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都市异能>我和冥主谈恋爱>第40章 鬼唱戏

  褚知行抬起眼皮,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一心只想着阴德枷为什么突然现形的事,脚步不停地走向外面。

  这人压根就把旁边火冒三丈的江楼弃给完完全全忽略了。

  整得江楼弃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眼睛里隐隐闪着怒意。

  但他终于没有发作,很快恢复了若无其事的样子,不厌其烦又问了一遍:“褚知行,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他总感觉自己这个领导当的太失败了,有史以来最失败的,一丁点威严都没有。

  “江楼弃。”

  谢九尘忽然意料之外地唤了他一声,温润清澈的嗓音听起来沉和平静,轻轻荡漾在耳畔,像涓涓细流途径过百川。

  “诶,在呢!叫男朋友什么事呀?”

  江楼弃一秒变脸,乖乖收起刚才训斥褚知行的恶狼獠牙,像一只性情温顺的小绵羊般靠在他身侧。

  闻言,谢九尘无言以对了一会,看向他的眼中染上一丝可有可无的笑意,语气委婉地说道:“其实你没必要那么生气……”

  因为一路上絮絮叨叨的简直太吵了!

  明明不是在跟自己讲话,出于本能,褚知行还是不免转头看了这人一眼,那张晦暗无光的俊脸上显得有些复杂迷惑。

  男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面前这个叫谢九尘,而且来历不明的人肯定不简单,绝对没有看起来那般人畜无害。

  “就是就是,我不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江楼弃自然是不知道谢九尘想法的,心里瞬间感动成一片,就差眼泪没流了。

  虽然谢九尘平时对自己冷冷冰冰,避而远之,但是关键时刻还是关心他的!

  想到这里,他暗自偷乐,说话间的尾音拉长,用懒散的声调似笑非笑,“我家九尘的声音真好听,你再叫一次嘛~”

  那话听得周嘉翊全身一激灵,鸡皮疙瘩蹭蹭乱掉,这还是他霸气狂傲的江哥吗?疯了疯了,简直肉麻死了!

  谢九尘推了下他不断靠过来的肩膀,双瞳漆黑如夜,似古井无波,“正常一点。”

  “哪不正常了嘛……我正常的不能再正常了,比平时还正常!”江楼弃又重新靠近,无视了他衡量出来的距离。

  江哥,你什么时候正常过了?

  周嘉翊嗤之以鼻,不过这句心里话就算是给他一万个胆子都不敢说出来的。

  几人顺着林口前面唯一的光亮走出了坟地,不知不觉就来到纸人村的祠堂。

  人去屋空,不远处歪七扭八的房屋破烂不堪,再无炊烟升起。

  供奉祖宗十八代的祠堂也已经被风吹雨打、无情摧残,砖从黄色变成了黑色,那瓦片的菱角边早已磨损了,烂的不成样子。

  可就是这样幽黑死寂的地方,在祠堂的前面居然还搭建着一座特别矮小的戏台!

  锣鼓喧天,帷幕拉起,戏台声高。

  远远地望过去,那戏台上的花旦正咿咿呀呀地唱着戏腔,而戏台的光线有些昏暗,像是早年间那种灯泡发出来的光。

  周嘉翊极目远眺,一向爱凑热闹的心栓都栓不住,“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

  “看啊,干嘛不看?”

  说完,江楼弃拉着旁边的谢九尘一个劲往前面走,歪过头神秘一笑,“走,我们看鬼唱戏去。”

  谢九尘被他环住的手臂怎么甩都甩不掉,只好出声提醒:“那个……你别拉我,我自己可以走。”

  “好好好,我不拉。”江楼弃双手半举着放开他,唯恐对方生气。

  戏台下面明明人头攒动,坐了满满登登的人,可周围的气氛却安静到了极点,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听曲的观众们挺直地坐在板凳上,长长的裤脚拖到了地面。

  路过的冷风幽幽一吹,后排几个“人”的裤子窸窣抖动,本应该有两条腿的地方却是空空荡荡的……

  周嘉翊裹紧了外套,被冻得耸肩缩颈,冷不防将视线投过去,暗暗叫骂:哇靠,做鬼居然连脚腕都没有,果然还是我幸福!

  从后面放眼望去黑乎乎一大片,若隐若现,连刚才流通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

  几人离观众席有两三米的距离,因为站立的缘故,正好能看见唱腔的戏子。

  台上的花旦簪粉胭淡,烈焰红唇,青衣水袖翩翩起,颦眉淡淡兰花指。

  下一秒,只见那张粉黛红妆的脸庞缓缓流淌着两行鲜血,双眸溢满了悲凉。

  她的半张脸忽然露出了枯黄色的骨头,眼窝凹陷,像是皲裂的老树皮一样,牙齿间还耷拉着一丝干皮在风中摇摇欲坠。

  不过瞬息,那戏子扬起青袖一拂,恐怖的血脸又恢复如初。

  不远处的江楼弃眸色愈浓,却将方才那几秒诡变的一幕看了个真切。

  “这上面唱的是哪出戏啊?咿咿呀呀,我听的头疼。”周嘉翊刚刚还一身的热血沸腾没过几秒就无精打采了。

  现在他只想念家里的被窝跟游戏机,对只有老年人喜欢的戏曲自己一点也提不起兴趣,他真的好想要回家!

  谢九尘对于他这个随口一说的问题却是很认真地回答:“梁山伯与祝英台。”

  “看来我们家九尘对这方面也颇有研究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果然废物只有我一个。”

  江楼弃油然而生地来了一顿感慨,伴随着一声轻叹消散在空中。

  唉,而且对方这么优秀……刚好可以跟他这个废材互补!

  “略知一二。”

  谢九尘微微侧过脸,见到他那笑逐颜开还极力憋住的样子硬生生将所有想安慰的话语泯灭在嘴边。

  怎么回事?他到底在偷笑些什么?

  那人不是刚刚说完自己是个废物吗?不应该表现出自卑反省的神态么……

  谢九尘突然觉得自己想的有点天真了!

  旁边的江楼弃细心注意到了他暗沉的神色,似很局促一般,立刻敛起了笑容,旋转眼光,自去看那戏台。

  戏子一悲一喜一抖袖,一跪一拜一叩首,唱腔凄美幽怨沉吟在撩撩绕绕的水袖中,回荡在铮铮淙淙的鸣弦里。

  台上悲欢皆我独吟唱,那般的惊艳,却也那般叫人心疼。

  戏剧终是演绎到了祝英台跳入梁山伯坟墓中殉情的悲催画面。

  两人最后化成了蝴蝶,比翼双.飞,这样一来,谁也不能把他们再次分开。

  台下的看众凄凄艾艾,泪流满面,哭的那是一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可见祝英台和梁山伯深情不移,地老天荒啊!”

  后面的几个字被江楼弃刻意拖长了语调,晕染出绵软的气氛。

  他缓缓靠近谢九尘,在光影的暗处调戏般露出一抹笑。

  谢九尘条件反射地后退几步,避开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强自镇定,“能和所爱之人生死不离,这般相濡以沫的挚爱,世间难见。”

  “其实……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

  江楼弃头一次这般欲言又止,双眸紧张不安地看着那人,半天也没能把后半句说出口。

  “不愿意。”谢九尘答复的不假思索,可脸却始终不敢转过来看人。

  因为光是不小心对上那双情意绵绵的眼睛自己就有些心慌意乱了,如同被一根无形的银丝牵引住,更别说去看这人一眼。

  他于是只得看向别处,却又让江楼弃耳垂那只闪烁着银光的圆钉晃得心跳失衡。

  “哦……是么?那你脸红什么?干嘛不回过头看着我?”

  江楼弃的声音懒懒散散,又悠闲又轻慢,眸底依旧填着戏谑的笑意。

  这人怎么一撩就容易脸红啊?

  “江楼弃!”

  谢九尘及时叫住了他,生怕对方还会继续说些让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话来,听着太混蛋了!

  江楼弃收回在男人身上游离的目光,朗声答复:“我在呢!”

  “江哥,还有人在这……”周嘉翊弱弱地举起手,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领导竟然当着下属的面撩男人简直不要太刺激!

  “咳咳。”江楼弃标志性整理了一下衣领,正容亢色,“说正经事了,结合之前看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情况,我大概知道抓走杨霁明那鬼的执念是什么了。”

  旁边的谢九尘轻轻敛眉,随后简然道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殉情。”

  “我嘞个去,现在都是自由恋爱的年代了居然还有人殉情啊?太能玩了!我先跪了!”周嘉翊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一副惊掉下巴的样子。

  江楼弃瞥了他一眼,神情淡然自若,一如往常,说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你没见过,不能代表这件事情不存在。”

  “江哥,我有点不明白,明明可以快快乐乐当人,为什么还要去孤苦伶仃去做鬼?”

  周嘉翊揉着挂满问号的脑瓜子,心口忽而悲与惑两种情绪一同交加。

  没有谁比他更想做一个普通人了。

  “人是这个世界上想法最多的动物了。”江楼弃打了个哈欠,手背在后脑勺上,一副百无聊赖而又悠然自得的神态。

  “有的人总是太执着于心中所求,以至于对错不分,好坏不辨,生死不惧,到了这个地步就不叫执念了,叫偏执。”

  “一旦生了偏执和怨念,人就不会快乐了。”江楼弃嘴角微勾,眼神轻佻,又补充道:“还不如无欲无求,笑口常开。”

  周嘉翊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瞬间就醍醐灌顶,还不忘拉长了声调:“哦~没听懂。”

  “你妈叫你回家吃饭了!”江楼弃抬手弹了下他的脑门,感觉自己纯纯在浪费口舌。

  谢九尘低眉微蹙,目光静谧地落在嬉闹的男人身上,似是凝思,又透着一抹深沉。

  前世这人就是因为执念太深差点身死道消,最后还不是落了个万劫不复。

  那这一世呢?

  他真的无欲无求吗?

  谢九尘突然之间有些想知道。

  “江楼弃。”

  “诶,在这在这!”江楼弃连忙推开周嘉翊,摇着大尾巴凑过来,黑曜石般的眸子里盛满惑人的笑意。

  谢九尘被他这么一看,眼神不禁几分躲闪,只好故作淡然地清了清嗓子,肃然问道:“既然人都会有欲念,那你呢?何所求?”

  “何所求……”江楼弃难得沉下心来思忖了几秒,轻轻扬起唇角,露出一个意味深长、耐人寻味的弧度。

  他忽而定定地看向谢九尘,眸光柔柔,宠溺如初,声音里含着一丝期许:“无所求,但非要说的话……求你一个可好?”

  听到这句话,谢九尘甚是无言,侧对着他站着,脸上无动于衷,“这算什么欲念?”

  “我可是实话实说,怎么不算?”

  “不算。”谢九尘淡淡一答。

  “你说不算就不算,算不算我说了算。”江楼弃晃了晃头,抬手摸着鼻尖,尴尬道:“差点把自己绕晕。”

  谢九尘眉头一皱,原本沉冷的眸子里,如同平静的水面,忽然被人投入一颗石子,激起无数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