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之人无论男女,或愚或贤皆与品貌无涉,若有,怕也不过是心性与眼界之争。
此世之中的仙门女修,有大才如抱山散人、蓝氏女家主蓝翼者也非凤毛麟角。故,与男子争高下的仙子亦非无二。
只是,纵是抱山、蓝翼之流,也做不出藏色那般举止做为,她自家以为是率性不做作的真性情,在世人眼中却是“不知耻”罢了。
——不独自家不讨人喜,就是其师抱山散人的清誉也被她丢入尘泥,毁个干净。
最要紧是,惹得青衡君蓝禅语都动怒,下令责打求学女修的因由,那是无论如何也掩不住的。
便是倾尽天下江河之水也洗不清藏色为自家寻来的“美名”,甚至她劳动其师抱山散人领人,并成姑苏蓝氏列为禁绝往来的第一位女修之事,也在一日之间遍传天下。
抱山散人因是前辈高士,又与蓝氏女家主蓝翼有故,才能将其徒送往云深不知处求学。
可连抱山散人也未料,自家收的这女弟子竟如此打脸,不仅把自己脸面丢尽,连她这为人师的面皮也踏入泥泽,再思及自家先前曾收的大弟子时,抱山散人都在怀疑,她是不是,不适合养徒弟?
因藏色之事非蓝氏之过,抱山散人也知自家弟子是何德行,也就未在藏色之事上纠缠。
不过,抱山散人下山时,曾捡得一名男婴,见其骨骼清奇乃是修仙良材,便欲收为弟子,取名“晓星尘”。
可如今,抱山散人因藏色对自家养徒弟一事心生疑惑,又对青衡君蓝禅语心中存了小小芥蒂,有心为难,便将晓星尘“赠”予蓝禅语,不待其拒绝便拂衣而去。
藏色?
就地出师,不允回山。
就此一着,云深不知处中各路淘气包、捣蛋鬼们纷纷夹好尾巴,打定主意装也得装上三年乖,待出师之后,再论其它。
——否则就这般赶回家,不说家人脸面丢尽,自家也抬不起头来。
丢人呀!
故,一时上进之风弥漫云深不知处,无论蓝氏子弟,还是求学弟子,尽皆发奋。
蓝氏教学,不仅教授仙门礼仪,道法符箓,音律阵法,还有各种诛邪除祟的法门及技巧,因此夜猎,便是常有之事。
所谓山有山妖,水有水祟,个中应对多有不同,处置之法也是千差万别,甚至世家之中所传的处置之术亦不同。
其中,姑苏蓝氏处置手段最为和善,多以渡化为主。此乃是因姑苏蓝氏先祖出身伽蓝,所修近佛所至。
而清河聂氏却与蓝氏相反,聂氏先祖乃是屠夫出身,主修刀道,杀伐果决,刚正清烈,刀锋之下只问善恶不分鬼神,但凡刀出,便会尽诛其恶杀灭不留,其修过于霸道,并无渡化一说。
云梦江/氏游侠出身,行事不拘,快意恩仇,却在五姓世家中并不是很受待见,非因游侠儿不循律令让人不喜,乃因江家暗里的根底说是符修,实则却是师从鬼修。
鬼道之术纵然威力不俗,却易乱心性,心坚志毅之辈都易为其所惑误入歧途,沦为嗜血乱杀无智之人,又何况心志不强或心存不良者?
故,纵云梦心法几经修改,到底为百家忌,众仙门对其态度也是避而远之,江家人也尽量挑选心性正的传人。
毕竟,他们自家也怕呀!
——疯子杀人,可不分亲不亲。
岐山温氏功法与清河聂氏有几分相似,乃走霸道之途。温氏先祖温卯其人,旁者只知他为衰宗门兴家族之第一人,却不知其原为脚夫出身,遍识世间之恶,故其功法以霸道为主,杀戮为上。
兰陵金氏为前朝皇族之后,喜奢侈,尚华丽,金氏的功法施展开来时很有几分华美之姿,论其招势之美,恐天下无出其右者。
然,就似孔雀开屏,美则美矣,却华而不实,中看不中用,单以威力而论,金氏的武力与江/氏齐平,都处于中下。
——当然,是指正道修为,而非鬼道之术。
五家的功法也皆非尽善尽美,且各有缺陷,自然便要扬长避短,知晓面对邪祟时如何处置最妥当。
又因仙门百家功法参差不齐,子弟门生所习亦有高下,便也只能分批被蓝家人带着夜猎。
而今次,温若寒、金光善、聂嘲风三人便是同蓝启仁与魏长泽一道,由青衡君蓝禅语带着夜猎。
虽说由青衡君亲自教导乃是殊荣,可众人亦知,青衡君常往夜猎之地皆为凶山恶水之处,丢了小命许是不会(毕竟青衡君在),可受伤或吓掉魂什么的,却是常态。
故,怂怂的金小包子,还没出发,就脚软得汪了泡泪,要不是那带队夜猎的人是蓝禅语,他绝计会滚在地上死赖撤泼不去,可惜……
于是,金小怂包扒着温若寒的胳膊不放,跟只八爪鱼似死缠在温若寒的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岐山温氏上代主母乃出兰陵金氏,因此温若寒与金光善怎么说也是沾了亲,就是再烦这缠脚狗狗似的表弟,温若寒也不能把人揍一顿丢在旁不理。
只能憋着一肚子火,把这不要面皮的缠人货往肩上一扛,冷着因肤色微黑而看不出红来的脸,带着这丢人的怂货一起赶路。
好在金小怂胆子不大,生怕温若寒也不理他,也不敢说让背,只能任扛的,否则温若寒怕是真没脸走下去。
——当他跟那哭包似的不要面皮么?
“兄长,此往何处?”
蓝启仁有些气喘如牛,两颊生霞,累得不轻。
蓝启仁素重文事,善音律,于御剑之术实在有些欠火候,若非是魏长泽假说自家剑薄轻灵御行不便,乃与他同乘一剑,以灵力相助,只怕蓝启仁未及半途已然从天上栽下地来。
蓝启仁也知自家剑道修为太差,兄长这是在点醒自己的短处,有些赧然,也知兄长好意,更感魏长泽仁厚,暗自感念。
可见越走越偏,蓝启仁也是有些心慌,纵是不见金小怂他们的挤眉弄眼,也是忍不住开口:
“若是太险恶之地,怕是……”
“放心,不会让那些邪祟把你们叼去啃了的。”
蓝禅语眉叶儿轻挑,眸光斜飞有些许淡薄笑意,仿佛冰雪初融时柳枝梢头嫩芽新绿,语声冷冷清清若流泉淌过青石:
“不过区区骨妖,未化蛟龙的蛇属,你们这五个加一起,是可以应付得了的。
若不能,让它啃了吃了,也是应当。”
“不要哇~”
金小包子那张脸真吓成了包子,没皱十八个褶子,也有十个八个的,跟啃了十七、八根苦瓜似的,汪着泡泪吊在温若寒身上挂着,险些把温若寒给勒吐舌头。
“金哭包,你给我松开,想勒死我呀?!”
温若寒向天翻白眼,真想把这哭包给叠巴叠巴塞回他娘胎里去,忒烦人。
“我不放、就不放,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烦我,想把我丢了~”
金怂怂死抱着温若寒不放,白生生的小脸儿皱成一团,双手双脚绞在温若寒身上那模样,生似长在温若寒身上一般,嫩生生的嗓子象奶狗崽儿似的惨嚎:
“你敢把我丢了,我半夜变鬼趴你床头~”
“世家子弟自幼时起便受安魂之礼,你想变鬼?省省吧!”
温若寒凉凉的回了句,用力磨磨后槽牙,估量着自家拿这狗皮膏药是没办法了,便也只能这么带着缠人货赶路。
蓝启仁御剑累个半死,又让自家兄长怼了句,若非魏长泽扶着,他气喘得连路都走不动,如何还能再训斥闹腾的金哭包?
到是一路扛着刀,喝着酒,看着戏的聂嘲风轻呵出声,似讽似嘲的来了句:
“金宝宝呀,温兄让你缠上,还真是,三生不幸啊!”
“聂老屠,你少哪儿说风凉话,你想到想缠呢,可就你凭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蛋,天下男女,哪个敢让你缠?不怕被你衬丑喽?!”
金怂怂被温若寒黑着脸背在背上,得意洋洋跟只打鸣小公鸡似的,冲着聂嘲风做鬼脸,成功气绿了聂嘲风那张漂亮脸蛋。
没办法,虽然清河聂氏是屠夫出身,可自其先祖开始,清河聂氏子弟便个个容颜秀美,再次的都是清秀儿郎。
聂嘲风与其先祖极似,虽是男儿身,却是雪肤花容,昳丽绝伦,颜容极盛,仙门百家男女修士无人及之,可偏又性如烈火,脾气暴躁,最恨人提及他之容貌,若不是嘴多者是同为五姓世交的金怂怂,早抽刀斩成十七八段了。
可就算如此, 聂氏也没忍气吞声的,聂嘲风轻笑一声,指并如刀,虚空轻划之间,金怂怂哇哇大叫声中,青丝纷落如雨坠地入尘。
——金怂怂的发尾被削去一截。
金怂怂待要再闹,却被温若寒低声喝止:
“你想当秃光光便尽可闹,反正蓝大哥是,只要我们不人脑打出狗脑子来便不会理。那屠子又手狠,我是腾不出手护你的。”
金怂怂不自在的缩缩脖子,偷目自温若寒肩头看去,却见蓝禅语果然衣袂飘逸足不沾尘的自顾自走着,全不理身后他们如何闹,想来确如温若寒所言,只要他们不丢命,缺胳膊少腿儿那是随便,便也歇了撩拨聂嘲风的心。
——他金家产业众多,他还不想便宜给哪个堂兄弟去。
这和尚么,那更是不当的,旁的不言,关键是没头发,他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