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欲成纨绔却为仙>第二章

  云梦江/氏在先代家主江枫眠手中尚有侠名,待得江澄接手,却早不似初时莲花坞那般受云梦人敬仰。

  无他,盖因这三毒圣手当真手毒,四处拿掠鬼修入莲花坞中拷问,且对乡邻之求嗤之以鼻。

  曾有乡民家中有邪祟作乱,备下重礼求告莲花坞,却仅得了江澄句“不过寻常邪祟便找来,哪得许多闲空,又没死人,待得死人了再说”。

  且,乡民因心下好奇,闻听得教场有凄厉呼嚎声传,竟大着胆子去偷窥,却被吓得魂飞九天,连滚带爬出了莲花坞,再无上门之胆。

  原来,教场之上,江澄正挥动仙器紫电,抽打擒来的鬼修。

  那些人多是十几来岁清秀或英挺少年人,被紫蟒电蛇似光鞭抽得皮开肉绽翻滚难起,淋漓鲜血似冥土之上盛开的曼珠沙华,细眉杏目颜容锋锐的俊美宗主此刻犹若冥土艳鬼一般骇人。

  吃此一吓,乡民哪还敢去莲花坞求告,有相熟之人助之寻来聂氏门人,才算解去其苦。

  不死人?

  寻常邪祟自然是不能伤人性命,可它吓人呀!若然碰上个胆子小的,被吓死了,该算是邪祟为恶,还是怪他自家胆小?

  故,云梦大泽四邻之民,对江澄之评,非佳。

  不独寻常黎庶人家,就是仙门世家、玄门散修,也没几个对江澄有好气的。

  同为寻仙问道人,不过是你祖德修得好,投生投得比别人强,余下与常者并无不同。

  既如此,何故耀势扬威欺人?

  纵吾等力不及,也是命数不济未怨他人,何故嘲之难堪,将吾辈之颜践踏入泥?

  江澄骄狂刻薄,他得罪的人,绝对比他想象中要多。

  聂澜抿唇轻笑,他的五官柔美清秀,象是一株庭院中细心呵护长成的垂丝海棠,明艳却又娇弱。

  然,凡知聂澜者,皆言其得聂怀桑十成真传,就是个假做娇柔不禁风,内里却嗜血强大的食人花。

  而今这朵让聂氏众老及仙门同辈都忌惮的食人花,在怀桑面前却仿佛是株初吐新芽未经风雨的兰草,以绝对的弱小姿态,伏在怀桑膝前,眨着双波光水色黑曜石似眸子,与那只肥嘟嘟的狗崽崽争宠。

  被两双乌溜溜略带委屈的大眼盯着,就是聂怀桑也受不了,轻叹摇头,伸手轻揉一把聂澜乌亮的发,浅笑轻语:

  “都多大了,还是如此爱撒娇。叔父如今身子骨也大不如前,有些事,你要心中有数。”

  “父亲乃是我聂氏仙途第一人。历代家主都无法解的心法缺陷与刀灵之扰,全赖父亲耗心劳力补全解决,父亲自然飞升有望,又怎地对孩儿说此不祥之语。”

  聂澜垂眸低首,声音有些沉闷,他自来稳重,独对此事心存介意,最是不愿听怀桑提及:

  “父亲上元灯节时还答应过,要寿与天齐呢!”

  “寿与天齐?那不活成老妖怪了!”

  聂怀桑轻笑摇头,白皙明透似玉的脸上泛起浅浅血色,总算让他玉石般的面容透出几许生气。

  远山木叶清香随风潜入,带走些许香炉木烬的余温,也让怀桑出口之言染上些许寒凉:

  “澜儿,昔日五姓世家齐伐薛重亥,也并非尽出己愿。

  如今,也是一样。纵是叔父有心视之不见,将魏无羡屡拒之门外,也敌不过天意如刀。

  左不过三、五年,天下自己就会乱,若不想大家抱团投胎,我这一劫就迈不过。”

  “父亲……”

  聂澜双目微红,有些负气的抢白:

  “父亲既非仙督,又非是什么老祖,更不是什么圣手,他们弄出的乱子自去担承,担不住,也是天下仙门共承,凭什么专来寻父亲顶缸?

  那魏无羡早年不还扯过什么‘不可接交奸邪’么?如何寻人替死时就不论了!”

  “你这孩子,这嘴与魏无羡何差?他早年也是败在那张嘴上,你可别学他。”

  聂怀桑抬手在聂澜额上轻弹,他的神色泛起些许偷悦,曾经绯似朱砂,今却浅淡若薄粉桃花似唇微扬笑影:

  “此事虽是因江澄把枉死之骨埋于莲花坞,自坏江/氏祖荫,却也是源于不夜天城法阵的损坏。

  加上昔年温氏曾大批制尸傀,以及射日之征亡者众多,几任仙督又都不曾联合众家举行过大型的净怨之典。

  更因魏无羡修行诡道,让鬼修之势抬头,纵是无意,也成其诱因,让怨煞之气难压。

  最要紧的是,那些人为求强横之力,不以抚灵渡化为主,而是激怨相斗,至令怨煞已深,已非是寻常之法可解。”

  “那是魏无羡他们闹出来的,就算担责云深不知处的含光君、泽芜君不是一个仙督一个名士么?就连魏婴也是老祖,他们不自家收尾,寻上父亲,是欺不净世无人吗?”

  聂澜有些动怒,黑白分明的星眸里泛起缕红,语声亦带肃杀:

  “不净世年年皆行净怨,他们自家眼瞎视而不见,却想……

  不对,父亲您的意思是,因江澄之举,及魏无羡的影响,令天下怨煞已至难以镇压之势?

  那他来磨您,是因为发现苗头不对?或许是,那江澄宗主已经有事,而且是他这诡道之祖也救之不得,才想让您~?

  可恶,当真其心可诛!”

  “澜儿,喜怒无形,方是家主之态,你失态了。”

  聂怀桑轻叹,白皙细长手指轻轻掠过聂澜眉眼,将他微乱鬓发轻理顺之耳后,语声幽淡:

  “我怕是等不及你的冠礼了!

  当年我匆忙承继家主位时,兄长已然辞世,我又不愿让旁人为我加冠,所以,冠礼也就免了。

  如今,澜儿的冠礼……,就在明日吧!”

  怀桑的目光穿透远处落在虚茫,那声低语几不可闻:

  “大哥,澜儿就由你和三哥,为他加冠吧!”

  柔风穿堂,一片落红透棂而入,盈盈巧巧飘落在怀桑指间,聂澜小心起身,踮着脚尖象只溜墙根的奶猫一样退出房外,圈椅之中聂怀桑环着小肥狗崽崽,鼻息沉沉,好梦正甜。

  就在聂澜退出门外后,聂怀桑轻掀眼帘,目光如电,几多锋芒其间,却又终化一池碧水温软,浅笑安然。

  蓝湛自任仙督已有五个年头,来不净世外接魏无羡,也是无数次了,他向来少言,又因曾觉有愧魏无羡,故对之多有放纵。

  然此次,蓝湛也觉魏无羡有些强人所难。

  聂怀桑自那次江澄带人闹上不净世后,曾传讯仙门百家,不欢迎江澄与魏无羡登门,连清谈会也少参与,纵往也是少有言出。

  对魏、江二人更是不假词色,几乎到了动辄翻脸的地步,魏无羡却还是如此死缠烂打,让人甚觉无语。

  故,蓝湛见魏无羡高踞旗杆之上,下方的灵犬或相互追逐打闹玩耍,或是偎依一处瞌睡,或是蹲守魏无羡满脸兴味(能在灵犬毛茸茸狗脸上看出情绪,蓝湛也是用功),只觉哭笑不得。

  不净世的灵犬只只都是胖嘟嘟的极有灵性,它们也是让蓝湛赶惯的,见蓝湛到后,也不乱吠,只甩甩尾巴,便慢悠悠跑回不净世中,吃饭。

  魏无羡纵知这些毛茸茸的胖家伙不会对自家如何,无奈心结难解,他就是怕呀!

  所以,直到蓝湛出现,他才松下口气。

  如今,夷陵老祖怕狗,已然是天下皆知。

  被人笑也罢,魏无羡只要不被狗围,还是那个一支陈情吹彻不夜天的夷陵老祖。

  “蓝湛,这聂怀桑聂兄如今是越来越过份,今朝居然养了上百灵犬,也不知他何处淘换来的。”

  魏无羡微嘟着嘴,带着些许小儿撒娇告状的意味走向蓝湛,语声轻快:

  “你既来了,你这仙督他总不能拦着不让进吧?要不,你带我进去呗?!”

  “魏婴,别闹。”

  蓝湛对着魏无羡从来只有退让,少有不允他之事,可这次却眉尖轻蹙,语带无奈:

  “聂宗主久病,兄长去探亦不得见。下月,新宗主将继位。”

  “聂兄他病了?那、那江澄、他……”

  魏无羡有些不知所措,他几次三番厚颜上不净世讨嫌,便是因江澄自那次大闹不净世后便行止乖戾,却又难知是病是邪,想来除自家这诡道之祖,便是聂怀桑最通,加之似乎事起清河,才会上门纠缠。

  谁料,聂怀桑居然已到了要择传其位地步,那他之所求,岂非无望?

  不过,魏无羡思及怀桑的多智,心有犹疑,眨着大眼,迟疑而小声的问:

  “蓝湛,你觉得,聂兄这病,是真的吗?”

  “魏婴,世家传承极苛,无人以此耍笑,聂氏少主尚未及冠,非出有因,不会如此匆忙。”

  蓝湛眸中神色未明,他对魏无羡向来耐心,自然细说分明,只在心里暗补了一句:

  ‘兄长昔日亦是如此,父亲早辞,乃以未冠之身,肩挑重负。’

  “啊~?那、江澄惨了!”

  魏无羡苦着脸直挠头,左右无计,咬牙扯了蓝湛衣袖,直撒娇似摇动:

  “不管、不管,蓝湛,你先带我进去吧,要不江澄该撑不下去了。

  再说,你们蓝氏的医术也不错,也正好给聂兄瞧瞧,或许他得的也不是什么要命病症,你能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