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特小说>耽美小说>繁华三千>第十五章

  幽都也很绝望啊!

  巫咸风广陌多年杳无音信,一有信儿,就是在天墉城偷东西捣乱被抓,还搭着个灵女,这叫什么事儿呀!

  可甭管心里多腻歪,幽都还真是不能不管这俩货,只能捏着鼻子,备下重礼而来。

  风广陌从来不知道,丢失记忆这许多年以后,会被“口臭”给唤醒,这下,真的是尴尬了。

  不过这会儿风广陌没空儿尴尬,他正在织布呢!

  没错,巫咸风广陌为了不被渴死饿死,正如山下小娘子一般,操着生疏笨拙的动作,织着布。

  之所以如此,乃是陵端说了,“天墉城不养闲人”,做为被囚之辈,那更是如此。

  且,身后还有一只小浣熊皮皮正拎着荆条,瞪着乌黑溜圆大眼睛,认真看守。

  别以为这小东西就这么大点儿,又是只没能化形的精怪,可对上风广陌这封了法力,又被下了符咒的,一只打十个也够了。

  何况,小皮皮小胖爪爪里拎着的荆条,可是陵端闲来无事,以炼制法宝的手法炼制的,抽身上,就是身熊皮也能抽开花,疼着呢!

  若是想拖延,小皮皮那荆条可不认人,故,识“大体”的风广陌,自然不会以身试荆条,乖乖依足打入脑中的“织布要诀”,织起布来。

  风晴雪也没讨到巧,堂堂幽都灵女,被打发去挑糞肥田,光是那味儿,也是够得一受。

  风广陌这会儿顾不上心疼自家妹子,反正性命无碍,不过似凡人那般劳作,只当打熬筋骨罢了。

  幽都婆婆也乃是一方仙门之长,但为自家不成气候的后辈,也不得不舍下面皮,前往天墉城,赔罪。

  只这才行至天墉城脚下,便被自家灵女臭了个倒仰,直接晕了。

  风晴雪也是无法,如今的天墉城,可没个叫“芙蕖”的女弟子,自然亦无女子衣饰给她换。

  ——其实,是小气吝啬的百里屠苏,不愿多花用在个不怀好心的女人身上,故意的。

  无衣可换的风晴雪,穿着身上这套衣物,成日挑糞肥田,又是汗又是肥水,那味儿,经十数日后,连最味儿的臭虫也对她远避三舍。

  也就难怪幽都婆婆也会被臭晕,反到是风晴雪,终日嗅着己身之恶臭,到是半分不觉得。

  风广陌到还好些,这粗手大脚汉子,早邋遢惯了,又成日在织布机上坐着,虽然手足红肿,到也不至招惹一堆绿豆蝇。

  幽都婆婆直揉胸口,白发皓首,颜若孩童,却被生生气出堆菊花皱纹来,看着雪发仙颜的紫胤真人直运气,半晌方冷笑道:

  “这天墉城,真是好待客之道呀!”

  陵越随待师尊身畔,见得幽都婆婆语出不恭,对自家师尊不敬,两道乌黑浓长墨竹叶儿似的眉,不觉轻轩,冷了颜色,语声似冰:

  “我天墉城的待客之道自是好的,却也要那是‘客’,才好!若那包藏祸心,隐瞒身份的恶徒来时,天墉城却也有的是手段。”

  “好,真好,紫胤真人,真收了个好徒儿呀!”

  幽都婆婆被个儿孙辈的小子顶了话头,气得几乎把手中龙头拐杖也给捏折了。

  “我的徒儿,自是好的,至少,天墉城不出鼠窃狗偷之辈。”

  紫胤真人容色清冷,语声也冷冷落落如初春冰消时枝上冰挂滑落的水滴,清冽带寒:

  “到是幽都,巫咸与灵女,一个隐瞒身份明闯,一个蒙头盖面暗入,却不知为何?

  纵如此,我天墉城也并无失礼,将二位囚禁。

  只是山中简薄,弟子们也需劳作,自不得不请二位一处劳作,不知这般相待,可也算得慢待?”

  “这……”

  幽都婆婆只觉肺疼,她总不成说,别人家弟子劳作是应该的,自家后辈却不需吧?她还没那么大的脸!

  护内的紫胤真人,可是很疼陵越这个自家亲手养大的弟子,那是当亲儿子,眼珠子待的,他自家尚不曾重言过,又何容幽都婆婆对陵越发难?

  况,陵越那是为他这师尊出头,紫胤真人就更不能容旁人多说陵越一字。

  幽都婆婆是带了行李的,也好歹让风晴雪有衣可换,只是,染上身的恶臭之气,纵是从头到脚洗过数遍,也犹余其臭。

  气得重启嗅觉的风晴雪,狠狠的将一大瓶香花露倾入浴水中泡过,却不想,事得其反,身上遍起红疹,香臭混杂,更觉难闻。

  风晴雪所过之处,连土中冒头出来觅食的土鼠,也被薰得两眼翻白仰天而倒,白肚朝天,四爪抽抽。

  凡风晴雪所过之处,草木尽萎,枝叶凋零,天墉城弟子们也假借有事纷纷走避。

  美女?美女又如何?

  浑身浊气的美人,还不如厨下那何时都一身皮毛光滑,干干净净的小浣熊可爱。

  欧阳毛毛劈完柴火,又往织房而来,风广陌织的布,顶多能做做抹布澡巾,天墉城弟子们做衣裳的布,却是杳娘的织房所出。

  杳娘,昆仑灵妖也,善织布,擅作衣,乃是灵虫化身,因慕此方清静,自甘与天墉城订契,乃掌门派弟子衣装大事。

  杳娘所掌织房,内有数只雪蛛真身的小妖,极善织布做衣,欧阳毛毛往织房而来,便是为做衣之事。

  毛毛虽为做衣之事,却非为自家,乃为陵端,陵端近年行事越发沉稳,涵素真人思虑再三,便欲为其加服,与陵越一般,同为首座。

  陵端虽近年多时闭关,但只要他出关,便必定会为天墉城立下一功来,如此,他的声威反更胜往昔,连紫胤真也不得不承认其功甚伟。

  故,涵素真人才欲为陵端加服,立为自家一脉首座,同陵越一起统辖天墉城内外门弟子。

  其实,凭心而论,涵素真人并不愿陵端出这风头,毕竟历练心境才是陵端来此一方的要务,而非再接手天墉城弟子们的杂事。

  只是,如今连煞气尽除的百里屠苏也要管理门派内务,陵端又如何能免?

  欧阳毛毛挑选布匹的眼光极好,故,方由其来选布。

  却不想,迎头就撞上已洗换一新的风广陌,一把捉住毛毛臂膀,神色不明,语带冷意:

  “欧阳少恭,你当真不认识我了,还是另有花样?”

  “哪里来的恶贼,当我们天墉城的人好欺负吗?”

  一幅白绫击在风广陌手上,令其手指一松时,白绫似雪,灵若蛟龙卷了欧阳毛毛落于一旁,随着娇莺之声,杳娘缓步而出。

  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行若流云,动若花飞,轻盈盈似梨花雪落,容色清雅,却语出惊人:

  “不过身怀些许巫术灵力,就来昆仑胡闹,你当真以为你家那连神识也没剩多少的‘娘娘’能护得你么?”

  风广陌心中一凛,身为幽都巫咸,他比任何清楚一点:女娲大神的神识已越发的弱,也仅能在幽都显现!

  这女子,却又如何知晓?

  杳娘没那么好心为他解惑,她示意欧阳毛毛入内选布,看着风广陌冷笑道:

  “天道至公,你幽都的人还是少在这里生事,这乃是昆仑,是天墉城上,不是你幽都的一亩三分地,容不得你在此发狠。

  至于毛毛,乃是端端的小仆,不过寻常精怪,与尊驾,当无甚牵涉才是。”

  风广陌看着杳娘,别看方才不过如惊鸿一掠般交了下手,他也知晓自家不敌杳娘,那白绫看似轻点,却几乎击折他的腕骨。

  幽都巫咸除了灵力,外功也了得,一身筋骨,不敢称铜皮铁骨,却也不差。

  却不想,只是柔软薄绫轻触之下,风广陌便如受刀斧,这般功夫,又岂是他能敌?

  见事不对,风广陌只得离去,心中满腹疑云,却难知,欧阳少恭是否就是欧阳毛毛,还是另有变故。

  故,风广陌被带至幽都婆婆处时,也犹自不解,连向幽都婆婆施礼也忘了。

  反是风晴雪身上浊臭令他气息一窒,皱眉间脱口便道:

  “晴雪,你掉进水肥池子里了么?”

  “哥,你……”

  风晴雪泫然欲泣,好好的兄妹团聚的欢喜,被风广陌一句话就打散不言,还专捅人心窝子,这还是亲哥吗?

  还真是亲的!

  风广陌一言失口,光哄自家小妹便哄了大半日方好,这才有暇把前事说了一遍,而后方道:

  “如今,那少恭似不认得人了,晴雪也道他自称‘毛毛’,乃天墉城二弟子之契仆,到叫我好生不解。”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何况你也说过,那欧阳少恭虽善炼丹,却实实在在是个人。而那欧阳毛毛,却是只半妖精怪,怕是个中有差。”

  幽都婆婆也思之不明,原想着借此事,在天墉城多留数日,也好看看焚寂剑如何了。

  却不想从天墉城一名叫“肇临”弟子口中听得,焚寂剑居然已不复于世上,被炼成把劈柴的斧子。

  幽都婆婆当时听得,几乎没一口气上不来,背过去。

  ——天墉城果然厉害,连焚寂剑这等凶剑也能降住,还将其炼成了斧子,真真好胆!

  只这心里,怎地这般别扭?

  甭管如何,幽都婆婆还是领了风广陌与风晴雪下了山,只是陵端的加服,也没加成。

  天墉城山下的村庄,因得地利之便,受天墉城弟子照拂良多,不敢说生活得多富足,至少衣食无忧。

  可近时多有青壮男子失踪,村民向天墉城求救,陵端的加服之礼便也没办。

  百里屠苏可算等到机会下山,正欲开口,便被肇庆日渐圆润壮硕的身子挤开。

  肇庆笑得跟个大白肉包子似的,那脸上都快挤出十八个褶子来,嘻笑着道:

  “大师兄,二师兄让我前来领这任务,说是闭关久了,想去活动活动筋骨。”

  陵越略显削薄的清俊脸上全是无奈,他对陵端是越发宠溺,也不愿因些许小事让陵端不快,便颔首道:

  “也好,让他下山解解闷也好,你要小心仔细,陵端虽是阵法皆精,到底身子骨单薄些,你要小心照应他。

  此次下山,若事有不对,先顾性命,退回山上,再行定议,休伤了自己。”

  ——你是怕,我们人多又蠢累及师兄,才让我们退吧!

  肇庆满心无奈,只能暗中吐槽。

  没法子,休说涵素真人,就是陵越、陵清等,只要事涉陵端都是万分小心,生恐有什么差池,把他当瓷娃娃。

  就是肇庆自己,又何尝不如此?

  这,便是陵端在天墉城的位置,特别之极!