驾浩浩荡荡地前行。
柳文朝骑马与唐维桢并驱而行,二人有说有笑。
李承允骑着前几日新得的踏雪与李琛从后面打马而过,路过柳文朝时,李琛瞪大了双眼,欢呼雀跃道:“二哥,快看,首辅骑的那是匹汗血宝马吗?”
李琛见到宝马一时兴奋,没有控制住情绪,说话声瞬间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皇上赏赐这匹宝马给柳文朝时,朝中许多大臣都见识过了,现下已经见惯不惯了。
李琛或多或少沾染了些京城公子哥们的习性,爱马成痴,但他不似李长烁那样不学无术。
他胯/下的便是一匹的卢马,马的额上带有白色斑点,奔跑的速度飞快。
李承允闻言勒马停下,转身回头,目光所及处却不是那匹汗血宝马,而是借着这个机会明目柳胆地上下打量着柳文朝。
瞧了好一会儿,他勾唇一笑对李琛说道:“确实,浑身金光闪闪,你看它马尾长还顺滑,实属罕见,比起你我二人的马有过之而无不及。”
爱马成痴的李琛瞬间来劲儿了:“二哥,你先行,我找首辅去。”说完也不管李承允答不答应,掉转马头冲着柳文朝而去。
李承允俊颜一笑,打马上山。只过了片刻,李承允便听见一阵马蹄声在耳边呼啸而过,抬头望去,只看见一地卷起的灰尘,李承允其实不用看,也知道这是李琛骑着汗血宝马经过。
浩浩荡荡的一队人马大半天才上到山顶,到时已过日中。
摘星楼平时就留一些宫内的内监守着,惠明帝坐在高位上,很快便有内监端来菊花酒、花饼。
惠明帝道:“酒也有了,吃食也有了,就是少了表演,骑射自古以来便是重阳节的活动,在座的所有人拔得头筹者朕自有奖赏。”
所谓骑射活动就是设个靶子,大家一边骑马一边射箭,以快、准评判第一名。
很快便有大批人报名参加,其中不乏有巾帼须眉的女子。
柳明宵、陈钱宁等等几个武将出身的肯定少不了,李琛自然是参加的,只要是马背上的乐子他样样都会。
惠明帝道:“太子,楚王你们二人也去,图个乐子。”
李承允缓步到柳文朝面前:“先生,不参加吗?我记得几年前我学习射箭时,你还指点过一二。”
柳文朝轻笑道:“楚王邀请,哪有不去的道理。”
叠台山顶一马平川的草场专门为蹴鞠、骑射而建造的。草场的尽头却是绵延而去的树林,依稀能听见各种鸟兽叫。
一排人跨坐在马上,背上背着三支弓箭,个个一副蓄势待发的架势。
铜锣一声响,所有的马儿闪电般飞奔离去,柳明宵首先射出一箭,正中靶心,李承允紧随其后,李琛亦不甘落后射出一箭。
忽然,一声怒吼传来,郁郁葱葱的树林里扑出来一只庞然大物。它张开血盆大口,露着利牙,像是闻着猎物的味道而来。
人群中有人喊道:“大虫”
“老虎”
“保护皇上”
“快来人”
众人大惊失色,正在欣赏骑射表演的皇上匆忙被护着进了摘星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