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繁华三千>第十七章

  蛟者,蛇龙之变也,四趾而独角,能兴云雨,善可化龙,恶者为孽也。

  蛟为龙种者稀,多是山中大蟒得一缕龙气而化,故修行不易。

  常有心思不正者,欲行捷径,以凡人血肉助己修行,只是不知这里的是也不是。

  陵端性谨慎,断人断妖从不轻论,许是曾吃过轻许信任的亏,如今的陵端,到越发的慎重,连涵素真人也叹自家孩子太过稳重乖巧。

  ——没了幼时顽性,不好玩了!

  好不好玩的肇庆并不知,他只知,自家这师兄陵端,可没几位师尊与大师兄所认为的那般“单薄力弱”。

  旁的也罢,只说这会儿陵端抡了块随地可见的青石,一石头就将水塘里那“泥鳅”给砸了出来,便嘴角抽抽。

  ——大师兄呀,您老人家的眼瘸是没治了!

  端端大魔王这也叫“身子骨单薄”的话,咱们就全都是那,拎鸡都拎不动的书呆子。

  肇庆拼命在腹诽着,也甚是庆幸着。

  天墉城里也就陵端有这胆子,敢这么对付妖物精怪们。

  说也怪,凡有灵性的精怪妖物,见到陵端,那小心讨好的谄媚样,让执剑长老都惊诧过,却终是未得结果。

  这蛟也同样,明明身负大法,更非深潭幽渊不居,却在陵端入村之后,居然挑个小水塘布下幻阵后,躲了。

  躲就躲吧!你露半拉尾巴在外面是干嘛?

  而且,陵端就随手捡块青石砸水里,你捂着鼻子尖儿,卖蠢的露出脑袋,脑袋上顶着困一堆大鱼的水球,是何意?

  上供,还是讨饶?

  肇庆忽然觉得,那不是条修出灵智的蛟,根本是条傻泥鳅在卖蠢。

  陵清早笑得抱着陵端手臂直蹭,眼泪都快下来的他腰都直不起来,揉着肚子直叫“诶呦”!

  欧阳毛毛到是极有经验的上前,一个法咒收了那些鲜活大鱼,算是接了礼物,方问:

  “你谁呀?为什么在这里作怪,村里的人呢?!”

  那蛟身闪过道清光,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年出现欧阳毛毛面前,少年语声清朗,持礼甚恭,欠身道:

  “小蛟若羽,乃是此村未建时便在此修行的角蛟,因近日修行有成,不日当历化龙之劫,恐伤凡人性命,又不敢轻离修行之地,故才施术,将村中男女分批送走。

  谁知却惊吓村人,不仅上报仙门,更请来法师降伏。那些法师多是骗财之辈,小蛟看不过眼,略作小惩。

  结果他们自家心慌,胡乱奔逃,乱丢符箓,结果村中牲畜鸡鸭死伤不少。无奈小蛟便,送了他们一程。”

  ——用尾巴送的!

  若羽少年有些心虚,他恼那几人弄得自家“门口”血糊糊的,便一尾巴将人给抽飞了,至于落于何处,他也不知,反正死不了。

  百里之外的密林之中,几个衣残裤破的术士欲哭无泪的在荆棘中穿行,全然寻不到出去的路途。

  那密林,人称,“迷魂林”,乃是处天然迷阵,唯熟知路途采药人可出入。

  只是,这林深处,不知几日方可逢釆药人,几位术士且得当几日野人了。

  其实这些,若羽不言,陵端他们也是知道的。

  别看这村中花残枝败,房倾屋坍,满地血水泥泽的狼藉一遍,但,混杂泥水的血腥却不过是牲畜的血气,并无凡人身上的血气。

  纵是活吞生噬,那凡人惊惧之下自逸体外的恐惧之气,也不会这般轻易散去。

  故此,陵端才会用那青石砸他,不过是恼这蛟平白生事,让他白跑这趟,也担心天墉城中“镇妖洞”的封印松动。

  若羽少年约摸是知晓自家哪里捅了漏子,让面前这威压犹若天劫般的似玉人儿生恼,下意识站得笔直,心里却“嘤嘤嘤”的咬着小手帕:

  ‘好可怕,好可怕,比要劈下来的劫雷还可怕!怎么办,他在看人家的角角和尾巴,那是不能供上去的,否则会好难看。

  嘤嘤嘤~,人家真的不知道怎么惹到他了,是鱼儿不够肥大?还是不该弄折这么多花花?

  没听说凡人男子也爱花惜朵呀!’

  若羽少年心念百动,身后蛟尾不自觉扫动,引得天上风云渐起,头上独角也忽隐忽现着。

  欧阳毛毛看他卖蠢,也觉好玩,尖尖的毛茸茸耳朵轻抖,大尾巴甩成团花儿,痒痒手爪没忍住,一把捏上那淡青尖角。

  “嗷~,非礼呀!”

  若羽没忍住,一嗓子嚎出来,捂了自家角角,象个受人调戏的小媳妇儿一般,躲离欧阳毛毛三丈远,满脸控诉:

  “角角是人家媳妇儿才能摸的,你,不行!”

  “偏要!你的角角象青玉一样好看,还凉凉的,很好摸。”

  欧阳毛毛用力点一下头,端丽小脸儿上全是调皮与兴奋,毛茸茸大尾摇成个小轮子,眼眸晶亮,象淘气小猫崽儿盯上线团般。

  “吵什么!”

  陵端凤眸一扬,既知村民无事,他便不欲多在山下耽搁,一个眼神镇压住玩闹的欧阳毛毛,对陵清与肇庆吩咐道:

  “这蛟周身气清,应非恶蛟,我先设下法阵,一来,它历劫可助一臂,二来,它若是伪,这阵法也可将其困在其中。

  陵清素日见我布阵,也曾学过,便和毛毛留此以做防备。肇庆你带领师弟们,待其劫后带它上天墉城领罪,并助村民重建家园。

  ‘镇妖洞’封印松动,我布完阵就走。”

  陵端口中说话,手上掐诀布阵,打下阵盘的动作,却若行云流水般全无滞阻,宛若山间百花的绽放,自然而奇妙。

  陵清口唇微张,痴痴看着陵端的每一个手势,每一下步势,那一举一动都带着奇妙韵律的身形,似在这天地间织出一种难解玄妙。

  陵清痴于阵法的精妙,肇庆与肇临却慑于那引动天地的威势,那种让神魂也为之不由自主臣服的压力,让他们清楚知道自家与陵端之间,那云泥之别的差距。

  众弟子们早又是敬畏,又是仰慕的退开去,眼见那法阵中若羽少年也扛不住威势,不由自主显出蛟形,缩入水中不出。

  连心大的欧阳毛毛也不自觉的退开去,可怜兮兮绞着手指头,眼睛盯着那蛟角,甚为不舍。

  吓得现了形的角蛟若羽,忙不迭的将头钻入水中,再不敢露头。

  陵端此刻手若玉兰,轻挥间法阵已成,冲霄阵光却尽皆敛没隐去无踪,这方是阵之大成。

  法阵一成,陵端便掐诀化光而去,化剑之术虽比御剑消耗法力,却要快出许多。

  天墉城上,陵越两道眉都快拧在一处,“镇妖洞”中妖气腾天,妖雾弥漫,群妖历啸,连紫胤真人也难近前。

  先前此处并非如此,不过是封印日久法力渐消,有妖窥觉蠢蠢欲动罢了。

  谁知看账本看晕头的百里屠苏,听得人说封印有异,一时好奇跑来凑热闹,却不想那只肥鸡样的阿翔也跟了来,一翅膀碰掉洞口陵端设封印时挂上去的八角玉铃,结果,就这样了!

  肥鸡阿翔也知道闯祸,刚要飞逃,被小浣熊皮皮一烧火棍子敲落地上,利落的绑好后,一屁股坐在它身上,坐得阿翔直翻白眼儿,叫也叫不出来。

  就是如此,百里屠苏也顾不上心疼自家爱鸟,立在陵越身边,小心看自家师兄脸色,轻声道:

  “师兄,对不起!我、我又连累你和师尊了。”

  陵越叹气摇头,终是不忍多责自家师弟,只揉了把他软软的发,淡淡的道:

  “此事了后,我会代师行责,你陪师兄对阵练剑一月吧!”

  “啊~?哦!”

  百里屠苏垂头丧气的应下,他最怕与师兄对阵习剑了,师兄虽剑术了得,又怎比得过自家这“二茬老姜”?

  偏师兄这人又好强,还容不下自家放水,若自家相让,又是一场气好生。

  可自己要胜了一招半式,保管师兄又会发疯似的勤修苦练,虽得天星之力愈了暗伤,足了气血,可师兄这般不管不顾,也是会受伤的。

  故,百里屠苏心下为难,又不能劝,能劝的陵端又下了山,这才真是手捧刺猬——两下都怕。

  紫胤真人是剑仙,却不精法阵封印,事急从权,也只能控万剑于洞口绞杀溢出洞外的妖邪之气。

  洞中如何生事,群妖是否有变,这冲天妖氛又是何故,此刻无缘得知。

  只是这群妖厉啸渐响,连昆仑山中也有惊动,雪岭冰层下,一双血红巨眼陡然睁开。

  “天地阴阳有序,凡俗仙妖有别,尔辈做恶世间,被镇天墉城还不知悔改,是真想魂飞魄散不成?”

  就在剑华流转飞快时,数道金光打入洞前镇碑之中,立时那“镇妖洞”上方已渐黯淡的灵咒符箓又鲜亮烁华起来。

  陵端若月华皎皎身形此刻方才现形,凤眸带煞不怒自威,淡笑轻语犹若同三二好友谈心般闲散:

  “若是想有朝得出,尔辈还是安分些才好,否则天雷之下,形神俱灭便是自招。

  我并不在意,诛几只恶妖玩玩!”

  陵端语声虽淡,然知他如陵越者却晓得,陵端这是动了真怒,洞中之妖若再不晓事,便真的只有形神俱灭永不超生。

  “端儿,别为区区妖物,动气伤身。”

  陵越见紫胤真人收剑后便走人,知晓师尊也虚耗法力颇大,便示意百里屠苏跟上侍奉,自家却与陵端并立,小声相劝。

  陵越身为首座大弟子,自要先以门派安危为先,且陵端在此,他自也不能退身去侍奉师尊,明眸电闪,冷视犹在冲击封印妖气,心下微沉似有不好预感,回身吩咐:

  “陵信,带师弟们戒备,随时准备布‘诛邪灭魔阵’,快!”

  陵信偷眼见陵端并无其它吩咐,便领谕转身,陵越不欲陵端太过紧张,便笑道:

  “端儿如今的威势越发重了,师弟们领了我的吩咐还要看你眼色,再过些时日,待端儿加冠后,师兄怕也要听你的了。”

  “说得师兄有多听我话似的!”

  陵端斜睨陵越一眼,薄嗔轻愠,微带不满,小声轻贴陵越耳畔,抱怨着道:

  “师兄虽经洗髓暗疾已去,但架不住师兄好胜争强,下山除妖降魔身子屡屡受创,执剑长老为此也恼得很,可师兄听劝了么?

  前些日子,手上有伤还与百里屠苏交手,结果失手半着,我让师兄先养伤,师兄可听了?

  方才,若非执剑长老出手在先,师兄只怕又要冲之在前。师兄此等行径,可听陵端劝了么?”

  陵越心虚到极处,忙岔开,指着那猛撞封印的妖气,故做着紧道:

  “端儿,快看,那处似有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